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你指间的花》第三章(中)
竹与雀2020-06-15 13:003,868

  “什么?”悠闲地躺在下铺的苏梓恒没有听清楚,抬头问道,“上官你有什么心事吗?”

  “唉,果然还是表现得太明显了吗?”上官雁行苦笑道,“我确实有心事,但总感觉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说啊。”

  他的这般说辞反倒是勾起了苏梓恒的兴趣,从床上坐了起来,十指交叉着托住了自己的下巴,配上窗外的阳光俨然是一副“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的唯美画面。

  “你知道吗上官,一般这么说的人,真正的心事都是陷入了恋爱呐。”苏梓恒用少女的声线颇为“色气”地调侃道,“所以有什么事情的话,不妨说来听听?我这个情圣可以勉为其难地给你出出主意。”

  “这……这真的不好意思和你们说啊。”上官雁行心动了一下,最终却还是带着有些尴尬的笑容拒绝了,“因为你想,是吧,多不合适……”他扭扭捏捏断断续续地说道。如果陈风遥在这里,恐怕一下子就能看破他喜欢上的是他们熟悉的人这个事实。可惜苏梓恒并没有他的分析能力,只是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道:“好吧,那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饭?你可以把我当作你喜欢的妹子在陪着你,毕竟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我随随便便女装一下肯定比她好看……”

  “滚!我不搞基!”上官雁行从上铺的梯子上爬了下来,一边笑骂道,心情倒也舒缓了不少,“话说你真是情圣?怕不是你自诩的吧。”

  “你这是不相信我分析别人情感的能力咯?”苏梓恒挑了挑秀气的眉头,“别忘了我可是心理系的。”

  “但是你自己还没有交过女朋友。”上官雁行冷漠地吐槽道。

  “这是有原因的啊。”苏梓恒摆了摆手,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在上大学之前,我一直是全班公认的高富帅,比现在还要受人欢迎好多。但是我并不认为那些女生对我有着真正的爱情,所以都是冷淡地拒绝了她们。而到了这里后,由于老爸老妈的经济管制,我就只有高和帅两个优点了……没想到还是有一群肤浅的女生和男生,仅仅是因为我的相貌就对我投怀送抱。诚实地讲,这让我也很苦恼啊!”

  “麻烦你暂时闭上你的嘴,不然我会忍不住想抽你,谢谢。”上官雁行的额头上仿佛拉下来了三根黑线,无奈地说道,“而且纠正一下,你这不是帅,已经到了妖艳的程度了吧!再加上你那恶心的变声,如果不是咱们宿舍都是三观正确有良知的直男,你可就危险了……算了,不和你闲扯了,走,吃饭去吧。”

  他们刚刚走出门口,迎面便碰上了宿舍里的最后一人楚夜阑。他似乎比较冷淡,自带生人勿进的气场,只是挥了挥手打招呼。不过上官雁行和苏梓恒早就已经见惯了他的这副模样,上前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地有说有笑。楚夜阑显然也并不抗拒,脸上的神色都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一些。

  这时候返校的学生还不是特别多,所以食堂没有完全开放,他们最常吃的小炒窗口仍是一片漆黑。三人随意找地方坐下,一人点了一碗牛肉面吃得倒也很香。

  “还没和你说呢夜阑,阿陈那边出了一点问题……”上官雁行“吸溜”一下吃掉了一口面条,口齿略有些模糊地说道。

  “我知道。”楚夜阑忽然抬起头,声音略显冷硬,“我追的小说都一个多星期没有更新了。他怎么样了?”

  “差点忘了夜阑你还是他小说的忠实读者啊。”苏梓恒轻笑着故作姿态地捏了个兰花指,“放心,他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详细情况电话里面讲不清楚,等他回来再问吧。”

  “嗯,我私信过,但他没回。”楚夜阑简明扼要地说道,“没事就好。”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苏梓恒笑得很是荡漾,一字一顿地说道,“阿陈他,在东瀛,邂逅真爱了!”

  楚夜阑终于无法维持表面上的淡然冷漠,呛到了一口水,咳嗽了好半晌才缓过劲来,突兀地问道:“他成年了么?”

  上官雁行和苏梓恒都是一愣。住在一个宿舍也没有什么隔阂,两人都快忘了陈风遥的真实年龄要比他们小一岁多。

  “成年了成年了,他生日是12月18号。”上官雁行在短时间的冷场之后连忙说道,“不算早恋……”

  “哦……”楚夜阑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就没了下文。这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陈风遥的片段失忆会对他正在追的小说故事情节走向产生何等巨大的影响。

  “啊……是这样啊……”

  陈风遥罕见地陷入了沉默与痛苦之中。浅见樱子在一旁担心地看着他,犹犹豫豫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他在给樱子介绍自己的家庭时,忽然想起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似乎已经举目无亲了。“父亲”在早年抛弃了母子二人,在他成年前只有每个月一笔象征性的抚养费打到母亲的卡号上。而母亲……之前他的潜意识中并没有发觉到异常,直到刚才真正去思考的时候,才惊恐地发现自己大脑中的一片空白。

  随后是一阵剧烈的疼痛和涌入脑海里的记忆碎片,他的母亲似乎在几个月前,因为一场很严重的疾病,去世了……可是当他拼命地想要回忆起细节时,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说句有些矫情的话,看来我们都只有彼此了呢……”陈风遥没有试图挤出苦笑,毫不掩饰自己的悲伤和落寞。

  “风遥君……”樱子鼓起了勇气,握住了他的手。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抑或应不应该去安慰他。所以,她只能尝试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呐,樱子。”陈风遥看着她白皙而细嫩的小手,目光中带着诧异和柔情,嗓音有些低沉地说道,“可以……可以让我,抱抱你吗?”

