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元四年二月二十二日,这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一个让所有朝臣都感动得热泪盈眶的日子。
下朝之后,大臣们抱头痛哭,有生之年啊,苍天有眼啊,感谢老天爷眷顾大夏啊。
主上他,终于打算立后了!
四年又三年,主上都二十七了,儿子都没影儿呢,别说儿子,连皇后都不知道在哪里啊。
众大臣自己儿孙满堂,而主上都要奔三了,老婆孩子热炕头一个都没有,心里那个急啊。
宫里又不是没有妃子,可迟迟没有好消息,几个大臣几回暗戳戳的询问主上是不是那啥很冷淡。
薛老太医摸着胡子微微一笑,不可说,不可说。
主上要立后的消息马上登了《大夏说》。
《大夏说》是官方主办的面向民间的刊物,朝廷机构,官员个人都可以投稿。《大夏说》的主要负责人是容小三,现在叫云三。
颍川人生活悠闲富足,一有空就喜欢扎推聊八卦,一听到主上要立后了,纷纷猜测花落谁家,究竟是哪家姑娘三生有幸摘得颍川男团的当家。
相比外面,荣禧巷的穆家就安静多了。
穆老爷子三年前过世了,穆家要除官守丧三年,今年是最后一年。
穆伯文调任四南郡刺史也要等到三年后,可是现任的四南郡刺史做得好好的,说不定等明年主上就改主意了,将穆伯文留在颍川。
穆森三年不得入朝为官,可这三年他本来就在守丧,本来就不入朝,主上说着要惩治一下穆家,实际上赤裸裸的偏袒。
在家里呆着,穆森和陈玄语的关系较刚成亲时,简直一个地下,一个天上。本来当初陈国公家将陈玄语接了回去的,但是后来穆森天天上门,认错态度良好,这才把人带了回来。
两人平时一处写字看书,偷得浮生半日闲。
陶易带来了主上要立后的消息,穆伯文和穆夫人不关心这个,他们更想知道穆木现在在哪里。
陶易也很想知道。
小姑娘当初天天给他一个酒鬼送早饭还挺乖巧的,怎么就遇上这些事情了呢。如今他是太学祭酒,住在颍川了,一有空就过来穆府,问问有没有穆木的消息,穆木什么时候回来,穆木写信了吗?
穆伯文笑道:“若不是知道木木的亲生父亲是阮济,还以为你是她父亲呢。”
猜测了好几天后,终于等到了早朝,大臣们兴高采烈的屁颠屁颠的去上朝,这次一定要弄明白到底立谁,都吊了好几天的胃口了,贼难受,主上真坏。
“穆家女贤淑良德,才学过人,深得朕心,立为中宫。”
听大喜公公念完圣旨,下面的人大多数都傻了。
立谁?
穆家女?
不会是穆木吧?
不是死了吗?
谁说死了?
好像是不知道人在哪里诶。
“怎么了,诸位爱卿,你们要是有异议,朕可以不立,朕还年轻,不急。”
高位上面的人淡淡发话。
下面一些大臣听到前半句本来想说可不可以换一个,可听到后半句他们又一次达成了某种程度的统一,不约而过的跪下高呼,“主上万岁”。
有些臣子们即使心里不同意,嘴上还是说着可以可以,可颍川城内的小姐们,路人们,他们不看好就直接说出来了。
当晚,主上就把《大夏说》的主要负责人——容小三叫了过去。
“要学会嗑糖,找苏点。”
主上抱着多肉,靠在圈椅上思索。
“臣明白,臣一定用尽毕生所学将您和穆师姐写得又甜又苏。”
“还有,人物人设要明确,有甜有虐,剧情要又起伏。”
主上又从他看过的话本里总结出一条。
“臣明白,保障感天动地,荡气回肠。”
主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两天后,《大夏说》突然火了。
说来也惭愧,《大夏说》的销量远远赶不上隔壁《花样》。
可现在,他火了。
容小三两天没合眼,在《大夏说》上开辟了帝后专栏,凭借他多年写言情小说的经验,很快的将主上和穆木的感情过往梳理了出来,并且进行艺术加工,写得感天动地,甜虐交加。
但是嘛,艺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容小三写得不能说比生活高出多少,但是与现实生活比较,差了那么亿点点。
这就导致了一个后果,“穆姑娘,再爱主上一遍!”
