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哥哥,明天也一定要来哦!”少女依依不舍地站在家门前,向就要离开的男孩挥着手,美眸中依稀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泪光。
“嗯,一定会的。”楚夜阑露出了一丝微笑,连语气都比平时软了几分,“夕颜今天很累了,早点休息。”他的关心从来都是那样平淡,却让夕颜感受到了由衷的温暖,仿佛让她回到了童年时幻想过的公主与王子的梦境中。
“嗯呐!”夕颜一副活泼欢快的样子,等到楚夜阑消失于她的目光里,忽然趴在自家哥哥的怀中轻声抽泣了起来。
“哎,夕颜你怎么了?别哭啊!”苏梓恒猝不及防之下有些手忙脚乱地揉着妹妹的脑袋安慰道,“是不是谁欺负你了?跟哥哥说……”尽管两人平时斗嘴不断,心中却始终有着彼此的一方无法占据的位置。
“不…不是的……”夕颜用力地摇着头,断断续续地说道,“哥哥,也有一天会离开吧?还有爸爸妈妈……我、我想一直和大家在一起……不要让大家一个个地离开我!可是…可是……”
少女的话还没有说完,但听到这里,苏梓恒已经基本明白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或许是中午时陈风遥向樱子求婚时无意间道出的经历带给她的感触,让夕颜在一瞬间变得成熟了一点。
他对夕颜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可怜又任性的小姑娘,不知不觉中,她也开始拥有这样的担忧了啊。苏梓恒对此感到欣慰和不忍,但他知道,这是成长路上必然要历经的磨练,因为每个人都是这样的,自己的妹妹又何德何能跳脱出常人的范畴?
“会的哦。”他没有选择去安慰,只是轻拍着女孩儿纤细的背,温和地阐述着这个事实,“我们或早或晚,总是会离开夕颜的哦。区别只是在于,谁能够陪伴你更长久一些罢了。”
苏梓恒没有去凝视妹妹的哭颜,继续说道:“相伴的时间当然是最美好、最温情的,可如果有一天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一定要记住我们,带着这份记忆,坚强地活下去。你听说过人有三死的说法吗?”
“嗯……第一次是身体死亡的时候。”夕颜抽噎着说道,“第二次是社会地位上的死亡,也就是葬礼吧。第三次…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也…也忘记他了。”
“对呀,所以就算道路的尽头只有你孤身一人,那些曾经陪伴过你的人们也依然活在你的心中,直到那尘归尘土归土的终末。”苏梓恒爱怜地抚摸着妹妹的头顶,用似乎高深莫测的措辞说道,“有些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但他还活着。不过当然啦,我们大家都会在尽可能的范围内陪着你的,毕竟你是我最可爱的小妹妹、爸妈最宠爱的女儿、夜阑他最爱的女孩儿呀。所以安心吧。”
“嗯……”夕颜难得顺从地蜷缩在他的怀中,像只小奶猫一般。
“风遥君,头还是很痛吗?”浅见樱子担心地问道,神色中流露着掩饰不住的焦虑,双手轻轻按揉着陈风遥的太阳穴。
虽说两人此刻近在咫尺、呼吸可闻,陈风遥却没有心情欣赏这份旖旎。此刻的他面部肌肉都痛苦地蜷缩在了一起,额头滴落的汗水诠释着他再也不复以往的从容。
头痛欲裂,陈风遥感觉自己大脑中的每一根神经都在不安分地突突跳动着,仿佛下一刻就会齐齐爆炸开来。血液不受控制地向上流动,就像迫不及待地要赶赴一场盛会。
“请您试试这个。”樱子忽然灵光一闪,飞也似地跑到卫生间拿了一条刚刚浸泡在凉水中的湿毛巾,对叠几次后敷在了男孩的额头上,这才让陈风遥感受到的疼痛略略减轻了些。
“我好些了,谢谢你,樱子。”陈风遥的脸色仍旧苍白,说话也气喘吁吁的,宛如经历了劫后余生。
“风遥君没事情就好……”樱子心有余悸地拍着自己的胸口,美眸中是满满的关切和如释重负,“如果生病了的话,一定要去医院哦。”
“嗯,放心吧,我会去的。”陈风遥含笑点头道,“来,抱抱。樱子不会拒绝一个虚弱病人的请求吧?”
“哼,真是拿风遥君没办法……”浅见樱子嘴上这样说,却带着无法掩饰的甜蜜表情扑进了男孩的怀中,“那个,您为什么会突然头痛呢?”
