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渐有几分英雄迟暮的老人苦笑一声，沉默了起来，他努力想要去回想当年孙女儿出生到现在的画面，缺发现什么也想不起，临老临了想做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什么真正对孙女儿好的，沈长流无论人品还是能力皆是有的，杀几个沈家亲卫倒也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还与明月两情相悦，但终究此子只是沈家的庶出，没什么背景，当年扶持起来也只是想要看看这小子是不是真的能做到压制沈家一头。
相比较之下文中流就要好很好很多了，蜀中节度使的嫡子，出身名门，实力也不弱于沈长流，重要的是此人心性手段皆适合乱世称雄，若自己孙女儿嫁给了她，定是不会受外人欺辱，而这小子虽然大多时候不守规矩，但还算讲信用，只要他说会好好待明月，那就一定会做到，他很是为难，这位半生风雨的老皇帝何曾不知道这是文中流为了保命而做出的选择，可他还是认为夫妻之间就算没有感情也无关紧要，毕竟自古有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多少家族不是这般过来的？也不乏恩爱夫妻。
更重要的一点，他是真的欣赏文中流这小子，无论是心性手段还是文采实力皆有他当年风范，留下若却又不是自己人定养虎为患，可杀了又实在可惜，若能将孙女儿许配给他，将来这小子也算是百里皇族之人，说不好也能护住这大燕天下？
武帝爷此刻老态尽显，当年他十多个儿子死在沙场上，唯一活着的儿子做皇帝没三年，便因为触及禁忌被废，如今皇族血脉中是一代不如一代，若是将来闭眼，天下大乱也不足为奇，那些个雄踞一方的王侯将相哪个手里没点兵权？古来有之，权力最是滋生欲望，如今这个孙儿又非雄主，怎能压得住那些老东西？
几番思量，武帝爷依旧没能下决断，犹豫了很久他选择跳过了这个话题，看着二人言道：“张文若你和柔儿的婚期快到了，朕为你准备了一座宅邸，就在京都城内，回去的时候到悬剑司去看看，有人带你去。”
张文若愣了愣神，行礼谢恩，此时的他已然不相信这武帝爷是个什么好人，正如他之前下的决定一样，既然相信了唐坤的话，那曾经广陵十二贼便是和这位陛下有关，说不好就是武帝爷为了什么目的而组建的一群死士，而唐坤还说自己一家是因为叛逃被李湛风为首的广陵十二贼们所屠戮，那如此算起来，这些身在京城的人，或多或少都和自己有仇。
二十岁以前，这个男人也是锋芒毕露，遇人便有一较高下之意，妹妹胜过别人，心头还沾沾自喜，知道遇见沈长流，一败加上断指也算彻底教会了他做人得阴柔圆滑，如今二十六七，终能懂得如何隐藏自己的心思，叫外人难以察觉，虽然依旧刻意，但如今的他已然懂得在有绝对把握之前收敛锋芒。
那白发中年男人已然不在意这些东西，缓缓走到卧榻之前，找出一张早已拟定好的圣旨，拿在手中想了很久，才缓缓回到桌前，低声说道：“这道圣旨是给你们二人的，悬剑司的要务你们皆可放一放，朕要你们一人去做一件事！南州蛮荒之地，十万大山中血云窟和古妖族携手共生，风家和华家多年负责南州防卫实属浪费兵力，文中流回文家领蜀中兵给朕平了他们！而张文若你，既然如今做了人宗的宗主，那便带着人宗的子弟前去助阵，若能平定南州，你们便是大燕的镇南王！对了，持镇节钺前往，安州风家，南州华家皆由你们调配！”
文中流见状和张文若对视一眼，二人皆明白了对方的心思，想要拒绝，却被陛下直接打断道：“抗旨不尊可是死罪，可别说不该说的话！”
二人愣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一同扣头领旨。
“待张文若和柔儿婚事之后，你们便启程吧！行了……下去吧！”
二人皆是心事重重告退，行至宫门外时文中流才开了口：“他快死了。”
张文若心如明镜，点了点头，“是啊，可我们也快死了。”
文中流无奈地摇了摇头，似有几分力不从心的说道：“平定南州，这等伟业又怎是我们能做到的，说什么领着蜀中军，再让风家和华家配合，一统三大势力，这位爷是想给咱们拉仇恨啊，哪儿这么容易啊。”
张文若脸色越发难看，“特别是最后一句，若是同意，你我便是大燕的镇南王，这是想着若我们真的做到了平定南方，还得为一个王位兄弟反目，果然当皇帝都还是有些手段的。”
“好在你我一心，倒也不在意这些。”
听到此，张文若叹息一声，连忙说道：“得想办法破局啊！”
文中流的眼神越发冷厉，“先前他应该是动念想杀我了，但我主动提及娶百里明月，他才缓和了许多，估计也是在衡量其中价值，而现在颁旨让我们去南州，那便是不会杀我了。”
张文若苦笑两声，讽刺道：“既然不喜欢百里明月，何必呢？”
“喜不喜欢又怎样，她若嫁我，我定能会好生待她，而且从利益角度想，我若是成了驸马，便离权利更近一步，”
“你还真是个……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张文若说道一般突然想不起当年文中流说过的一个名称。
“渣男对吧？还好吧，虽然我出发点是看上了百里明月能给我带来的利益，但这并不代表我不会一心一意对她，哪怕她一直喜欢的就是沈长流，可感情和姻缘是两回事。”
“算了，随便你吧，我得去见一见师父，还有，帮我留意何峻岭的动向，我有事找他！”说完，张文若直接消失在了原地，留下文中流站在原地愁眉苦脸，低声呢喃了一句：“老子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