每天饕餮楼里都有很多小姐姐咬着小手帕,眼含泪水。
“我站的晅木夫妇一定要甜!”
“只要我活的够长,一定能够等到晅木夫妇撒糖。”
至此以后,饕餮楼多了一项活动——每日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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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木回颍川了吗?
婚期定了吗?
婚期很快定了下来,明年二月二十二日,可是穆木却迟迟没有回来。
大臣们很担心一大把年纪但是依然十分单纯的主上被鸽了,纷纷前去劝慰,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主上,这朵花不搭理您,您可以换朵花,只要想得开,处处都是桃花开。
主上扶额,朕怎么在他们眼里成了被欺骗的纯情小公子?
“木木还没有回颍川,朕都不急,你们急什么?”
大臣哑口无言,真皇帝不急太监急。
旁边的大喜公公:有被冒犯到
立夏那天傍晚,穆木终于回了颍川。
三年过去,撩开车帘的姑娘更加的水嫩脆爽,三年的游历也让她更加的坚毅成熟。
当她下马车的时候,穆家人都惊讶了一下。
穆木不是倾城倾国的容貌,没有叫人一眼万年的本事,顶多算是小家碧玉,非要仔细琢磨着才有味道,但是现在她身上有种莫名的气质,叫人移不开眼睛。
果然腹有诗书还不够,还得行万里路,才能让一个人真正的成长起来。
穆木看着眼前的人,热泪盈眶,扑上去抱住穆夫人,叫了声娘。
她的嗓子早就好了,当初太上皇是在太医院拿的药,薛老太医不得不给但是又不想真的毒哑了她,所以给的是假药,只会暂时说不出话来。
穆老爹站在一旁,呵呵的笑着,他也想抱啊,但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作为一个钢铁般阳刚的男子怎么能大庭广众之下哄女儿呢,所以就保持这神秘的微笑吧。
穆森眼尖的瞧见穆木扑向穆夫人那一刻,穆老爹凝固的嘴角已经尴尬的放下的手,不由好笑。
王冚咳嗽了几声,“那个……我便走了。”
穆木回头,她的东西已经被啾啾带人从马车上搬下来了。王冚在马车边站着,与他们保持着距离。
穆老爹看出穆木有话要和王冚说,使了个眼神,众人就先进去了。
马夫自觉的站得远远的。
“谢谢。”
穆木沉默了一会儿,只说了两个字,但是有限的字无尽的意味。
谢谢你在我五岁的时候回到外祖家对我的关照
谢谢你在我七岁的时候失去母亲对我的安慰
谢谢你在被迫走失我之后寻找我
谢谢你在我十岁之后对我的默默关注
谢谢你这三年对我的照顾
一声谢谢,涵尽过往,淹没纠纷,我们依旧是我们。
“小舅舅,有空再去看你和表弟。”
“好。”
王冚笑着点头,当年,老夫人因为姐姐与人私奔生下女儿,对木木各种不顺眼,后来木木的父亲出事了,她就更想丢了木木,他不得已办了这件事情,这件事情成为了他心里最大最深的刺。幸好,他有机会弥补,这三年来,他和她走遍了大夏西部,走着走着,心里的那根刺慢慢的也就消失了。
穆木看着王冚的马车在暮色里化为一点融入绚烂的晚霞之后才进去。
她先去了祠堂拜过穆老爷子,将穆老爷子临终前托付给她写的《历代朝政得失考》放在牌位前,上了香,磕了头,才去大堂。
穆家准备了接风宴,桌上都是穆木爱吃的。
