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小师妹和容许来过之后,穆木就不太正常了。
她埋头看完了《冷宫弃妃》之后眉头皱起再未松开,这本事是当初郗晅给她推荐的,之前没有来得及看,现在看完觉得喘不过气了。
容小三的文笔不错,写出了深宫妃子的勾心斗角和命不由己的无奈,同时将前朝和后宫交织,政局跌宕之下的风云诡谲铺面而来。
穆木放下书,砚墨将她脑子里的大夏皇室人物按着族谱的形式写下来。她写了两页纸之后越发觉得头疼。
这比蜘蛛网还负责的人物关系把人脑袋都绕晕了。
好多好多的人,穆木睡觉前还在感慨,她晚上还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呆在宫里被宫中事务搞得一个头两个大,但是还是处理不好,弄得郗晅经常没面子。
她还梦见郗晅腻味她了,说她已经和三年前不一样了,他不喜欢现在的她了,所以他选了好多美人,宫里原来的赵德妃和孙淑妃也各种排挤她。
在此期间,穆夫人才发现穆木一直忧心忡忡的,埋着头不说话,偶尔一下笑也是十分勉强。
穆夫人没有察觉到穆木的恐婚的事情,直到纳采,问名那一天。
穆老爹给穆夫人洗脚的时候,听得一句“你说,木木会不会是不喜欢主上了?”
“怎么可能,夫人多想了,”穆老爹拿过布替穆夫人擦了脚,“若是不喜欢,怎么会进宫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啊,立后诏书是主上单方面下的,那个时候我们都不知道木木在那个地方,你不觉得木木像是被这诏书逼回来的吗?”
“你就是爱瞎想,木木回来那一天不是很开心吗?”
穆老爹熟练的揉着穆夫人的脚心,“不过,木木好像从那以后就没有怎么高兴过,今天似乎也不怎么高兴,这样一想……”
“木木多半是是喜欢上别人了,年轻人容易把冲动当爱情,冷清下来之后移情别念也很正常,当年要不是你聘书下的及时,我现在还在四南郡当军太太呢。”
“什么!当年你要嫁给别人啦,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穆老爹的关注点嗖的一下就偏了。
“怀安,你不觉得今天小妹的反应不太对吗?按道理来说,小妹应该是高兴的,可是我看她眉头总是有一股淡淡的忧愁。”
陈玄语边卸妆边询问穆森。
穆森点点头,“听啾啾说,小妹这段时间都很低落的样子,难道是……”
两人不约而同的说出了“难道木木喜欢上其他人了”这句话。
明日,阳光洒满穆府,清蓝的天空下穆家人一脸愁容。
啾啾很懵逼:前段时间小姐一个人忧郁,今天怎么都忧郁了,忧郁还带传染的吗?
穆森和穆夫人一交流发现都想到一块儿去了,穆森打定主意去找王冚问问。
这一问不要紧,内容居然传到了郗晅耳朵里。
在长临郡当了四年太守的陈玄尘终于感动了郗晅,让郗晅下旨把他调回颍川。他刚回到颍川就好巧不巧的瞅见穆森鬼鬼祟祟的进了一家酒楼。
这家酒楼外面的栀子灯上有竹编圆盖,哼!不要以为他不知道这家酒楼是做什么生意的。
当时他就气了,好你的穆森,看着人模狗样,居然背着他妹子出来找乐子。
那个时候,当哥哥的责任感油然而起,他眯着眼睛尾随着穆森进去了。
趴在门上,一听是两个男人说话,他送了一口气,可再一听说话的内容,眼睛刷的睁大。
他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出了大夏西境有一个朱丘国,木木和那王子相处得不错。”
“……两人有个约定……”
“这些年都有联系……”
帝后婚事筹备期间,穆森跑出来问这些,那不就是意味着!
