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当然认得,正朝着他们的三殿下走来的,就是几年前便在西域彻底失踪的四公主。
“四妹,终于舍得出来了?”
三哥的语气很是复杂,似乎有埋怨,欣喜,又或是不安……
“三哥,放过他们,我跟你回去。”
尹红红下意识地回过头,朝着茫茫的军内看了一眼,不知有没有捕捉到那个她心中所想的男人模样,但不过片刻,就又扯起了笑,直视着三哥。
“四妹,你应该知道,二哥的事情!”三哥额上的青筋陡然暴起,“这些中原人给了你什么,让你连二哥的仇也可以不报了?”
尹红红凄凉一笑,却是没有正面回答三哥的话,只是重复了一遍她方才所说:
“三哥,放过他们,我跟你安心回去。”
场面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方宗离得远了,听不见尹红红究竟和三哥说了些什么,但看着对面迟疑的神色,便勒住了骚动不安的马匹,耐心等待着结局。
三哥的神情似乎有些隐忍,长久地看着尹红红,最后还是恶狠狠地下了决定:
“撤!”
两军对垒的紧张局势,竟就这样轻易地被一个横空出来的女人化解,只不过这其中的艰难困苦,恐怕也只有尹红红自己知道。
她回身最后看了一眼这片中原的边界,忽然眼神一震,有一个人遥遥望着她,目光炽热。
是他。他真的来了。
尹红红决绝地回过身,不再看那身后的大军一眼。
有了宋秉的默许,沈淮宣便长久地留在沈府中。
陆宁的精神劲比先前好上了许多,虽然沉睡还是有些长,但醒着的时候也愈来愈多,沈淮宣望着他扑打飞落的鸟雀,眼中含笑。
他这样日日耳鬓厮磨,令沈淮宣有时恍然忘记陆宁并非凡人,而是个与他异类的精怪,是他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
魏修阑隔些时日就会到沈府拜访,来时总记挂着给神沈淮宣带上些物件,有时是诗词经文,糖糕墨砚,和陆宁也愈发熟稔,不免有些惊异于陆宁的心性天真。
“我记得那日还有一个女子,似乎是什么公主?怎么却不见她来了?”
陆宁拆了魏修阑带来的糖糕,无意随口问了沈淮宣一句。
沈淮宣的神色骤然冷了下来:
“她不会再来了!”
陆宁半块糕点还在口中,却被沈淮宣有些可怖的陌生神情一怔,看向他的目光中也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
见陆宁露出这样的表情,沈淮宣像是忽然回过神,伸手触了触自己的脸颊,仿佛刚才陆宁看见的那个沈淮宣只是一眨眼之间的幻象。
陆宁的喉头滚了滚,似乎有什么想说,但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沈淮宣有时穿着夜行衣出门,回来时身上落了些搏斗的伤口,还有大片陌生的血腥气,令问过一次,他便露出方才那样令他觉得陌生的神情。
那个初见时眉眼如同水墨落笔,温柔俊朗的沈淮宣,和现在他身畔的这个人,真的是同一个么?
陆宁的心头忽然涌上一种他自己也揪扯不清的情绪,沈淮宣会对他温柔备至,笑逐颜开,这令陆宁无法拒绝地沉溺进去,他本不该插手人事纷争,但只要沈淮宣高兴,他便愿意伸手。
“你该睡了。”
沈淮宣忽然弯起眉眼,一手贴上陆宁的背脊,有些不容抗拒地将他缓缓推引入卧房,看着陆宁躺下才肯松手。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沈淮宣,陆宁忽然觉得有些不详的预感,隐隐在意识中盘踞。
“上次对弈,还是与大哥一同,现在却只有三弟陪我了。”
宋秉依旧是执白子,打磨光滑的白玉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一声珠圆玉润的脆响,边疆与西域的战火被意料之外收束,三皇子于是平安归来,第一件事就是寻了宋秉,让他来陪着自己下棋。
“殿下,下这儿。”
洛灵有致的曲线紧紧提着宋立的手臂,温香软玉在旁,宋立不禁有些心猿意马,也顾不上洛灵说的那处究竟如何,便仓促落下黑子。
宋秉抬眸淡淡一笑,跟着落下一子白,也不恼洛灵从旁指点,两人兀自下的飞快,棋局渐渐张满,到了收束全局的时刻。
“你去给殿下倒些茶水来。”
洛灵忽然转头,朝着一旁的闻瓦吩咐道。
宋立的眼中亮了亮,想起宋秉刚到之前,娘将自己拉到一旁,贴耳嘱咐的几句,计上心来,对着闻瓦招了招手:
“还不快去!”
闻瓦深深看了宋立一眼,知道他的意思,看了一眼依旧是一脸淡笑的宋秉,不由得在心底惋惜地叹了一声。
好端端的,为什要和殿下斗呢。
闻瓦很快端来了两杯茶水,袅袅清香热气极淡地飘溢开,茶水鲜亮澄澈,在白瓷杯中微微晃动,宋秉端起来便径直一饮而尽。
“好!”
宋立见他喝下那茶水,掩不住心头的大喜,莽撞地笑了几声,待到宋秉用有些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己,才慌忙坐下来,有些尴尬地笑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宋秉的神色却依旧如常,看不出有半点中了毒的痕迹,宋立不仅有些焦急,不住用余光暗室站在一旁的闻瓦,意图责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闻瓦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的确已经下了毒,至于二殿下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反应,他就无从得知了。
宋立的额上渗出一丝冷汗,不会是宋秉这些年用过太多的药材,导致砒霜对他也失去了毒性?这样说来,要将宋秉毒死的办法,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实施了……
“三弟怎么不喝茶?都要凉了。”宋秉忽然抬起头来,眸光真诚,“难不成有什么理由,让三弟不敢喝?”
“哈哈,这怎么可能?我太专注于棋局,一时忘记罢了。”
宋立被宋秉一言说中,心下大骇,难不成已经让宋秉知道了自己的意思?可就刚才的两句话而已,绝不该露出任何马脚。
宋立端起那杯茶,和宋秉一样仰头饮下,茶水倒是成色极佳,微涩里隐隐冒出一阵清甜的回甘,宋立正踌躇着开口说些什么,忽然脸色大变!
从小腹骤然爆发出一阵刀绞一般剧烈的痛意,身体一下失去了支撑,重重摔落地面,洛灵在第一时间起身避开,厌恶地看着口吐白沫,双目圆瞪的宋立。
“你,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