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她的似乎是预知未来的梦中没有花（一）
当第一片雪花从天穹旋回飘落而下时，帝都的冬天就真正意义上地来临了。
中等略大的公寓内，赵晴柔拽着把手打开了窗，任由凛冽的寒风吹打着她白嫩的面颊，像锋利的刀子在刮一样。
在时光的流逝中，半年荏苒而过。赵晴柔也认识了浅见樱子甚至与她成为了好朋友。樱子姐姐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子呢，尽管年龄比我大着将近一岁，但是从表面上却完完全全看不出来。她想着，望着帝都少见的一尘不染的天空，如果……如果没有这些事情的话，自己一定可以和她成为无话不谈的闺蜜吧。
可惜万事都没有如果，赵晴柔半年多以来的纠结和痛苦也正源于此。已然成人的她再也没有借口去逃避自己一直以来的、对陈风遥深深的喜欢甚至是爱情。
在成人礼那天，大家齐聚一堂为她庆祝，氛围很是热烈且欢乐。赵晴柔始终微笑着，但是当她闭着眼睛吹灭生日蛋糕上的十八根蜡烛时，她哭了。并非因为感动、亦非对时间所独有的感伤，而是真真正正的悲伤。
怎么可能不悲伤呢？过了这一夜，她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也将被揭开，矜持与自尊的负隅顽抗将彻底土崩瓦解。她早就知道自己总是要狠狠心痛一次的，但疼痛真的来临时，赵晴柔却又显得这样措手不及。
言归正传，赵晴柔原本就是一个感性的女孩儿，窗外的银装素裹让她想到，现在的自己是不是就像飞雪似的、漫无目的地随风飘着？不，无论司掌冰雪的神是青女还是斯卡蒂，那一片片的雪花总归是有着属于自己的归宿抑或者结局的。
这就是无意识的雪花比有意识的赵晴柔更加幸运的地方，她想。在这个世界上又哪里存在可以预知自己未来的人呢？换句话说，能够知晓未来的绝非人类，那是拉普拉斯幻想中的妖精。有的观点认为正是人生的不确定性才造就了“希望”这种美好的情绪，但与之相对的，绝望也如同一对双生子般弥漫、或多或少缠绕在每一个人身上。
可是如果能够知道自己的结局，是不是就可以不再痛苦呢？赵晴柔的心中无法遏止地出现了这样的念头。
呵，果然还是——不可能的吧！她自己都忍不住要因为这个愚蠢的想法而感到可笑。且不提拉普拉斯妖已经被后世的物理学家和化学家们所否定，纯粹站在她自己的角度来想：倘若知道了未来的一切，那么名为情感的东西还会剩下多少呢？如果失去了情感，那么纵使全知全能又有什么用处呢？在某种意义上，通晓过去与未来的一瞬间你将进入四维。
可那是最顶尖的科学家们都没有涉足过、没有证实的领域，赵晴柔又如何能够理解呢？她的智商的确比常人要高，但归根结底也只是个刚刚成年的、感性的文科女孩儿。她有着十八岁花季少女的所有特征，也会为得不到的爱情而烦恼呢。
这样又如何能“超脱”人类的极限？更何况，赵晴柔本身只是为了一己私欲而想要提前看到那个答案罢了。
“树阴照水爱晴柔……”她伫立在窗旁，无意识地念出了自己名字由来的那句诗，“看来风遥哥他不会是属于我的，那片树阴呢。”
一片细细的羽毛忽然从敞开的窗口中飘了进来，落在了她的衣上。
“呼，终于忙完了……”并不宽敞的宿舍内，陈风遥如释重负般地关上了他的笔记本电脑，站起身来擦了擦额头上其实并不存在的汗水。他看了看表，此时已经是星期六的下午两点。
临近期末，他的学业开始变得比平时更加繁忙起来。或许是自尊的原因，在这方面陈风遥对自己的要求近乎苛刻地高，论文也选择了相对大三学生来说极其复杂的课题。
“不愧是阿陈你啊。”上官雁行说这话的时候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看看我们这都是什么神仙教授？昨天晚上突然在群里面说增加了一项作业，居然是包装一个将近一年前的老新闻。”
“加油吧上官，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陈风遥解决了一个多月来一直困扰着他的难题，心情大好，调侃着说道，“需要我给你带份饭上来吗？”
此时宿舍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苏梓恒昨天晚上一下课就急匆匆地赶回家了，楚夜阑是今早离开的，看他脸红不语的样子，大概是和夕颜约会去了。值得一提的是，解开心结后，变得更加阳光一些、更加开朗一些的夕颜也考上了炎黄大学。
“不用了，我这里还有点储备粮。”上官雁行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用没有握鼠标的左手抓起了他放在桌上的面包挥了挥道，“话说阿陈你也要回家吗？”
