沈家老爷道：“如果不是我儿慈悲为怀，收留了那被夫家赶出来的妇人，或许我儿就不会……”说着便又哭了起来。
越夙辙显然没想到这老头子还整出了这么一茬，忙道：“沈老爷慢点说话，不要急坏了身体为好。”
沈家老爷连声应是，抹抹眼角，稍稍平复了下情绪才又讲了起来。
“那妇人是城北王家的儿媳，因为婆婆管的严丈夫又不体恤她，所以经常被打的浑身青紫，几月前一个夜里，她在我沈宅一处小门哭诉，请求我儿收留她，我那小儿看她可怜，不得已才……哎。”
这一番话昏天倒地，加上老爷子一番绘声绘色的表演，不仅让越夙辙叹为观止，想来如果不是他几番听别人说来这女子才是受害人，此时怕就信了这沈家老狐狸。
“那后来呢？”
“后来啊，那妇人嫌弃我家小儿，结果外出时被强盗抓了，卖到了青楼，无奈请求我家小儿前来相救，但我家小儿不想再被蛊惑一次，于是便拒绝了，这妇人只得叫自家之前的婆婆丈夫前来赎她，并发誓以后再也不作妖。”
“可是她之前的丈夫因为她水性杨花，被人耻笑。此时哪里能受这屈辱，就装着不计前嫌把这妇人赎了回去，后来便杀死在了河边。”
赤青在一旁大骂了一句：“这娘们真不是东西。”
那老爷子一看有人附和，忙又哭诉起来。
“我起先叫他不要和这女子纠缠，他硬是不听，说是救人一命深造七级浮屠，没办法，我这小儿就是慈悲为怀，却想不到命途如此……”
越夙辙跟着说道：“令郎真是命途多舛。”
“可不是，二位您说，就因为我儿没有赎她，所以就如此报复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一头白发，“这一头白发，更是近来那女鬼不停作妖，逼得我这老爷子一夜长出的阿。”
“家里众人已经因为这个恶鬼而影响了生计，老朽在这拜托两位，一定要把那恶鬼除掉阿。”说着竟要跪下，越夙辙赶忙再次制止。
“沈老爷放心，我和我徒弟必将查明此事。”
说着向旁边的赤青扔了个眼神，赤青赶忙接着道：“那老爷子，带我们去看看你家那个吓着了的儿子，我们好知道些情况。”
沈老爷身形一顿，起身抬头，面上干笑着，“这……这……有什么看的。”
越夙辙一脸严肃，“沈老爷，令郎是唯一一个接触过那女鬼并且还活着的人，我们要捉那女鬼，也必须从令郎开始查起。”
老爷子神色一顿，赤青眼尖的看出了他的慌张。
“可是小儿……小儿……被吓得出了臆症，实在不宜见客。”
越夙辙赶忙道：“不用见，我们远远的看上一看，怎么样？”
赤青也在一边点头附和：“对，就看上一看，你也知道现在也没有那恶鬼的下落，自然只能从令郎查起了。”
沈家老爷不作声，思索一会后便走出了殿门，叫来了个侍女耳语了一阵。
越夙辙跟着走了出来，皱眉，“沈老爷这是有什么难处？”
沈老爷笑眯眯的转过头，一迭声的误会，“这是小儿的侍女，小儿常年在床，难免内室混乱不堪，鄙人只是让着收拾一二。”
这话实在是把越夙辙当小孩子骗，这么大的人家家里的公子哥，会没人时时刻刻收拾他的东西？
不过此时他们在明，不能轻举妄动，越夙辙没有什么异议，跟着笑了笑，客套道：“还是沈老爷考虑的周全，如此甚好。”
沈家老爷跟着笑了笑，忙招待着，“二位要不就在我这寒舍用了午膳再去看？”
越夙辙是头一回见自己儿子命悬一线这当爹的这么轻松还留他们下来用午膳，他越发觉得这老头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不了沈老爷，我们这就前去了。”说着便领着赤青要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拉着沈老狐狸说：“沈老爷，带个路吧。”
一路上没什么插曲，园子里的景致也是格外让人心醉，越夙辙注意到每隔几步，路边就有一盏石灯，里面放着半截想来是夜晚赏园或是照路所用的火烛。
等到了那沈家少爷沈康住的安乐居，越夙辙才感觉到了不妥。
殿间围绕着一股鬼气，极其浓烈，似乎要把每一个来人笼罩在这层层恐惧中。
当然普通人是察觉不到的，只会感觉有些寒冷。
老爷子在一旁道：“家中这块较为凉爽，小儿甚喜，便一直住在这边。”
越夙辙点点头，示意道：“可以进去吗？”
沈家老爷歉意道：“请等一下。”然后招手过来一个穿着较厚的姑娘，道：“兰香，少爷可睡了？”
唤作兰香的侍女看了看越夙辙，低声道：“回老爷，少爷刚睡下。”
沈家老爷点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小儿已睡，二位可以进去了。”
赤青有些无语，睡了还看个啥，正要扭头就走，却被越夙辙拉了拉。
越夙辙眼神向他示意了什么，他立刻懂了，跟着越夙辙进了殿内。
要说殿外就有阴风吹来，那殿内倒是真的冷了起来，以至于连越夙辙都不敢相信大夏天能在这里感到冷的空气。
他不由搓了搓手，呵了口气，才突然明白为什么刚刚的侍女穿了件较厚的衣裳。
“这安乐居是一直这么冷吗？”
沈家老爷不说话了，想了一想有些歉意道：“这些我倒是也忘了。”
殿内金碧辉煌，雕栏玉砌，照明的是夜明珠，铺的是玉石地，就连喝水的杯盏都是漂亮的琉璃，真真是无尽奢靡。
三人转入内殿，就看到一张床上，一个面容还算俊秀却带了些市侩之气的男人躺在上面。
沈家老爷的眼泪就那么默不出声的流了下来。
越夙辙上前看去，因为室内太冷，沈康的身上也穿了厚厚的衣裳，这衣服厚的脖子都看不到了。
越夙辙不由想到什么，伸手想要看看，却被一旁的沈家老爷制止，“陵中不要吵醒他，吵醒他是又要发病的。”
越夙辙只好收手，对着一旁的赤青使了个眼色，就只见这沈家老爷说话的功夫，躺在床上的沈康幽幽转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