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夙辙愣了半晌，看着洛尘景和他面前的赤青也愣了愣。
如今现在在场的人，都是神族和魔界的人，自然是可以好不困难的看到那魔气。
那魔气已经蔓延到了周围，不过赤青并没有紧张的样子，整张脸充满期盼感。
越夙辙知道，他要醒了。
那个一直以来，都在深睡得人，终于要醒来了，从此之后，他们也将会再也没有任何的机会可以想见。
虽然说这是他意料之中的结局，但是却并不是他想象中自己可以欣然接受的，以至于这一刻，他想跑过去对那个男人说，“不要忘记我。”
“不要忘记我。”
这句话，他想说很久了。
可是，他最终还是会把他忘记，忘得一干二净，从那之后，他连以存在他记忆中，都不可能了。
“阿渊……”
很多年前，他在暮城认识了少年。
他们识于微时，处于对立。
在暮城边上，他们打了很多场架，以至于到了最后，那个少年右手提刀，左手提酒，慢悠悠的晃到他面前，吊儿郎当的说：“还打阿？不必了吧，都这么熟了。”
他一头长发在暮城的暮色下映出火红的颜色，颇象是一个火焰般的少年。
少年一直都是那样，那么的美丽，甚至是那么的，璀璨。
他坐在他身边，喝着小酒看暮色，他直直的站在他旁他边，看着这个浪荡不羁的少年，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露帝说，不能乘人之危。
越夙辙想了想，跟着坐了下来。
旁边的少年把酒递给他，俊美的脸还带着一分稚气，笑起来露出整齐的白牙，莫名竟然有些阳光耀眼，一点都不像是一个魔族少年。
“给，我们那儿上好的酒。”
越夙辙摇摇头，“不要。”
露帝说，不能随便接受他人的食物。
少年皱皱眉，“你难不成觉得下毒？”
越夙辙没有说话，露帝说，不要和傻子说话。
所以他不说。
少年没有再勉强他，只是笑了笑，自顾自的坐在那里看晚霞暮色，云卷云舒。
他的模样颇有些少年的英气，也可以看出有些许稚气，于是他坐着，他站着，他喝酒，他不语。
隔了好半晌，他看向一旁站着的人，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越夙辙愣了下，露帝说……露帝好像并没有说……
“我……越夙辙。”
少年闻言打量了他半晌，就像在看什么稀奇一样，隔了好一会才嘟哝了两句：“怪不得父皇总说你们越氏神族的人呆呆木木的，果然是这样。”
越夙辙一时不知道回什么，也就那样愣愣的看着这个语气桀骜的少年。
不知怎么的，他脱口而出道：“你呢？”
“嗯？”少年还有些不明不白，似乎是没意识到这个呆呆地傻子竟然会主动问他这个问题。
“你叫……你叫什么名字？”
他有点低沉沙哑，有些不知所措。
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我叫渊，渊煌。”
越夙辙愣了一下，“渊？”
渊煌笑了笑，“渊是我的名字。”
记忆如同时光，一去永不复返。
如今魔气突然迸发，他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个人的身影。
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变成了虚幻。
“阿渊……”
江渊身上的魔气愈发浓重，赤青满脸凝重的站在一边，期盼的看着那团愈发浓重的魔气。
那魔气中伸出一双修长的手，他的袖间露出漂亮的紫色羽毛，莫名带着些神秘。
那张迷雾中探出一张俊美的脸。
是渊煌。
“阿渊……”
渊煌没有看他，俊美深邃的脸，以及那双无神的双眸。
他没有看任何人。
“尊上。”旁边站着的赤青跪在了地上，行了个礼。
渊煌没有说话，整个人像是没有反应的傀儡，但是越夙辙知道，他是不想说话。
“阿渊……”他低声呢喃，不敢出太大声。
只不过江渊已经完全不再会是江渊了。
他无神的双眸平静的划过在场众人，只是在看到越夙辙的时候，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只不过也是一下而已，短暂且急促。
“起来吧。”他对跪在地上的赤青说道。
赤青微微颔首，没有再说话，从地上站了起来。
两人如同黑色中的羽翼，在一片黑夜中微微泛着蓝色，像是永久的隐匿在了黑暗之中。
越夙辙捂着流血的腹部，看向那两个消失的人。
他有些想要出声，想要叫住那两个人，但是喉咙就像是堵住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静静的看着那两个人就那样离开，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去阻拦。
越夙辙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转了身，像是一个没有希望的人。
