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怎么了?”
商队靠后的人有些茫然,高声喊叫道。
毕罗的脸上看不见一丝轻松,语气凝重:
“是狼,狼群来了。”
这一句话犹如一颗深水炸弹,整个商队都沸腾了起来。
“什么?有狼?”
狼群走得越来越近,每一只眼里都泛着贪婪恐怖的绿光,毕罗的心再次狠狠下沉,他们对上的,还是一群饿得近乎发疯的狼。
因着这片原野的荒凉,这群狼赖以生存的食物,便是偶尔过往的旅人,但渐渐也再没人经过此地,于是饿狼们便冲出地盘,在小城间厮杀残暴地吞食,这些狼狡猾有力得很,连蛮夷的军队都奈何不了他们,只能眼睁睁放任狼群为患。
恐怕不好对付。
饿狼看准时机,站在前排中心的狼王忽然长啸了一声,身后的狼群顿时得了命令,尽数扑了上来,马匹哪里敢正面对抗这些带着强烈杀戮腥膻气息的猛兽,惊得不断扬起前蹄几欲转身逃走。
狼知道不能和那些人手中的兵器硬碰硬,尽力将身子押下去,把马匹的腿脚腹间咬得一片鲜血淋漓,一股铁锈的血腥味在荒野之中弥漫开,混战之中,沈淮宣却听到了有些熟悉的声音惊慌地叫喊着,猛地一回头,正苦苦对峙着一头狼的人,可不就是鹄城中一见的鹄伏阿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路跟来的?
顾不上想其他,沈淮宣当即拍着马匹,冲向了鹄伏阿的方向。沈淮宣提起长剑,喝然一声,那狼灵活地朝着旁边一滚,竟只是划伤了它的脖子,痛得嗷嗷叫唤了几声,忌惮地离沈淮宣远了些。
毕罗才抬起眼睛,看向沈淮宣的方向,目光就猛地一变:
“沈头领!小心身后!”
沈淮宣几乎已经能够感受到身后的狼一跃而起,将那血盆大口在他后脑张开时冒出潮湿滚烫的腥味,但他没有回头,甚至手上的长剑也没有任何朝后挥过去的意思,就这样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时间冻结。
尖锐的狼牙已经压入他的发间,再一个眨眼,就能将他的头颅整个咬碎。
电光火石的一瞬,那只狼惨叫了一声,重重向后摔了下去,喉咙有个被洞穿的血口,正在不断涌出粘稠的狼血,没多久就断了气。
沈淮宣睁开眼,似笑非笑地朝着一个方向看去,心底竟然有些他也不愿承认的欣喜。
陆宁黑着脸,从那块大石头后面走了出来,他抬手指尖,无形的杀意就让众狼都畏缩地失去了战意,陆宁见他们还是不肯逃走,翻身之间便来到了狼王跟前,后者甚至还没看清陆宁的动作,在惊恐的眼神中,倒映出陆宁将他的喉管捏断的片刻。
场上一时寂静无声,比狼群出现时更死的寂静。
毕罗的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陆宁,这个看上去白白净净的少年一直在不断刷新他对于“强悍”这个词的认知。陆宁随手一丢,方才还威武凛凛的狼王此时就像一条死狗一样被丢在地上,陆宁拍了拍手,走到沈淮宣身旁。
沈淮宣刚要转过头不看他,就听他厉声呵斥:
“别动!”
沈淮宣真就定在那里,陆宁头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下一秒,陆宁的手心便凝出一团光晕,法力灌输在他被狼牙划伤的小腿上,一阵温热,那道才堪堪凝固的血口消失不见,肌肤新嫩如初。
陆宁没有和沈淮宣多说话,确认完他身上没有其他伤口,便走向了商队其他人,一一为他们治疗,商队众人何时见过这样的场景,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宁。
等到陆宁将人的伤势全部治愈,走路已经有些摇晃,蹲下来给马匹被撕咬溃烂的血肉治疗,但才到一半,便突然往地上一栽,竟然就昏了过去。
“陆大人!”
毕罗大惊失色,他甚至没注意到自己对陆宁的称呼已经变成了“大人”,沈淮宣的动作比他更快,在见到陆宁闭上眼的一瞬,瞳孔便猛地缩紧,一下冲了过来,将已经脱力的陆宁抱在怀中,脸色沉沉。
沈淮宣将陆宁放在了马车中,才掀开帘子吩咐毕罗带领商队继续赶路,只是速度却比先前慢下来不少。
沈淮宣看着陆宁陷入沉睡的安然脸颊,心头长长叹了口气。
在注意到自己手腕上的红线指引着那块巨石时,沈淮宣心头便蓦然松了一口气,知道陆宁就在附近,反倒让他心生窃喜,竟然下意识就不躲避那头狼的袭击。
那一瞬,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那样相信陆宁一定会出手救下自己。
“咳咳。”
一直在一旁被忽略的鹄伏阿终于出了声。
沈淮宣刚才看向陆宁的柔软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说吧,解释一下。”
“这……”鹄伏阿显得有些讪讪,“说来有些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眼看着自己还是逃不过,鹄伏阿只得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交代了整个事情经过,他实在是想随着商队一同行走,奈何父亲不让,他便趁着下人不注意,收拾了足够的盘缠衣裳,一直悄悄跟在商队的后头。
没想到平这才没两天就捧上了狼群, 要不是沈淮宣及时发现他赶过来相救,他怕是早就死在那头狼的嘴下。
“我不管你跟着我们有什么目的,我已经明确地说过了,我不会带着你。”
已经出了鹄城,沈淮宣对鹄伏阿自然没有了原先的恭敬和好脾气,但鹄伏阿全然不放在心上,只是听沈淮宣断然拒绝,有些急了。
“为什么啊!我自己也带了足够的吃食吗,又不会花你们的银钱,多一个人有什么大不了的!”
沈淮宣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有些颇为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按照你的说法,这一路上不管是谁想跟着我们,商队都应该一并收了,反正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鹄伏阿顿时噎在那里,自知理亏,却又不愿意离开商队,只得悻悻垂着头,沈淮宣继续说道:
“若是你在商队里出了什么差错,到时候鹄城主岂不是要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
“谁说的!我哪有那么脆弱,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我当然对自己的性命负责!”
鹄伏阿平时最烦别人用少城主的身份来映射他娇生惯养,此时一下就不满地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