哇哦~一道绿光一闪而过。
其实陈玄尘本来还是有所怀疑的,但是回到陈国公府后与前来看他的陈玄语一番聊天后就深信不疑了。
陈玄尘第二天去珩清宫述职的时候,被郗晅关切的问了一句,“陈爱卿打算何时成家”。
说起成家,陈玄尘就想到郗晅的婚事,就想到穆木已经不喜欢郗晅是迫于皇权才答应嫁给郗晅,然后恍惚看见郗晅头上一道绿光飞过。
大概是那个时候陈玄尘的表情太过诡异让郗晅起了疑心。
在郗晅的套路下,陈玄尘很快就什么都说了。
说完,只见郗晅愣在原地,如遭雷劈。
陈玄尘走后,郗晅整个人都颓丧了,手撑着书桌陷入沉思之中。
他当即就想去穆府问问,刚走了几步又折回去,要是木木真的和他说,她已经喜欢上别人了,那个时候,他该怎么办?
仔细想想,今年来木木给他写的信屈指可数,似有了断联系的意思。
三年足以改变很多,说不定木木已经不喜欢现在乏味的他了。
最近,大臣们很不好过,明明是盛夏,他们却感受到了寒冬的冷冽。
主上就像一个行走的大冰块让人背后发凉,看你一眼,你就忍不住回想一下自己错了什么差错,被揪住了什么小辫子。
主上到底怎么了?
这还不简单,一位颇有经验的大臣说,主上这一看就是相思病,你们看呀,主上和穆家三姑娘多久没有见了,现在人在颍川了却还是见不着,又离婚期还有一年。主上总不可能下旨让穆三姑娘进宫,也不可能自己溜出去见人家,这哪里好意思吗?
众臣悟了,所以,现在到了他们发光发热为主上排忧解难的时候了。
只要让主上有合理由头出宫,然后再“偶遇”穆三姑娘,这不就解决了吗?
他们可真是对大夏忠心耿耿的好臣子!
于是乎,刑部尚书去找陶易商量了这件事,两人一拍即合。
一场有着明确目的,严密作战计划以及众人参与人员的偶遇拉开了帷幕。
当郗晅和穆木在太学四目相对的时候,陶易贴心的退出去顺带关上了房门。
“阿晅?”
“木木!”
两人异口同声。
“你怎么在这里?”
又是异口同声。
“我不知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知道你不知道我怎么在这里。”
穆木说道,放下手中替陶易先生整理的书页,走过去抱住郗晅。
郗晅愣了一下,看着穆木粉白的脸颊露出了笑容,正当他高兴的时候,穆木问了一句“阿晅,婚期可以延迟吗?”
想摸她发顶的手顿住了,郗晅在刹那的呆滞中回过神来,问:“为什么?”
难道木木真的已经喜欢上那什么朱丘国的王子了?
穆木没有听出郗晅声音里的异常,“我就是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
我的天啊!她已经暴躁了几个晚上了!她就会看看书,写写书,让她母仪天下,想想都脑壳疼,现在她真的没有准备好应对一个皇后该做的一万件事。
这句话落在郗晅耳朵里又是另一种意思了——我心里有其他人了,还爱着那个人,还没有准备好嫁给你。
郗晅抱紧了穆木,他没想到他居然成了横刀夺爱的小人!?
他是不愿意的放手的,可一低头看见穆木略带忧愁的侧脸,他就犹豫了。
穆木靠着郗晅胸膛,听着他呼吸莫名的不平,抬起头见他眉头紧皱,整张脸都绷着,“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婚期都是礼部和司天监测定好的,又已经公布于天下,怎么可以顺便更改呢?”
郗晅脸部线条忽然松了,但他眼里却是翻滚的波浪,问道:“木木,朱丘国那王子怎么样?”
穆木:???
小小的脑袋上冒出了大大的问号。
“我和他还挺谈得来的,我们已经约定了……”
郗晅像变了一个人,捏着穆木的肩膀大声说道:“不!我不同意!”
穆木脑子没有反应过来,很懵逼的又弱弱的问了一句:“约定好了来参加大婚也不行吗?”
“不……”
嗯?什么?参加大婚?
郗晅浑身的气焰又消了下去,像个无辜的大可爱眨眨眼睛。
“当……当然可以了。”
穆木眼睛眯起,一切蛛丝马迹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刚才阿晅一进来就怪怪的,仔细琢磨起他说过的话,真是别有深意啊。
郗晅知道自己闹了个乌龙,只想转移话题,在穆木探究的眼神下,他居然头上冒冷汗了。
“阿晅!你居然怀疑我移情别恋!”
