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我记得是姓宋——”
火曦脸上的笑容慢慢冷了下去,有些无奈遗憾地看着满纸页的姓名,悠悠叹息:
“他不是皇子,我和宫中人打听下才知,他是当朝的尚书令,这样年轻,也算是甚有所为了。”
“公主!这怎么行!”侍女的脸色变了变,虽心有不忍,还是劝道,“公主还是早早放下这心思罢,皇上是不会同意的。”
火曦默然。
她当然知道,若是她实在不愿意与任何一个皇子结缘,兴许还有将这差事推给其他姐妹的可能,但若是说她要嫁给别国的一个尚书令,父皇是断断不可能点头答应的。
可她对情爱向来无悲无喜了十几年,举世美貌为世人赞誉有加,追求和爱慕更是几乎将她淹没,她是高悬天穹清冷皎洁的月,却在一眼之间,忽然被不经意的公子一箭正中胸腔。
这份甜与苦交织的感受来得这样突兀却汹涌疯狂,若是自己自始至终也未曾为任何一人动心,到了年龄,兴许就随意找个合适的人嫁了,凡生在她眼中并无一二分别。
可现在有了沈淮宣这样的变数,她便不能忍受自己要将往后都托付给无关这场风月的旁人。
竟然是因为她的身份不容。火曦头一次这样希望自己并不是什么朱雀国的公主。
“你放心好了,沈公子说,他当下还无心嫁娶。”
火曦脸上的羞怯完全消失了,有些不忍地看了宣纸一眼,心下一横,索性将它揉成一团,丢到一旁。
“我累了,扶我去休息会。”
“公主说的,莫不是那晚在宴会上,陛下问他可愿意做驸马的那个?”
侍女一拍手,顿时想起来了,那位公子相貌倒是生得清秀俊朗,看着火曦失魂落魄的模样,终于还是出言宽慰。
“公主,兴许那位公子也是对你有几分意思,才婉拒了陛下?以公主的美貌,他怎可能不动心?”
“真的?”火曦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的心底里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拼命地去抓住这一点由头,企图自欺欺人地宽慰。
就算她不嫁给他也好,只要他心里能有她,能挂念起这个萍水相逢的朱雀公主。
见公主又重新露出了笑颜,侍女才稍稍宽心了些。
就在朱雀公主离开的当日下午,京城中却突生剧变。
吏部长齐尚,当日本应在上朝时汇报近日吏部实况,人却毫无预兆地缺席。
为齐尚好友的另一大臣顺道拜访,见房门敞开,连着叫了好几声却无人应答,心下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推门进去,才发现齐尚已经躺在地上,刀伤贯穿喉管,大片粘稠的血已经干成一片锈色的硬块,身子已经冷了不知几个时辰。
大臣顿时吓得跌坐在地上,望着齐尚圆睁的眼,似乎在临死之前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伸出的手指直直向前,但最后,还是这样苍白无力地跌落下去。
大臣好半晌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马上报了官府,齐尚被杀的消息,很快便在市井之间传播开来,齐府上下的侍卫下人竟然在当夜尽数昏睡了过去,直到官府的衙役前来,才逐一被叫醒,直到齐尚被杀之后也恐惧非常,但无一人对当晚发生的事情残留有什么有用的印象。
好像杀了齐尚的人从未来过这里,那几乎将脖颈斩断的刀伤,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齐尚就这么直挺挺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在,从昨夜到现下也过了半天时间,好在初春的气温并不算太高,尸身上落着几只蚊虫,并未发臭,等仵作查看尸体,除了大致死亡的时机,也推断不出其他的信息。
只知道动手的人恐怕是个武功功底不错的高手,能够无声无息的将齐尚府中的无关人等全部迷晕,下刀也狠辣深刻,怕是和齐尚有着不小的渊源仇恨。
沈淮宣知道这件事之后,不由得呆了好久,末了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齐尚毕竟也算得上是重臣之一,就这样无端端被人一刀毙于家中,实在有些打脸朝廷的意味,皇上知道了这件事之后,脸色也是难看非常。
衙役勘查现场之后,却没发现丝毫能够指明凶手身份的蛛丝马迹,反而在尸体身旁的桌上发现了一沓账本,赫然是齐尚这些年来暗中贪赃枉法,和当地商甲富豪串通勾结的证据,大笔的银钱流入齐尚的囊中,清晰地记在在了这些账本里。
在账本旁边,还有一张轻飘飘的纸条。
“死有愧于烈,有生愧于忠,余事耻于语,辜妄百姓心。”
这大概是凶手留下的字,笔迹遒劲清秀,言辞之间竟也有几分哀惋,再看向那些齐尚做的勾当证据,民心激愤,纷纷向着那位不知姓甚名谁的侠客。
账本牵扯出了不少的人,和齐尚素有往来的人哥哥提心吊胆如履薄冰,生怕下一回这把刀就降临到自己头上。
“沈爱卿,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如何?”
这事关系甚大,皇上也难得露出了凝重之色。
沈淮宣迟疑了片刻,心知皇上为何把这本该由官府一手查办的差事交给自己,垂头应声。
“是。”
原本各人都猜测着皇上将沈淮宣召回是什么意图,现今却见这样的小差事都要丢给堂堂尚书令,原本对沈淮宣的敬畏也在嗤笑中逐渐消弭。
沈家尚在之时,因着沈徽的刚正和强势,就令朝中许多大臣不满。
人就在这一点显得奇怪,即便沈徽不曾真正正面妨碍过他们,但这身于污泥中的一朵莲花,却会引得他们愈发咬牙切齿,盘算着如何将沈徽彻底拖入暗无天日的地狱。
现在沈徽不在,这种不满自然就转接到了沈淮宣身上,才出了议事殿,就又三两老臣聚在一同,用沈淮宣能听到的声响议论。
“我看,多半是沈家那小子命中带着煞,否则沈家好端端的,怎么会说灭了就灭了?”
说话的名唤尾扶,目光还似有得意地瞟了一眼走在不远处垂着头的沈淮宣。
听见他们提及沈家的覆灭,原本对这些闲言碎语并不打算加以理会的沈淮宣,藏在衣袖中的手指也不由得暗暗攥紧,却并未当场发作。
“这么说来,还真有几分道理,那这煞气也未免太可怖,连及时脱身的齐大人也未能幸免……哎!”
另一位大臣当即附和,几人分明是明里欺辱着沈淮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