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可以挽回，一切都像是永远在往前的巨轮，由不得他半点做主。
他就像是随着这变故而不由变化的人，他以为自己会变成和露帝所说的那样，不会因为那些事儿变化的人，但是他还是变了，变成了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洛尘景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刺杀渊煌，索性没有再动手，只是冷冷的看着。
“走吧。”
出声的是越夙辙，他对洛尘景说道。
离开吗……
这也是没有任何办法，没有任何可以解决的办法，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再去做任何的事。
一切的一切，都好像结束了一样。
——
天界，一切都如常。
苍帝看着跪坐在自己座下的大将，笑道：“来了。”
跪在其座下的越夙辙低声道：“来了。”
“神将此去一路如何？”
“还好。”
“还好就好。”苍帝冷冽的脸上露出不少的笑，他似乎对越夙辙很满意。
只不过旁边的洛尘景已经一脸不耐烦，他看着越夙辙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仇人一般。
苍帝却没有看他，他只是看着跪坐在下的越夙辙，笑得开心。
神界里，三帝之中得苍帝是最为冷冽严肃，谁都没看过他得笑，这笑容就像是某种肯定一般，是某些人一直想要得到却从来没有得到的事物，比如洛尘景。
他想要得到那个肯定，但是却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珍贵的确认，却被越夙辙这样随随便便的得到。
他很想很想得到，但是，却从来没有得到。
思想间，他抬头看到那微笑着的帝君，一切都犹如梦中一般。
明明他才是苍帝的直属之臣，为什么这个露帝的直属之臣却可以比他还要存在感高？
他不能理解，越氏神族不已经步入夕阳时期，他现在还有什么用，只不过是个废物家族所产生的废物罢了。
苍帝从来没有看过他一眼，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有在他的眼神中存在过。
他那么渴望且热爱的人，他愿意为了这个人做任何的事，可是这个人却从来都没有看过他一眼，一切都像是他的某种臆想和猜测一般，可能他再也不能见到这个他热衷热爱的人，对他微笑的样子。
“神将，快去歇息吧。”
越夙辙不知道自己身后的洛尘景在想什么，自然也不知道他对自己那漫天的恨意。
他弯腰点头，道了句“是。”
苍帝并不是他的直属神帝，他的直属神帝是露帝，那个被称为永远微笑着的露帝。
很久以前，他还小的时候，喜欢缠着露帝，似乎露帝身上有一种奇怪的能够吸引人的气质，尽管他知道周围的，接触过露帝的人显然都不这么认为，但他还是无可抑制的喜欢粘着露帝。
只不过现在，他却不想再去见露帝了。
他不知道自己如今这样，怎么再去见露帝，他感觉自己没有办法再去见他，自己就像是一个带着污点的事物，他不知道怎么再去见他。
是告诉他，他喜欢的人是个魔族，还是告诉他，他不想再呆在神族？
好像不管是哪一个，他都说不出口，他不想让如同自己父亲一般的人物伤心，抑或这是，不想让自己的家族蒙羞。
他，是越氏神将，越夙辙。
这个自他出生就带给他的尊贵身份，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反倒是从出生开始，他丧失了几乎所有玩乐的权力，由于父亲早逝，所以他肩负着整个越氏的未来，族长从一开始就对他有很高的期许。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过是个普通但泯灭的普通人，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沉重 的未来，要让他去承担。
但他记得，只有那个时候，是露帝安慰他。
“你的父亲不负责任，但这不是你的错。”
露帝在提起他的父亲时，神色莫名有些微妙，似乎带着些奇怪的厌恶。
“你的父亲不负责任，但是这并不是你的错。”
美丽的露帝抚摸着他的面庞，温柔道：“你想要去背负与否，都是你自己来决定的，而不是别人，换句话说，一切都是你来决定的，一切也只能由你来决定。”
他揉着眼眶，委屈道：“那我可以不去做吗？”
露帝笑道：“自然可以，但是小夙不想去见你的父亲吗？”
“想，但是我不知道他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