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你指间的花》第六章(中)
竹与雀2020-07-03 13:002,897

  所以当陈风遥忽然回到家里来的时候,当他忽然提出要和她约会的时候,浅见樱子所感受到的更多是感动。

  “安啦,我的小说可还有不少存稿呢。”陈风遥揉了揉她的脑袋,像是在爱抚怀中的小猫咪一样,“樱子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哼,风遥君又把我当成小孩子了……”樱子嘴上抱怨道,看她的神情却似乎很是享受这种感觉,“去哪里都可以,只要和您在一起就好。”

  “都说过多少次啦,樱子对我可以随意些,完全不需要用‘您’这种敬称的。”陈风遥对她一如既往的恭敬半是无奈半是爱怜,“那……不如去附近的公园逛逛?你一个人的时候也别总宅在家里呀。”

  “但是…但是如果我单独出门的话,总会感觉没有意思,而且好害怕……”樱子做了亏心事般低下头,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仿佛自己辜负了他的期望。

  陈风遥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儿,忽然微微弯腰,偷袭一样地吻了吻她的前额。

  纵然两人早已不是第一次如此亲昵,他突如其来的一吻还是让樱子害羞不已。樱子的肌肤欺霜赛雪,泛起的红晕自然格外明显。窗外分明是寒冷的冬日,屋里却凭空诞生出了一朵点染着朱砂的海棠。

  “所以,今天要和我一起出去走走。”他俯身在她的耳畔轻声说道,呼出的热气让她一阵痒,“去换身衣服吧,天气预报说待会儿要下雪。虽然雪一不冷雪二寒,但最好也要饱拿干粮热拿衣……万一樱子感冒了,我可是会很心疼的呢。”

  平时的陈风遥不会这么唠叨,但是和樱子在一起时,他却总是感觉有说不完的话语。无论是问候叮嘱、谈情说爱抑或仅仅是普通到无法再普通的日常聊天,他都迫切地想要向自己的女孩儿倾诉,与她分享他所拥有的一切。

  即使是这样的感情,与千千万万对真心相爱的人们也并没有什么差别。若说他们看起来更加如胶似漆的话,那是因为陈风遥和浅见樱子在这个世界上所剩下的亲人就只有彼此了。听起来非常的悲伤,但是对于绝望或心灰意冷的人来说,他们所需要、向上帝祈求的无非就是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哪怕一切都背叛了你,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张开双臂去拥抱你就足够了啊——为什么还要去奢求更多呢?无论是陈风遥还是樱子都尝到过那种苦涩的滋味儿,所以他们更加珍惜彼此。

  ——抛却这点,他们大概就只是一对平凡的恋人了。

  可平凡又怎么样?难道平凡的感情就不值得歌颂么?或许并非如此。人们常常于无声处听惊雷,谁又敢断言奇迹一定产生于跌宕起伏曲曲折折的人生呢?我们说平淡如水毫无波澜,诗仙却道抽刀断水水更流,这也是一种伟大。

  至少陈风遥一直这样坚信着。他从未盼望过轰轰烈烈,只要和普通人一样岁月静好,那就够了。

  他挽起了樱子的手臂,两人紧紧地依偎在了一起。

   

  细碎而密集的雪花飞舞着,为帝都这座繁华的都市披上了一层静谧的银装。

  “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赵晴柔边散着步边随口吟道,“这场雪能不能暂且洗刷掉内心的浮躁呢?”这是问天,亦是问心。

  可惜她的疑问注定不会得到回答,只有风中裹挟着的雪花落在她的绒帽上、长发上,也落在她浅棕色的大衣上。纵然她腿上穿着丹数很高的保暖黑色丝袜,在这样的北国风光里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寒冷。

  她出门前精心打扮了一番,衣服全部都是仔细挑选的,当然做好了“美丽冻人”的心理准备。但令赵晴柔惶恐的是,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衣服是穿给谁看的呢?似乎不存在这样一个人,可她还是这样做了,宁愿承受在冰天雪地中挨冻的代价。