“是啊，抱歉留上官你一个人了。”陈风遥的嘴角不禁勾勒出一丝幸福的微笑，“难得周末有空，我想要多陪陪我家樱子。”
“啧啧，恋爱的酸臭味。”上官雁行吐槽道，“那拜拜咯。”
“嗯，拜拜。”陈风遥背上了刚刚收拾好的双肩背包，向他道别后快步离开了，似是等不及要和樱子见面。
上官雁行一直等到他彻底走远后，才沉重地叹了口气。浅见樱子是个很棒的姑娘，也无怪乎阿陈会喜欢上她。他们在一起时，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但那样的话赵师妹又算什么？他偶尔会想要冲动地揪住陈风遥的衣领，瞪着眼质问他，你对得起晴柔的心意吗？然而上官雁行明白，即使陈风遥知道这一切，他也必须要有所选择。“想要让所有人都幸福”听起来是个很伟大的志向，可那一向是后宫番男主的专利。至少在炎黄实行的是一夫一妻制，重婚是犯法的。
况且他本人还并没有发现赵晴柔的憧憬呢！上官雁行苦恼地想着，继续在网络上查找起关于那条旧新闻的资料。片刻后，他眼神一凝，全选了页面上的文字，在新建的文档中复制粘贴。
我快步走在熟稔的、人来人往的道路上。
离家越近，我就越是感到迫不及待。樱子见到我突然回来的话，肯定会吓一跳吧？算算时间，已经有将近一个礼拜只是与她隔着手机屏幕聊天了啊。虽然貌似也不是很长，但满溢的思念充斥在心头，大概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样的感受呢。
几乎是小跑着进了楼门，我看到两个电梯都在比较高的楼层停留着。或许等等电梯只是一两分钟的事情，可我却仿佛有蚂蚁在爬行般地心痒难耐，于是背着略显沉重的背包向楼梯间走去。
在上楼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一身深色衣服的男人。我住在这里也有好几年了，但我可以肯定自己从未见过他。最近又没有房子要出售或者出租，那么应该是谁家的访客吧，我心想。
如若在平时，我或许会和他聊几句天，顺便问问这个问题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毕竟在人们习惯了乘电梯的情况下，能够在楼梯间相遇大抵也可以算得上是一种奇特的缘分了。
现实是我只和那个人互相微笑着点头致意了一下，甚至连他是否确凿在对我微笑也没有看清就继续一步两节地向上爬了。只是单纯地因为——我的樱子在相距大约只有十米的地方等着我呀！这让我如何能够不心急如焚？
不过话虽如此，为了避免真的惊吓到樱子，我在用钥匙开门之前还是先敲了敲门并且叫了她一声。听到她有些慌忙但充满喜悦的回应后，才拉开房门走了进去。
“我回来啦，樱子！”望着她眉眼间毫不掩饰的幸福和甜蜜，我的心中自然也因此而泛起了同样的浓烈的感情。这就是爱吧？不同于之前在东瀛时的我，此时我可以随意发下任何最狠毒的誓言说我爱着樱子。甚至现在想想，那时之所以不确定对樱子的感情反倒正是因为我第一次陷入爱河而不自知吧？
因为那种感情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所以才会谨慎地去试探、反复地尝试确认而踌躇不前：若这不是“爱”，岂不是害了那个对我一片痴心的女孩儿？所幸时间和羁绊证明，我和我的女孩儿、陈风遥和浅见樱子之间，的的确确存在着深刻的爱。
从这个角度来讲，我们都是幸运的呢。
所以我自然而然地将樱子揽入怀中，心中的炽热一如初次拥抱着她。
“风遥君，我好想你……”我听见正依靠在我胸膛上的少女这样小声说道。我想对于生性内向羞涩的她来说，这样直白地流露感情时一定是红着脸，表情煞是可爱。
感受着独属于她的温度和气息，我的一颗心忽然变得空灵了起来。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单纯地感觉到刹那间洗去了全部的疲惫。这样的我，或许可以不惧一切苦难！
啊啊，这是一句多么自负的话呀。但是诚实地来讲，就在那一刻，我确乎如此坚信着。
“樱子，想和我出去约会吗？”陈风遥简单地吃了些东西后，笑眯眯地问道，“我这两天应该都没什么事情了哦。”
“我当然是很愿意的……只是风遥君不需要写小说了吗？”浅见樱子撩起了挡住脸的一缕发梢，表情中明显地带着些惊喜。她理解他临近期末学业繁重，可是每每在深夜独自一个人入睡时还是会感到如同潮水般的寂寞和孤独。即使陈风遥再忙也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事情而冷落她，樱子也想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能够注视着他或他的背影，她就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