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夙,你喜欢的魔族是?”
越夙辙突然没了言语,垂头不再说话。
他喜欢的又何止是个普通魔族,那是万魔之首,是整个神界都深恶痛绝的魔族。
他勉力扯出一个憔悴的笑,“无事,是我自作多情在这里絮叨,露帝大人就当没有听见吧。”
只不过这副模样,说是没什么事,倒也真是当人眼瞎。
露帝也发觉自己怕是问到了什么不想透露之处,故自己这个倔强的儿子就不乐意告诉他。
其实说是和他爹不像,却倒是像的要命。
他被拒绝,一时也不好再问,便也就装作前来探望再问了些零零碎碎的事,只不过这些事回答都极其简略,白露知道,他现在不想任何人来打扰。
到底他转世去人界的这些年,发生了什么?是什么扰乱他的心神?
露帝问了一会,便也不好再留,往案几上放了些珍贵的灵丸药石,就打道回府了。
先决岛的大殿门前,层层阶梯上的男人看着那抹银白色的身影越来越远。
远处天际乌云暗沉,天,要下雨了。
点点滴滴的雨,像是一张被编织好的大网,越夙辙抬头看向黑沉的乌云,任由大雨把自己淋了个湿透。
他想见江渊了。
不,准确来说,现在要叫渊煌了。
他想见他,特别想见他,本以为在这场漫长而迷蒙的感情中,他是那个被动的一面,从暮城到人界,似乎都是他追着他恋慕着他才对。
但其实,早在暮城之后,他的心里悄然而生的爱慕之情早已疯长,在人界时,在那荒谬的上一世,他甚至还以自己一味的意愿将他囚在了自己身边。
这些在原来的越夙辙看来,一定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全都一一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人的宿命真是一种极其奇妙的东西,而这样的事物却注定要让他沦陷在他身上。
他想见他。
并不是一时起意,而是长久蓄谋。
魔界。
尊上的回归直接点燃了原本悲伤的魔群,他们无时无刻都在等待着自己的帝尊可以回家。
上一次神魔之战,神族大将和魔族帝尊好死不活打了个平手,结果两人双双转世轮回,魔族派去了族内强大的藩王焰绝,好不容易保护帝尊到了魔族鹭洲。
鹭洲,渊城。
偌大的宫殿内,他俯首看着座下的香炉,直到余光处走来一个干练的人影。
“尊上……”
“嗯。”
男人回答的心不在焉,即便整个人都是魔族尊主渊煌的模样,焰绝还是可以从他身上清楚的看到江渊的身影。
这也不是很匪夷所思,毕竟那也是尊上的一部分,他没有权力要求尊上去抛弃抑或着是毁灭他。
更深的原因是,他也是那个沦陷其中的赤青。
人界发生的事,就像是一场戏一般,就这么匆匆过了,只有江渊才发现,自己是这局中永远没走出去的人。
“尊主,大会就要开始了。”焰绝在一旁低声回答,似乎怕是搅闹了王座上思索的男人。
“嗯,我知道了。”他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了,却还是迟迟没有动作。
“尊主……”
好像所有人都沉溺在那台戏中,就连一向善于伪装的焰绝,都深深的陷了进去。
他苦笑,只可惜他没有这所谓的陷入进去的权力。
渊煌在王座上想起了那个男人,但也并不是那么的思念或者是想念,更多的是一种怀念。
他想起很多年前,在暮城边界,他和他的无数次对战。
那个时候无论是谁都无法置对方于死地,但其实他一直没有说,他在让着他。
有时候太想要和某个人交朋友,他往往会采取这样的行动,就像是一只笨拙求偶的公孔雀一般,一遍又一遍的甩开意自漂亮的羽毛,企图得到自己心上人一个爱慕的眼神。
只不过,那次明显的放水却并没有瞒过那只强大的孔雀,越夙辙几乎是同时就看穿了他的放水,在冷哼了一声后,打的他措手不及。
“得得得,我输了,别打了。”被打在地的少年赶忙投降,抱着头吃吃喊痛。
越夙辙停了手,离他远远的,看他要做什么妖。
暮城这处,是神魔两界的分隔之地,只不过因为领土问题,两界人民都愤慨不已,俱都认为这处是自家的疆界。
但其实这块人人争夺的土地并没有那么的肥沃富庶,相反,他是一块贫瘠罪恶的土地,无数廉价的劳动力都在这里被买卖,包括低等的神魔以及人类,这里是罪恶的滋生场,是所有黑色最开始出现的源头。
而那些一直想要争斗这块土地的人,其实无非也就是为了脸上的这块面子,因为总感觉把这块土地让给对方,是一种其他形式的示弱。
所以两方均不相让,并且还派出了各族强大的代表人来到阵前,希望通过武力来解决这个问题。
渊煌挣扎的站起来,耷拉着眼皮可怜道:“你下手真重。”
越夙辙一瞬之间突然产生了莫名的负罪感,就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错事一般。
渊煌揉揉肩膀,站起身,不远处的身影蓦地一僵,想要再往后退去却听到不远处的少年懒洋洋的声音。
“哎哎哎,你跑什么啊?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怕我啊?”说着上下扫了一遍越夙辙,“你不会这么不行吧?”