“虽然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但我想我大概知道是为什么了。”陈风遥仔细地斟酌了一下措辞,这才继续说道,“樱子,我好像想起来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呢,是有关失忆那段时间里面的。”
“风遥君想起来了吗?!太好了……”樱子的反应却比他预想的激烈很多,喜极而泣道,“太好了…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才会让您失忆…一定非常难受吧,对不起……”
“不,那是因为我自己的春心萌动哦。”陈风遥用食指温柔地按了按少女的樱唇,“见到樱子这么可爱的女孩儿被欺负,几乎所有男性都会想要英雄救美的吧?况且,一段记忆换一位美丽动人的未婚妻,似乎是稳赚不赔的交易呢。不要忘记,樱子你可是把最最珍贵的爱情当作报答送给我了啊。”他促狭地眨了眨眼。只有和樱子在一起的时候,陈风遥才会感到真正的放松。不仅是洗刷了一整天的疲劳,就连无可避免被世俗明珠蒙尘的心灵都仿佛得到了净化和升华。
樱子是陈风遥在这世界上最最重要的人,所以即使回想起的碎片与之前的推测不尽相同也暂时没有关系,至少在此刻,他的心中只有这个惹人爱怜女孩儿的一颦一笑。
请允许我懈怠一些……陈风遥在脑海里默念道,不知是向谁祈祷?或许是那位名唤命运的神灵?唔,说是神灵未免太过抬举它,“无人能够反抗的统治者”的称呼大抵更为适合。
“话说樱子,我最近好像有些卡文了呢……啊,就是指写小说没有灵感、进度止步不前的意思。”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你觉得我该写点什么比较好?”陈风遥事实上也陷入了这样的困境,此刻正好一举两得。
“啊…提到风遥君写的小说,如果不影响什么的话,您可不可以向我透露苏灵儿会获得什么样的结局呢?”樱子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好奇地问道,“风遥君笔下的苏灵儿好可爱……如果我能够在现实中认识她就太好啦。”
“我没有剧透的习惯,不过既然是樱子问我那当然不会影响什么。”陈风遥宠溺地笑着,“说实话,关于她的结局我还没有完全想好,但总归不会是悲剧。其实我在思考,幸福的Happy End和开放式结局哪种更加适合全文的基调。不出意外全书在这两个月就会完结,让我再考虑考虑吧,好吗?毕竟一个作者笔下的文字很大一部分取决于临场的感受和冲动,也正是这样的感性文字才可以打动人们,不是么?”
樱子若有所思地轻轻颔首:“那么,风遥君要不要写写比较轻松的日常?啊,我可是完完全全的外行人哦,所以想法可能不太正确……”似乎是害怕男孩嘲笑她的无知,她连忙补充道。
“日常啊……也确实。帮大忙啦樱子!”陈风遥愣了片刻,随即恍然大悟道,“毕竟这本书就要完结了,在最后的高潮前的确需要一阵看似简单轻松实则酝酿着即将到来暴风雨的日常呢。这样才不会显得太过突兀……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我的未婚妻。”他轻轻啄了啄樱子的俏脸,神色显得很是雀跃。
“诶……我并没有做什么呀,能够帮到风遥君就再好不过了。”樱子丝毫没有矜功自傲,反到因为那突如其来的一吻而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只是,一想到我和风遥君这样相处着,就情不自禁地希望,也能够变成日常呢……”她的语序有些杂乱,想要表达的意思却非常明显。
“樱子你在说什么呢,这就是日常呀,独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日常。”陈风遥屈指一弹她的前额,“只要你不觉得厌倦,这样子的日常可以一直一直持续下去哦,持续到我们老去的时候为止。”
在风遥君身边的话,怎么可能会厌倦呢?樱子心想,如果现在的生活持续到永远,那一定是上天对她最大的恩赐。希望避风港不要在生活的暴风雨中支离破碎……啊,那个词语应该叫坚守。
有了爱这种温柔又强大的力量,梦想一定是可以实现的吧!少女的内心中没来由地闪过这样一丝连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念头。看来风遥君真的让我改变了很多呢,她甜蜜地想,至少一年前黑暗中的自己绝不会产生诸如此类玫瑰色的信念。
此时的樱子纯真得让人心痛,自然也不会想到她原本深谙的道理,世界上有些事情即使有最强烈的爱情也无法改变。
但这也怨不得她。沉没于冰冷海底、双目无神的少女骤然来到了温暖的摇篮中,当她学会去感受、去享受温暖时,总要沉湎在梦里呀。这本质上没有错,关键之处在于带给她温暖的人能否守护住这个梦境。如若不能的话……希望的断绝或许比绝望还要残忍得多。
虽然如此,以陈风遥的温柔,一定能够守护住的吧。
一定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