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若叹息一声，脸色恢复了平日模样：“罢了，就是可惜百里明月。”
文中流连忙摇头，“可什么惜？百里明月若能嫁我，老子才算是能在这京都安稳下来啊，圣旨你也看到了，我们二人去蜀中领兵平定南州，想想也觉得可笑，西凉战事一触即发，北原的蛮子和妖族虎视眈眈，若是中原南部乱起来，这天下可就真的乱了，这等关键时候你我竟然没能有机会去随天下大势搏一番功名才真是可惜了。”
一听此言张文若顿时脸色又不好了，他很不喜欢文中流的想法，但心里也明白，若是战事一起，那天下不知多少人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想要乱世称雄，可是曾经他在燕州生活了这么多年，心里也很清楚，西边和北边战火一起，那燕州无疑是没办法幸免的，这么多年努力，难能看到燕州渐渐繁荣起来，若是毁于一旦，多少心有不甘。
可有什么办法呢，若是真的打起来了，他也没办法顾忌这么多，至少现在的他没有心思顾忌这些，“听天由命吧，帮我留意下老瘸子的行踪，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我先去看看沈长流。”
…………
悬剑司地牢内，烛火摇曳，冷风透过那仅有的通风口徐徐吹来。
这悬剑司本是依着老宅而建，这囚牢也不过是新修，出了从巡查司移交过来的犯人，这刑部的尚书大人沈长流却成了这儿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位犯人，好在文中流打过招呼，沈长流的待遇还算不错。
今日晨时来了一位姑娘，对于正在禁足的百里明月而言，能乔装打扮偷偷跑到这关押重犯的污秽之地已是不易，别说她还是一国公主，就算平常百姓家的女儿，也不该来这种地方的，但她却丝毫不在意，就算被发现了，想着也不过就那样了。
牢房前，沈长流一身囚衣，低着头不太看她，明明他已然向天下人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也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要不了多久只要公主殿下点头，那便是夫妻同心，琴瑟和鸣，只是谁也想不到他为何要在这等关头做出了这样的事儿。
百里明月攥紧了拳头，她当然愤怒，愤怒于沈长流依旧这般随心而行，且根本没有考虑到救走谢君山会给带来什么影响，也根本没去思考这样会给她们二人的缘分画上句点，但有什么办法呢，他若不去，也就不是沈长流了，也就不是那心怀仁义的师父，也是正是因为这样的了解，成了百里明月此刻的无奈，哪怕怒吼责骂，都是开不了口，相对无言，几番思量，终是化作一句：“既然想着做这件事，为何还要回来。”
沈长流轻轻抬头，那般由心底而生的歉意让他不知如何面对眼前人，而且曾经师徒相待的二人如今各自心里都正视了那暗藏的情愫，再次见面是也不知道该如何言语，他远不及百里明月勇敢，至少道如今他都还不是太敢说出自己对她的感情，“我不能走……你还在这儿。”
女子一身素衣立于牢前，眼眶隐隐有泪光闪动，“既然知道我还在这儿，为何要去救谢军山，明明你都做到了，只要皇爷爷再次开口，我便可以答应你我婚事，月儿了解你，知道你心中有仁义，可唯独这一次，为何你就不能当做没有看见，哪怕是为了我，你就装作不知道谢君山这件事儿不行吗？”
沈长流心中越发愧疚，他更是无法直视明月的眼泪，心中越发心疼，可又能怎样呢？只能低下头说出那最无力也最无用的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这三个字向来最是无用……师父，其实那天沐师祖要收我为徒时，月儿心里是很开心的，在知晓您要参加大会时，月儿欣喜之极，可是，今天，我宁可那些都没有发生过，我宁可您从来都是月儿的师父，您若是不愿尚好，最怕您给了月儿希望，却又亲手将它抹去。”
沈长流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埋着脸看不到脸上的情绪，就这般一直沉默了许久他才缓缓太起头来，“事到如今，只怪有缘无分……”
一听此言，原本眼泪将出未出的明月此时一下子哭了起来，眼中又生发些许怒火，其实哪怕沈长流什么也不说都好，怕只怕他认命般说道二人有缘无分。
原本师徒一场，生了男女之情本就不被世间看好，有缘无分谁说且行，唯独害怕从这个男人口中说出，无奈认命，对男儿来说且没什么，她当如何自处？其实往最坏的方向去想，哪怕二人一起逃了，一起死了，想必这姑娘心里也是毫无畏惧的，可为何事到如今一句有缘无分便完了？她不是不知道答案，一国公主若是和心爱之人一同私奔这种事损毁的可不仅仅是她自己的颜面，可就算如此，她至少还敢往这儿想，但沈长流立身公正，自是不会如此去想的。
什么忠孝仁义，什么繁文礼节，她都可以不在乎，但是这个男人在乎，哪怕心里知道答案，百里明月还是忍不住问道：“若是我有办法放你出去，你可愿意带我走，就像沐文君和姬长枫那样，从此江湖隐姓埋名。”
沈长流愣住了，他没有说话，沉默了很久，百里明月知道，这是他的答案，依旧不死心再次问道：“不出百年，你可以是下一位剑圣，皆时你我在一起也无人会敢说什么，只要你可以放下，放下对沈家的仇恨，放下对你自己加给自己的约束，月儿定生死相随。”
沈长流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转过身去。“公主殿下，何苦呢，长流一介庶出之子，您何必作践自己跟我这样的人较真呢，江湖……你不该受那流落江湖的苦。”
百里明月往前一步，“我不怕，你知道的……今日我敢说出一同私奔的话，那便是什么也舍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