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宣若是回嘴，也自说不过他们几个，更何况沈淮宣时小辈，理当对他们恭敬客气，这便弱了一半气焰。
“我当是谁呢，几位大人倒是令我开了眼界，原来这爱在旁人背后说三道四嚼舌根的，除了长舌妇人，也是几位大人的乐事啊。”
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从旁传了过来，沈淮宣在袖中握紧的手指骤然松开，目光豁然看向来人。
是魏修阑。
魏修阑哪里能见得沈淮宣这样遭人挤兑，当下就要出了这口气，被他说得难看的几位大人脸色青白了好一阵，终于是愤愤摔袖离开，不与魏修阑争辩。
他们已经吃了瘪，若是继续与魏修阑争执，反倒显得是自己没有气度，被小辈无心之言说得恼羞成怒。
“我无妨。”
沈淮宣望着魏修阑的眸中带着些笑意，从小到大都是如此，若是他被爹责罚得重了，魏修阑必然会挺身而出为他求情，两人偷摸着去摸别家田地里的瓜豆，被主人发现追来，魏修阑也一定会让他先跑。
过了这么多年，魏修阑还是那个站在他身前，说什么也要护着他的长兄，他竟然妄图染指的长兄。
“刚从殿内出来，就看见那几个讨人厌的老东西。”
魏修阑和沈淮宣并肩而行，压低了声音，故意用这大是不敬的称谓，沈淮宣不觉得他无礼，反而被魏修阑的语气逗笑，阴郁的心情也明朗了不少。
“皇上将这种差事交给你，虽说理由勉强说得过去，你真的没问题吗？”
魏修阑想起今天上朝的情形，还是有些担心，毕竟是杀人于无形之中的凶手，沈淮宣自小便身子不好，虽然练武令体魄稍稍强健了些许，但若是和那种程度的高手对上，多半是没有自保的能力。
“尽管放心，那凶盗杀的都是些贪赃枉法的贪官，我是怎样的人，修阑难道不清楚？”沈淮宣微微侧过目光，“齐尚虽然娶了我姐姐，但我与他并不合，况且沈家落难之后，他竟然直接将姐姐扫地出门，现下他被人所杀，也算是平了我心头遗恨。”
魏修阑莞尔一笑：
“那倒也是，只是我觉得，一时半会也抓不到凶手，这个责任却无端要落在你身上。”
“即便这件事就这样无了声息，皇上于我有愧，不忍怪罪于我的。”沈淮宣抬眸，语气却很是笃定，眸中闪烁的情绪令魏修阑也感到有几分陌生，错愕了一瞬，“这个差事给我，是最合适不过。”
……
两人一同走了不远，魏修阑说还有些事情要办，便与沈淮宣分道扬镳。
上回的草药已经煎完，沈淮宣心念着打算再开几付，在来往人迹的街道间游走，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淮宣皱了皱眉，上前去拍了那人肩膀，后者茫然地转过头来，见到沈淮宣，微愣了一下。
“陆宁。”沈淮宣打量了他一眼，“你怎么在这里？”
“啊。”陆宁被沈淮宣撞见，露出了些慌张，两手不知该往哪里放，被沈淮宣看着，有些磕磕绊绊地答，“出来……随便走走。”
沈淮宣只觉得陆宁的情绪似乎有些怪异，探究地盯着他的眼：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没有！”陆宁几乎是马上便举起两只手，挥动着否认，“我先走一步了。”
“嗯，你早些回去。”
沈淮宣见陆宁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也就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只要陆宁不暴露身份，不给他闯出什么祸，在外面闲逛倒是也无关痛痒。
在药铺抓了药，沈淮宣提着一沓草药包，慢悠悠回到沈府，陆宁已经回来，在床上睡得熟了。
沈淮宣倒是也没有吵醒他，安静地将药包收好，翻开桌上的一本典籍，在书页里取出一封夹着的信笺，又复出了门。
青红楼不愧是京城中最为名盛的青楼，相貌服饰各异的人于楼上楼下穿梭，姑娘们粉红翠绿的衣裳罗裙如蝶一般翩翩飞舞，打着手中的纸扇笑得娇俏，胭脂水粉的香都凝得浓郁，被风捎带着散开，整条街都隐隐漫着女人身体的娇媚香气。
沈淮宣头一回来这样的地方，才张望着走到门口，等得耐不住的娇美女子眼前一亮，三四个一齐涌了上来，将他团团围住。
来青楼寻欢作乐的多是些连妻也娶不上的穷酸男人，或是肚满肠肥的富商达官，倒是少见沈淮宣这样温润好看的男子，光是那张脸，就让这些女人欢喜不已。
再看沈淮宣的服饰衣料，可不是平民能穿得起的，恨不得将整个身子都贴上去献殷勤。
沈淮宣就这么被拥着进了青红楼，妈妈拉开依偎在他身边的几个女人，凭着一双多年练就的毒辣眼睛，一眼就能看出沈淮宣的气质不凡。
“我找尹红红。”
一听他点的是尹红红，周围几个女人顿时齐齐发出一声失望的哀叹。
“又是尹红红！她不接客怎么还生意这样好……”
有一个女人忍不住抱怨出声，顿时被妈妈狠狠瞪了一眼，赶紧缩回脖子，不敢出声，其余几个女人见状也纷纷散开，重新挤到门口去招揽下一位客人。
“公子，尹红红是只卖艺不卖身的，若是你想做皮肉交易，还是……”
妈妈看了一眼沈淮宣的神情，有些小心地说道。
没等妈妈说完，沈淮宣就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语气有些加重：
“我找尹红红。”
“公子跟我来吧。”妈妈定定看了一眼沈淮宣，转身领着他上楼去。
穿过一排排的小房，透过门不时传来一些奇异香味和喘息声，沈淮宣连忙撇开视线，放轻了呼吸，免得自己露出什么不对劲的端倪。
“到了。”妈妈一把推开门，对着里面叫喊了一声，“尹红红，有客人点了你。”
“不见！见什么客人！上回的那个老——”
尹红红背对着门口望向窗外，话还没说完，沈淮宣已经走了进去：“是我。”
尹红红的声音戛然而止，忙不迭转过身来，看见沈淮宣的眼中都是惊喜：
“是你！进来进来！”见妈妈还站在门口，尹红红有些不满地朝她挥了挥手，“看什么？快点去做自己的事情！”
妈妈被尹红红这么一说，脸上倒是连一点气恼也没有，仿佛这一切都顺应平常，走下楼去。
“你是来找闻瓦的吧？我引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