  “啊,嗯……”樱子嘤咛了一声,克制着心中的不胜羞涩和惊喜之情,轻轻地将自己的娇躯依靠在了他的身上,小脑袋埋在了陈风遥的胸膛里。

  陈风遥珍而重之地用双臂环住了她,将女孩紧紧地揽在了自己的怀中。他有些贪婪地嗅着樱子长发的淡淡清香,心头突然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赵晴柔悲伤于陈风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没有选择等待她,可很长时间后她才逐渐明白,感情上的事又有谁能说得准呢?或许仅仅因为在这最绝望的一刻,在他身边的不是她而是樱子这一条理由就足够了……这是后话。

  浅见樱子抬起头,目光与陈风遥对视着。陈风遥从她水晶般灿烂的美眸中,看到了满满的关切和浓浓的爱意。刹那间他的心头涌上了一股冲动的热血,想要捧起少女的脸颊,亲吻她的樱唇。

  他最终没有这样做。并不是因为他认为自己和樱子的关系还没有达到这一步,而仅仅是不愿惊吓到她罢了。他发自内心地怜爱着樱子,不想让她受到半点伤害哪怕是惊吓。

  “叮咚--”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了老式的门铃声。樱子应了一声,忙不迭地从陈风遥的怀抱中钻了出来,带着绯红的脸色跑去开门。

  “樱子,请问之前见到的那位先生在吗?”老妇人用一如既往的和蔼声音问道,“我想向他说一句话,也向你们道个歉。”

  武藤婆婆和方才见到的打扮已经不一样,虽然依旧拄着拐,但更加让浅见樱子在意的,是她反常地戴着老花眼镜,手中还拿着只能勉强称得上会用的智能手机。

  “风遥君在的,不过婆婆您言重了……”樱子的语气有些诚惶诚恐,半侧过身体请武藤婆婆进门。

  “哒、哒、哒。”拐杖规律地点着地,转过拐角的老妇人与缓步走来的陈风遥刚好打了个照面。看着他颇为错愕的表情,武藤婆婆的脸色变得认真严肃了起来。

  “先、生,请您不要……”武藤婆婆断断续续、一字一顿地用炎黄语说道。她的发音不甚标准,口齿也有些模糊不清。眯着眼睛看了手机半晌后,才继续说道,“辜、负、樱子,她,是个,好,女孩。”

  陈风遥和亦步亦趋跟在老妇人身后的浅见樱子一下子都怔住了。樱子紧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只是任由泪珠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这一刻,陈风遥无法否认自己的内心被震撼了。他觉得在这样的感动面前,任何语言上的保证都显得那样软弱无力。婆婆或许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对炎黄人有抵触情绪,但在看到樱子真切地依恋着他后,尽管心中有着万千不舍,却还是选择祝福她。老年人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大多都比较慢,可武藤婆婆尽管记性变差了、眼睛变花了,也要盯着手机学那一句炎黄语,只为跟他说一句,别辜负她……

  是啊,现在想想,武藤婆婆对他不放心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他和樱子才认识了没几天,就要带着她前往炎黄这个异国他乡。不要忘记,樱子只是一位无依无靠的妙龄少女!如果他对她有着哪怕一丝歹意的话,那么迎接她的,该是怎样的噩梦……

  陈风遥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明白了什么。但是明白了之后呢?仍然只有感动,更深刻的感动,而且心中原本的那一丝芥蒂也消弭与无形了。婆婆大概不是因为抵触炎黄才对我冷言冷语吧,他想着,而是因为对樱子将要离去的不舍和不放心……不过,婆婆没有点明这一点,应该是不想让樱子感到太沉重太有负担的缘故……

  一念至此,他自然不会说破。陈风遥思考了片刻后,对樱子柔声说道:“樱子,请你把我说的话翻译给武藤婆婆好吗?”

  樱子抽泣着点了点头,只听见他说道:“婆婆,我认为现在就海誓山盟只是狂妄罢了。未来是不确定的,我也无法向您保证一定会怎样。只是请您相信,我真心爱着樱子,也会尽我所能,永远地保护她。”说罢,陈风遥向老妇人恭敬地鞠了一躬,为了她对樱子的保护和爱。他一时间没有什么能够让武藤婆婆完全相信他的方法,或者说在互相不了解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存在这样的方法吧?因此,凭借着不错的直觉,他认为只能尝试用真诚这唯一的筹码了。

  武藤婆婆听到樱子的翻译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忽然笑了。她仿佛一下子泄了气,连带着身边的气场都变得柔和了几分。

  “坦白来讲,如果先生您丝毫不犹豫地保证,我反而会感到不安,劝樱子再认真考虑考虑。”老妇人一边叹息着,一边说道,“但是这位先生,怎么说呢,带给我一种很靠得住的感觉……所以我选择相信您,希望您和樱子要好好的……也希望我这把老骨头看人的眼光还没有出错吧。”她自嘲地笑了笑,如来时一般拄着拐杖向门外走去。陈风遥望着她的背影,莫名感到一阵孤单和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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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你指间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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