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木今日赶到珩清宫的时候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氛,大喜公公示意她先别进去。
等了半刻钟,殿门打开,几个高品级的大臣擦着额头的汗扶着出来了,从他们的话语中,穆木听到了“杜家”“没收”“斩”这几个词,把这些连起来,她大概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前几天就听说杜都尉趁搜捕刺客的机会纵容手下强抢钱财,甚至霸占民女,当时就在想主上为什么没有立即处理,原来是要等待时机,数罪并罚,将杜家连根拔起。
当官的没有一个是干净的,只要去查,总能有错处抓。
杜都尉是长临郡杜家之子,杜太守连带着倒了,职位空出来,不知道主上会派谁去,长临郡普普通通,就是离南境隔了一个长风郡。
“起居令,您进去吧,主上等您呢。”
来福奉了郗晅的话请穆木进去。
郗晅戴着金冠,穿着一件黑锦交领袍,整个人熠熠生辉,又带着帝王的威严,他伤口其实还没好,薛丹参才给他换了药,但是他想着有些事情不能推,撑着起来召见大臣,期间没控制住自己,发了火,伤口倒是有些隐隐作痛,看到穆木进来,黑着的脸慢慢的柔和下来。
刚才是狼,现在是二哈。
“木木~朕好痛啊,伤口裂开了,每一个呼吸都是痛的,要你亲亲抱抱才能好。”
郗晅捂着胸口,小白花演技上线,一旁的大喜公公长大嘴巴,手里的浮尘差点掉到地上,这节操呢?
不得不说,郗晅这厮真的很坏,他真的凭他不要脸的演技换来了软玉温香在怀。
穆木稍微停留了一下就分开了,郗晅拉住她的手不让她到一边去缩起来,握着木木的手腕,温热细腻,他笑着挠挠她的手心,“君举必书,起居令可要如实把刚才的事情写进起居注里以传后世哦。”
穆木闻言,眼睛都睁大了,这这这……
“昨天的亲亲写了吗?”
郗晅拉住穆木的手,就是不让她跑,从穆木羞愤的眼神里就知道她没写。他眉头微微往下压,小白花秒上身,弱小可怜又无助,“朕就知道你没有写,你以前写朕纯洁的躯体,激烈的床戏,不是写得可欢了嘛?怎么,现在朕不配了吗?”
一句“朕不配了吗?”砸到穆木头上,她梗着脖子保证回去一定写,并且一定如实写。
郗晅靠在椅背上,笑得像只大灰狼,悠哉悠哉道:“春光融融融软玉,欲枕红袖芳柳絮。絮飞絮扬快快起,岂能不知娇娇怜?”
别有深意的眼神落在穆木身上,珩清宫的老男人果然憋不住了。
“刚才的诗也要记得如实写进起居注哦,主上的一言一行都不能漏掉呢。”
二哈终极进化成大灰狼摇着大尾巴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小白兔。
小白兔耷拉着长耳朵点点头。
穆木:果然,出来混的迟早都要还的,她当初为什么要脑子进水的写哪些?
心里那个后悔啊,巴不得拍死当初那个整天干蠢事的自己。
经历了一场暴风雨后,颍川城焕然一新,温度又升了一截,要到小满了,春日里那些衣裙首饰换了下去,夏装纷纷上柜,今年又有新的流行面料和样式。
听说,贵妃阁推出了夏季限量胭脂香粉,爱漂亮的富家姑娘们早早带着丫鬟出来采买一番了。
在如花般美好的女儿家之中有一个人格格不入,拿着一根簪子犹豫不决,他就是桃花朵朵开的穆林。
今日是休沐日,本该去千千湖的茶社斗诗的,可是主持者容许临时有事情,约了人在饕餮楼见面,所以这次茶社就取消了。
穆林兴冲冲的走到半路上才想起这件事情,打算回去但又想着反正都出来了,不能空手而归吧,看着贵妃阁里面十分闹热,于是就进来挑起了簪子。
楼上的宋莺瞥到楼下的男子,那气质,那轮廓,这不是穆老师吗?
“阳平平,穆老师!”
宋莺指着楼下,阳平公主听见穆林,放下手中的胭脂盒,凑到栏杆边,蹲着向下张望,还真的是穆老师。
“穆老师怎么又在买簪子?他有心仪的姑娘啦?”
阳平拍了一下宋莺的胳膊,“还好意思说,上次你看见穆老师买簪子误会他有喜欢的姑娘了,我伤心了好一阵子,结果看见那簪子插在穆师姐的头上,尴尬死我了。”
宋莺呵呵一笑,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没等她回忆完,她就感受到身边的小姐妹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娴静优雅的站起来,温柔似水并含情脉脉的对上楼下发现有人偷窥自己并瞪回去的穆林,然后扶栏一笑,娇娇滴滴,“穆二哥好。”
咦~
宋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太恶心了,她认为穆老师也这样觉得,向下窥去,果然见穆老师机械的放下簪子,逃也似的奔出了贵妃阁。
阳·温柔·造作·平:……
拔腿就追!