  毫无疑问,赵晴柔是天才。她对感性拥有着天生的敏感与亲和,而需要理性的方面也绝对不会比其他人差。举个不太合适的例子,她在因如临其境地感受“黛玉葬花”的伤感而哭泣的同时,也会动笔写下《葬花吟》优美词句的摘抄。

  那么她又为何要多此一举?赵晴柔纵然不愿也必须承认,在那一刻,她的理性暂时被感性所覆盖并且支配了。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其他人的身上,大概完全不会被在意。不巧她是赵晴柔,她的智商相比平均值要高出许多,从相同的事件上想到的东西要更加长远、深刻。

  身体上的寒冷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理性与感性的纠缠不明却是个坏兆头!被感情冲昏了头脑的人,所做出的选择往往是不可思议而荒谬的……这可不行!为了感情的满足本身,也绝对不能发生这种情况。这大概会让一丝可怜的希望变得更加渺茫。

  赵晴柔这样子胡思乱想着,便完全没有看到她刚刚经过的、伫立在路边的警告牌。

   

  “风遥君,果然下雪了呢。”

  公园中的小路上,浅见樱子牵着陈风遥的手,望着纷纷扬扬的小雪,神色很是雀跃。

  “是啊,由于空气污染全球变暖之类的原因,帝都近些年来下雪越来越少,今年却很反常、格外的多。”陈风遥亦是欣赏着周遭的雪景,喟然慨叹道,“或许在不久的将来,那时候出生的孩子们就只能在教科书中幻想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了吧。不过这并不很悲哀,这和我们在诗句中想象黄河之水天上来的波澜壮阔是相同的……啊,抱歉樱子,我是不是又沉浸在自己的空间中了?”

  “嗯,没关系的。风遥君说得很有道理,让我也想到了曾经读过的《源氏物语》。以前难过的时候总会想要出生在从前的世界中,直到我遇到了风遥君。”樱子的嘴角挂着一丝甜蜜的笑意。

  “那个……樱子你知不知道,《源氏物语》虽然有着原型,但作者并不是在记录真正的历史?”陈风遥面对文学作品时相当认真,仿佛条件反射一般给出了知识科普,一时间竟没有考虑到气氛的问题。

  直到他看到女孩儿半是无奈半是好笑的表情,才颇为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道:“咳,不好意思,职业病、职业病……”樱子却直勾勾地看着他,直让他后背生寒,不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对不起她的事情。

  对视良久,樱子才终于忍不住咯咯轻笑了起来,洋溢着开心的弯弯眉眼让陈风遥看得有些沉醉。

  “呐,风遥君,我最喜欢,真实的您了……”樱子主动地抱住了他,让陈风遥感到很有些惊喜。尽管他从未怀疑过少女对他的真心,但出于女孩儿的羞涩,樱子很少主动向他投怀送抱。

  樱子的内心缺少安全感,她非常害怕陈风遥有一天会离开她。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彼时的她看来,他那样的温柔、那样的善良、那样的美好……又怎么会喜欢微不足道的自己呢?所以她愈发感到恐惧。

  只有当樱子更加接近陈风遥并逐渐走进他的内心时,她才能够见到他真实的一面。原来他也有着小小的缺点,也并没有得到全知全能之神的宠爱……可也就是这些美玉上的瑕疵,让樱子对他恋爱的感觉更加真实、更加浓烈。

  在樱子看来,曾经让她感到“完美”的陈风遥犹如仔细捧在手心的水晶,在阳光下十分耀眼、光彩夺目但易碎。现在想来,比起爱情,这似乎更像一种对“偶像”的倾慕——因为在那个最黑暗的时候,她必须要信仰些什么才能活下去。而现在的陈风遥,则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是她所爱恋的对象。

  所以羞涩不已的樱子愿意在公园中拥抱他,甚至因为爱情中荷尔蒙带来的冲动献上了自己珍贵的香吻。

  不过风遥君真坏啊……用炎黄的成语来形容是不是应该叫得寸进尺呢?话说,自己的唇瓣为什么会那样轻易地被撬开?

  在下一刻,唇齿间温热的、酥酥麻麻的触感就让樱子完全无暇去思考这些了,只是沉浸在灵魂深处迸发而出的愉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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