穆木吃过了饭回到自己以前的院子,院子外面还是有蔷薇花做的架子,屋子里面的装饰也没有多大变化。
穆夫人和穆木洗漱之后就上床睡觉了,娘俩儿聊了好半宿,可怜穆老爹常年在外上任,好不容易闲在府中,没想到等女儿一回来又要一人一床一个晚上了。
白天的时候,穆木刚整理好书稿,啾啾就带着小师妹进来了。
小师妹当初在长临郡和穆木分别,穆木后来担忧穆老爷子回了颍川,而小师妹和薛丹参去了长风郡前线做军医。经过两个月的激战,大夏胜利归来。
可是南边部族众多,盘根错节又各自为政,打垮了之后又有新的大部族出现,而且不知为何他们不愿意和谈,频繁骚扰边境。
主上又把宋凉派了出去,小师妹又作为军医随行。到了南边,这任大王很有战术头脑,利用地形掩护和进攻,不进行大规模战斗,就是各种骚扰。
就这样两方僵持了一年多,去年秋,宋凉才彻底把南方摆平,处理了战后事情今年一月才会颍川。
小师妹在医馆里呆了两个月都要发霉了,一听穆木也回来了,马上就过来了。
穆木惊讶的发现小师妹耳朵上戴的是她在长临郡送的珍珠簪子。
小师妹摸了一下头上的簪子,这是她特意戴的,她在颍川就这么一个好友,自然要格外用心了,可是一想到这儿,小师妹叹了口气。
穆木忙问她怎么了,有什么不顺意的事情。
“哎~我实在为你叹息啊,”小师妹拉着穆木的手坐下,“我们有三年没有见了,虽然我们相识的时间不多,但是我们的情谊够深厚啊。这三年来我好想你,如今好不容易与你相见了,你却要嫁人了。若是旁人还好,我可以厚着脸皮隔三差五的去找你,可你要嫁的是主上,先不说主上那小气吧啦的样子,就单单这一堵皇墙就足以隔绝我们,想着你以后见不到可可爱爱的我了,我就忍不住为你叹息。”
穆木最开始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些事情,只想着她终于可以和阿晅哥在一起了,但是现在听小师妹的话好像真没错,她嫁的是大夏的君主,那以后在宫里就不能随便出来了,她就见不到小师妹了。
一想到这里,穆木开始恐婚了。
珩清宫内郗晅忽然有一丝丝不好的预感。
容许来的时候就见小师妹说个不停,穆木一脸凝重。
当初,容许不满瞿九白因为几句偷听来的话就去向太上皇举报穆家。
他说他是他妈逼得,她那个时候忽然意识到瞿九白一直这样听他妈的话,实在受不了他妈的气和瞿九白的软弱就打算和离。
可是没想到她怀了孩子,一时心软就原谅了瞿九白。不过还好,瞿老太太收敛了不少,瞿九白也改变了不少,日子就这样过了下去……
“上次的事情后,主上不可能重用瞿九白了,我生了孩子后官复原职依然是三品秘书监,老太太惯会见风使舵,如今瞿家都是我说了算了。可一接手更是家里长家里短,什么七大姑八大姨,各种亲戚都得打点好了。老太太还因为我生的是女儿,一心往我院子里塞漂亮的丫鬟,隔三差五来一回,叫人好不生气。瞿九白说了她让她不要再塞丫鬟了,可是老太太干脆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甚至寻死,我算是知道瞿九白为何如此听他妈的话了。”
容许说着便来气,这种无理的老人偏偏打不得,骂不得,伤不得。
听容许说府里的杂事儿,穆木嗑瓜子的手慢慢停了下来……
她脑子里浮出一个画面,她变成了小白兔,太后和太上皇,还有赵德妃,孙淑妃,大大小小的皇亲国戚的眼里闪着红光,露出恐怖的笑。。
咦~穆木打了个寒颤,感觉嫁人好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