“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郗晅否认三连击。
“你说谎,你刚才重复否认,眼神飘忽,你头上还冒汗了。”
郗晅:!!!
木木,婚后要不要考虑去大理寺兼职?破案追凶需要你这种人才啊。
“阿晅,你刚刚居然试探我,我还没有问你这三年收了多少好看的姑娘呢。”
穆木叉腰生气中。
郗晅连忙摇头,“我不是,我没有,天大的误会,我真比窦娥还冤啊。”
“哦~是吗?”
穆木瞟了郗晅一眼,虽然是不相信的语气,但是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等刑部尚书和陶易等人再次看见郗晅的时候,觉得主上整个人都精神了,笑容沐浴在阳光下,意义风发。
哇哦~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婚前六礼照常举行,穆木戳着多肉的小肚肚想着,阿晅今天在做什么呢?
那天,她和郗晅说除了她的担忧,郗晅听了,哈哈一笑,说什么都不是事情。
要是不想处理宫中事务那就不去处理,我处理政务的时候可以一并处理了,谁让你要嫁的男人优秀并且优秀呢。
要是害怕和太后相处那就多和朕相处,我保证身娇体软易推倒。
要是不想应对那些亲戚那就不用去管,反正还有我,记住我就可以了。
要是不想和赵德妃,孙淑妃打交道,等等,你为什么想和那两个女人打交道,是你不爱我了,还是我提不动枪了。
穆木听了差点哭了。
然后……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然后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情啦。
回穆府的时候,鬼知道她有尴尬,都说了不要咬脖子。
羞得她在院子里闷了几天等脖子上印子消下去,要不是把多肉送过来给她解闷,她非得给他递几本风月绘,叫他难受。
身上的衣服变厚又变薄,时间过得飞快,到了启元五年春。
迎亲在即,郗晅失眠了,躺在床上掰着手指数“一只羊羊,两只羊羊,三只木木,四只木木……”
数着数着,宫女,礼官都在珩清宫门外等候了,大喜公公喊了一嗓子,郗晅“噌”的从床上弹起,即使灯火盈室也不过他眼睛里迸发出的光芒。
沐浴后换上喜服,郗晅平日里穿的浅淡,没想到热烈的色彩他也压得住,大红色的衣服上绣着繁密精致的图案,看上去贵气十足。
忽的,郗晅凑近铜镜,摸着脸说道:“拿点白粉来。”
大喜公公:嗯?粉?脂粉吗?
“快点。”
郗晅不耐烦的催促,周围的人都愣着做什么,怎么比激动坏了的朕还要傻?
宫女颤巍巍的拿出一盒脂粉。
然后珩清宫内的人都傻眼了,只见郗晅用清水调和,沾了点在手指上对着镜子涂抹到眼睛下面遮住了黑眼圈。
他们的主上为何如此的熟练?
穆府,同样失眠的穆木坐在梳妆台前,比起郗晅自己动手遮黑眼圈,她就要幸运得多了。
穆夫人用两根棉线给她开过脸后,就开始上妆,小师妹和容许,陈玄语在一旁打辅助。
穆木闭着眼睛,背靠着椅背上,一手摸着放在腿上的多肉。
她再次睁开眼时,差点被镜子里面的人吓死。
“娘,这会不会太白了?”
虽然以白为美,可是阿晅又不是没见过她什么样子。
然而,穆木此时就是个木头人,屋内的命妇,礼部官员都说这个妆容行,淡妆浅扫凸不出五官,不够有视觉冲击力,而且一出汗就化了,还是严妆好,显得大气华贵。
穆木扯出一个笑容,希望阿晅心理承受能力够强。
上好妆后戴上凤冠,这个凤冠相当的华丽,一只展翅的凤凰口衔的珍珠垂下,两边各两条金流苏一直到胸前,走动的时候,凤凰和流苏都会颤动,似乎凤凰要飞起来一样。
穆夫人拿着配套耳环看了看又放下。
原来是穆木没有耳洞,她以前嫌麻烦就没有打耳洞,回来这段时间穆夫人也忘了这回事儿了。
“啾啾,拿两颗黄豆,取一根烧热的针来。”
穆木咬咬牙,今天就把耳洞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