边追边喊着“穆二哥!穆二哥!”
穆林听见阳平的喊声,身体快过脑子改走为跑,可看到周围怪异的眼神,这样不就坐实了他就是穆二哥,脑子胜过身体占据主导,奔跑的两条腿就慢了下来,自然而然的被阳平公主追上。
肩上一沉。
穆林浑身一僵。
搭着穆林肩膀歇气的阳平抬头冲穆林傻傻一笑。
“穆二哥好。”
耳边响起少女清脆如铃的声音,穆林面上一烧,低头不慎看见了她腰上的双鱼翡翠佩,那是他上上次在茶社赢得的奖品,本来想给木木的,可是被那群家伙灌多了酒,有点晕乎的出了茶社遇到了在外面等他的阳平公主。
阳平公主粉裙娇俏,向他扑过来,趁他不注意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他当时脑子一空,手里的双鱼翡翠佩就在那个笑得欢快的公主手上了,公主扬了扬手里抢来的玉佩,道了句,多谢穆二哥,然后像一阵风一样跑走了。
穆林想到这只玉佩是怎么到阳平公主的身上的,面上就不自然了,一心想逃离,左脚尖慢慢的向外。
“穆二哥,刚才你跑什么?我可累死了。”
阳平公主不愧是“无情摧花手,颍川小霸王”,一番话说的酥酥入骨,又加上刚才跑了的缘故,额头带着薄汗,更是粉面含春。
穆林心中默念“为人师者,为人师者……”
“穆二哥?”
“咳咳……我以为是催债的人。”
穆林发起狠来自己都黑,自己的形象过于完美,所以才有这么多少女前赴后继,为了清白,就让我自黑吧。
“催债?你赌钱啦?”
阳平公主没有她皇兄的脑子,居然真的信了,她拔下头上的金钗,取下耳环,一股脑的交给穆林,想着万一不够,又将腰上的双鱼翡翠佩解下来。
“二哥,够吗?”
一只手是她的精美华丽的首饰,一只手是她抢去的双鱼翡翠佩,她紧张的望着他。
穆林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看着手里的东西一笑,桃花眼似乎留下了春日的温暖,看得阳平心跳漏掉一拍。
头上被阴影笼罩,心心念念的人第一次离自己这样近,刚才自己取下来的金钗被一只手缓缓的插回了发髻上,穆二哥身上果然有墨香,饱读诗书的男人怎么会不温柔呢?
“你是公主,怎么能够蓬头垢面呢?”
被阳平公主抛弃的宋莺终于赶了上来,一来就是如今劲爆的场面,那个笼罩着圣人光辉,不容亵渎的穆老师居然在温柔给阳平平整理头发。
宋莺觉得世界都崩塌了,穆老师居然真的被阳平平拿下了。
“这个……”穆林脸上浮现一抹红,将双鱼翡翠佩放到阳平手上,“既然给你了便是你的了。”
阳平系到腰上,灿烂的笑容简直要亮瞎穆林的眼睛。
“我没有欠钱。”
穆林还是解释道,又怕自己在学生心里留下一个撒谎精的形象,调动脑子生硬的说:“是有催债的人但不是催钱,我欠的事人情,嗯,人情债!”
“人情债?”阳平警惕的眯起眼睛,“什么人情债这般慌乱?不会是情人债吧?”
“胡……胡说!”穆林结巴了,“没有的事!公主你不要太关心你老师的私事!”
阳平公主莞尔一笑反而靠得更近了,“出了太学,你就不是穆老师,我也不是你的学生。我关心的是穆家二哥的私事啊。”
穆林脑子轰然炸响,看着近在尺咫的少女,她把握十足的挑起下巴,他觉得,自己可能要被这个公主缠上了,并且是很长一段时间。
“你在这里做什么?”
穆森看着老槐树下的人,面色不善,一字一句道:“王 冚 公 子。”
王冚认出了穆森,拱手作揖,“穆大公子好。”
“你不要在穆府和木木面前晃,我这个做大哥的可能会更好。”
一向稳重宽厚的穆森面上是少见的凌厉,他当时脑子也是抽了才会相信容小三的话,木木怎么会喜欢一个家室的男子,她在颍川没什么朋友,与别人接触也不多,仔细一想,这人定然是以前抛弃木木的家人,再去查了一下,王家夫人就生了一个姑娘和一个公子,这个公子年龄对不上,那木木就是那个小姐的女儿,眼前的王冚就是木木的小舅舅。
真是可笑,当初选择残忍的抛弃一个小姑娘,现在小姑娘长大了,巴巴的凑上来求原谅,这世上哪有这样好的事情?
想到这里,穆森的脸色更冷了,木木是他们穆家养大的女儿,况且,木木与主上越走越近,无论将来走到哪个地步,木木都不能与经商的王家有半分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