明明白白的挑衅和激将,对于但凡有一点经验的战将来说,都是耳旁风一般的存在,但是对于一个热气方刚的少年,无疑是一种挑战。
越夙辙想要移动的脚步微微一顿,一瞬间,渊煌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一双手紧紧的抓牢越夙辙的肩膀如同虎钳,越夙辙大惊,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挣不开。
“你——”
“你什么你!”渊煌笑了笑,无视他的挣扎,死不放手。
“每次你都小心翼翼地,你怕什么嘛,我又打不死你。”说着挽起袖子,露出一块块伤疤,“你看你把我打成了这样,我好可怜地不说。”
越夙辙看他装可怜,也没有回话,他身上其实也青一块紫一块,但是他懒得向这个敌人来透露。
“你看咋们打了这么久,你打不死我,我弄不死你,不如……”那双眼珠子狡黠地转了转,越夙辙直觉有些不妙,冷声道:“不如什么?”
“不如咋们别打了吧,也没什么意思。”渊煌脸上暴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看的越夙辙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越夙辙没有回话,眉头蹙成一团,似乎在思考这话的可信度。
“你也看出来了,我这次都故意让你了,这不就说明我的诚意了嘛?”说着他还刻意放松了抓着他肩膀的手,顺带狗腿的揉了揉,“打了这么久,你累我也累,所以咋们歇歇不也挺好的嘛。”
打的的确很久,为了决出胜负,几乎每天都在打。
两个法力差不多的神魔,在暮城这样一个逼仄难受的环境下打斗,不但要被迫吸入肮脏的雾气,还要被迫保持体力去应付每天的战斗,不累是绝对不可能的。
越夙辙有些心动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没有骗他。
“好。”
渊煌一乐,还没来得及笑就被眼前人打开了自己狗腿的手,一时间有些不解。
“前提是你不碰我我不碰你,要是你碰我,我保不齐会认为你有什么暗杀行为,那么我会杀了你。”
眼前这个古板木讷的神将说杀你时,整个人都好像一柄剑刃般泛出银色的光华,实在是美的惑人。
“我怎么会暗杀你呢。”
他嘴上这么说,其实暗里已经很想要去触碰眼前这个貌美的男人了。
不过这可不行,纵观千古,违背规则的人一般都死的很惨。
于是两人开始了长时间的相敬如宾状态,期间渐渐的,互相碰到对方的手也没有了什么过大的排斥反应。渐渐的,两个人都熟悉了对方,就算碰到对方的手指什么也不会有什么。
这算是渊煌心中最为珍贵的回忆,两个少年惺惺相惜,如果永远在那布满尘埃的星夜之下苟活,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后来发生的事似乎就是如数家珍,他想起了两人在人间时的第一世,在某个身负重伤的冰冷夜晚,后背火辣辣的疼痛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子清凉,原来不是他的错觉,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事。
第二世里,他看着他坠入魔梦,在朝堂深宫中挣扎,每一次相遇和重逢都是那么的真实,似乎以前的时光就在眼前,从未过去。
他想起他们在暮城时,背靠背他向他表白,那一天之前仙魔和顺,百年不战,他以为他可能也可以与他恋慕的小孔雀修成正果,结果却听到的是冰冷的回答和义无反顾的离开。
但是在人间时,他却将他一次次囚在自己身边,一次次的强迫他能够看着他。
到今天,渊煌似乎明白了那句缠绵时分,他说的话。
“阿渊,记住,师尊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四皇子,我不会做对你有害的事。”
“你其实也早就动情了吧,只可惜你是那神,所以你不敢罢了。”王座上的人喃喃低语,莫名苦笑,“你其实早就知道的吧,你可是真够狠的。”
“把自己的欲望埋藏的那么深,明明我就在这里,你想要占有我,都是完全无可厚非的事,我会完全的满足你,因为我就是你的欲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