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怎么知道他们是商队的,出现的时机还这样巧妙,这其中怕不是有什么阴谋。
况且刚才老乞丐随手一劈,竟然将木剑完全插入了黄沙,旁人兴许不会注意到这样的细节,但沈徽从小就令他在一缸沙中不断砍剑来练习力道,沈淮宣非常清楚,将剑完全没入需要怎样惊人的力量。
这个老乞丐,只怕不是什么轻松角色,沈淮宣不想节外生枝,抬手阻止了毕罗:
“去多拿几壶水来和干粮来。”
老乞丐一连喝光了足足五人份的水,又胡乱吃了许多大饼,换作旁人早就撑得不行了,他的腹部却奇怪得不见一点隆起,沈淮宣的眉头越皱越深,老乞丐却似是全然不在意,满足地拍了拍自己的独自,发出饱满响亮的声音,这才咧嘴哈哈一笑。
“好人,你们是好人。”老乞丐将木剑从黄沙中拔出来,“不如就好人做到底,将我这把老骨头一起带出这片沙漠。”
“沈大人!你别拦着我!我今天非要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东西不可!”
毕罗气得直接拔出了佩剑,这人真是不要脸,他们已经给了这么多水喝粮食,在这片沙漠之中,水粮无异于性命,比黄金珠宝都贵重不知多少倍,这人却理直气壮地用完,一句谢谢也不说!
“哇!你这娃娃,怎么这样!”
那老乞丐怪叫一声,摇摇晃晃朝着旁边一扭,毕罗的剑刃只从离他还有两寸的地方落了空,两人缠斗起来,老乞丐上蹿下跳地躲避,看上去颇为狼狈,可在沈淮宣眼中,这老乞丐根本就是耍猴一般逗着毕罗玩。
无论毕罗挥出多少剑,老乞丐都像是早已知道了方向,恰到好处地躲开。
“罢了罢了,不陪你们玩了。”
老乞丐忽然收起了脸上的嬉笑,右手执剑而立,忽然之间,他周身的黄沙都被一股莫名的风吹得飞扬起来,破烂的衣袖猎猎作响,那柄看上去无异于垃圾的木剑陡然迸发出一种寒凉的剑意。
毕罗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住,还没来得及出手,老乞丐就已经扬手闪出一剑,毕罗的半边头发齐齐断开,落在地上,青白的头皮顿时裸露于暴晒之中,毕罗难以置信地伸手摸了摸。
“前辈,停手吧。”
沈淮宣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刚才他没有阻止毕罗,为的就是想要探探这个老乞丐的虚实,不曾想一出手竟然这样煞人!
要是两人真的动起手来,恐怕毕罗都不能再这老乞丐手底下撑过一招,就死在他的剑下。
“行,行,你们能带我上路吗?”
老乞丐收起木剑,一瞬眸中的寒光和肃穆又变成了疯疯癫癫的痴笑,沈淮宣心底打起了鼓,还不知道这老乞丐究竟是什么来头,若是贸然让他进来,万一发生了什么事……
“放心。”老乞丐脸上依旧笑嘻嘻,语气却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老朽若是想要杀你们,一开始动手便是,你以为,你们之中会有一个人能成为我的对手么?”
这话说得半点面子不给,沈淮宣却不得不承认是一句实话,单单从刚才他劈出的那一剑,沈淮宣就知道,他们远不是这个老者的对手。
“好,毕罗,去拉匹骆驼来,给这位前辈。”
毕罗刚要点头领命,那老乞丐又叫唤了起来:
“我不骑马!我这老骨头,在马上颠几下非得散了不可,那不是有马车?我要坐马车!”
说完,老乞丐就自顾自朝着那马车走去,毕罗看了一眼沈淮宣,连沈头领都没有出言阻拦,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便也学了个聪明,乖乖闭嘴不说话。
那老乞丐才走到马车边缘,掀开帘子就要往里爬,陡然对上一双美丽得近乎妖孽的眼睛,忽然僵在那里。
“哈哈……”老乞丐干笑了两声,放下帘子,挠了挠头,“我身上脏,还是不进去了,我坐在车辙上就行。”
沈淮宣虽然不知道这老乞丐究竟是为什么突然转变了态度,不过看样子是和陆宁有关,忍不住微微扬起唇角。
老乞丐这下比刚才老实了不少,一路上都没再喊着自己口渴疲倦,硬是一声不吭地随着他们行到了日落,众人扎下营帐,老乞丐摇了摇头,就地挖了个沙坑慢慢钻进去,就像是沈淮宣一行人发现他的时候一样。
老乞丐眨了眨眼,无声地望向陆宁的方向,心头的惊骇还是久久难以平息。
狐仙的后裔血脉,中原的一支应该是在北疆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这商队中都是些普通人,除了那个沈淮宣根骨有些意思,是谁能请动狐仙来护驾保航?
在心底思量了半晌,老乞丐终于决定,在天亮之前就先一步离开商队。
不想才刚刚下定决心,眼前就停下了一双脚,老乞丐闭着眼睛装作已经熟睡的模样,沈淮宣便坐下来,笑吟吟地看着他。
“前辈,现在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守在这个地方么?”
沈淮宣话音落下,久久都没有答复,他倒是也不急,就这样一直看着老乞丐,直到那沙坑中的人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睁开了眼睛。
“倒是糊弄不过你,兴许一开始就不该故意露那一手。”
沈淮宣知道他所说的无非是那一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前辈既然不是心怀恶意,为何不能告诉我?”
“倒也不是不能说……”老乞丐用两只枯槁的手臂撑着自己的身体,像是一条蛆虫一般从沙坑中缓缓钻了出来,目光有些遥远,“我来,不过是想探听到了那件宝贝的风声,才一路远远跟上你们。”
沈淮宣眉头一皱,知道十有八九是自己猜想的那样。
能让这种等级的高手感到兴趣的,除了龙鳞,他恐怕也拿不出什么其他的宝贝。
“你不必太在意,我不过是听说那龙鳞被人从法阵中取了出来,有些放心不下,才来看一眼的。”老乞丐连连摆手,“我不过是个肉体凡胎,那东西对我来说没用,只不过这样一件宝物横空出世,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暗中盯着你们的,只怕不知道还有多少双眼睛。”
沈淮宣点头,心下了然,在八皇子将龙鳞赠给自己的时候他就已经隐隐约约有了预感,只是不知道消息走漏得这样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