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顿休息一番,商队一早便动身离开了西洛国都,往极北之地一路前行。
也不知道这是否是因着向北的缘故,走了一段路之后,众人便觉得气温下降了不少,头顶分明还是闽光黄的太阳,云却无端有些阴沉,吹过身畔的冷风也有些阴凉。
连沈淮宣在马车中也明显感受到了气温的下降,有些疑惑地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正好的天光,不过并未多在意,这商旅途中见惯了各种大小奇异之事,对此自然并不惊讶。
“前面就是冥炎山。”
沈淮宣打开地图,手指细细描绘着蜿蜒的路线,低声道,陆宁将头靠过来,依附在他的肩膀上。
若说商队出发之前,沈淮宣对陆宁还不确定有几分真情实意,现在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绝美的少年面孔,沈淮宣心中却是止不住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他们一同经历了这么多,陆宁一直默默陪伴在他身边,甚至破了不参与人事的例,只要他开口,陆宁便不会拒绝。
他忽然有种想吻这个少年的冲动。
“头领!我们到了!”马车外面传来了毕罗的声音,打断了沈淮宣的思绪,“这山,看上去有些邪门啊!”
沈淮宣闻言,下车查看。
果然,远远站在山脚下,便觉得这山的颜色浓郁得诡异。春季才过不久,步入夏初的山间林木至多是一片深邃的绿,可他这一眼看去见不到绿色,反倒是整座山都被笼罩在灰黑迷蒙的雾气中,阴风比方才在路上刮得还厉害。
沈淮宣心下一顿,知道这山上多半另有古怪,但若是从左右而行,不光得绕开这座冥炎山,还有连绵的许多其他山脉,足足要多花费十数天的路程,且这荒野里也不知有没有隐居的人家,多花时间倒是不打紧,只怕商队水尽粮绝,可是就危险了。
沈淮宣思索一番,终于还是下了命令。
上山!
于是商队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往冥炎山上去了,沈淮宣沿路打量着葱郁的树木,眉头是越皱越紧,他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潜伏在附近,但又感觉不真切,身后冷不防被人拍了一把。
沈淮宣回头一看,是鹄伏阿,顿时有些没好气:
“怎么了?”
鹄伏阿知道自己贸然拍的那一巴掌有些不好,讪讪笑了笑:
“沈大哥,那个,人有三急,我能不能去方便一下,很快就跟上你们!”
“这是什么大事?不用跟我说,去吧去吧!”
沈淮宣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鹄伏阿立即跑开了去,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痛痛快快解决完大事,正舒爽地要系上裤腰带呢,忽然听见旁边有人在叫他。
“小伙子?小伙子!”
鹄伏阿起初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那么小的声音就跟幻听也没多大差别,直到对方蓦然拔高了阴凉,鹄伏阿才猛然吓了一跳,拍着胸口穿过起来,定睛一看,是一个衣衫破烂的老太太。
老太太形容枯槁,眉头紧紧皱着,一副十分不满意的样子:
“小伙子?你来这山上做什么?”
“我?”鹄伏阿见那老太太始终低着头,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别人,才确认她是在和自己说话,“我们是商队!正好路过此地,看这天色啊,估计要在这里住一晚上。婆婆,你是这里的住户?”
老婆婆没有否认鹄伏阿的话,只是弓着的背开始颤抖,语气也变得更急促凌厉了:
“没事不要来者!现在去告诉你们商队,马上走!永远都不要来这座山上!”
鹄伏阿一愣,他不认识这个老婆婆,那里想得到对方对自己怎么有这样大的敌意,一时心头不满,将裤腰带胡乱一绑,就插着腰理论起来:
“哎,我说你这婆婆,我们不过是借个路,都是正经商人,做的正经买卖,不会偷这山上的一草一木的!也不会到你家去打扰!”
“快走!”
婆婆似乎是没听见鹄伏阿的话,只是反反复复重复着让他们赶紧滚出这座山,饶是一开始对老人家忍着脾气的鹄伏阿也终于忍不了了,低下身去正准备和婆婆理论呢,这抬眼一看,差点没吓得魂飞魄散。
这老婆婆的眼眶中竟然是两片空洞的黑,没有眼珠子!
鹄伏阿哪里见到过这种场景,当即吓得怪叫一声,屁滚尿流踉踉跄跄地跑了,连裤腰带在动作之间被扯开,他甚至不敢放慢速度系好,就这么一路扯着,直到跑回了商队,还有些惊魂未定。
众人看尽他这副狼狈相,齐齐哈哈大笑起来,胆子大的一个汉子还高声笑了他一句:
“哎哟,鹄公子这是屁股蛋被什么东西咬了不成?”
商队顿时爆发出一阵更大的小声,鹄伏阿赤红着脸,刚才恐惧的心情也在众人的笑声中平静下来不少,顿了顿气,整理好自己的衣服,鹄伏阿才向着沈淮宣走去。
“沈大哥,出大问题。”
沈淮宣懒懒抬起眼睛,他先前就怀疑这座山中有什么古怪,看见鹄伏阿这样不要命跑回来,也猜到他多半是遇上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鹄伏阿于是将自己遇见那个老婆婆的前后经过都细细说了一遍,即便是回想,他还觉得脊背后一阵阵发毛,沈淮宣虽然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心底思绪却在飞快地盘络着。
那老婆婆叫他们快些离开,并不是在难为他们,反倒应该是为他们好。
这么说来,这山中还有什么令那个老婆婆为之恐惧的存在?
不过进来都已经进来,以现在的天色,下山恐怕也已经来不及,沈淮宣闭了闭眼,看了身后的马车一眼,心道有陆宁在,他又有什么可怕。
天色渐渐沉下来,商队中又陆续有人捧上了类似的古怪事件,原本哄笑的声音也愈来愈少,就是再迟钝的人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整个商队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今天就到这里,今晚我们便在这里驻扎一晚。”
众人走到了一处空地,地面铺就着柔软枯黄的竹叶,沈淮宣便宣布在此地扎营,又特意吩咐将帐篷围拢得近了些,在外围烧了一圈篝火,以抵御这冥炎山中阴森的寒气。
商队众人虽还是有些不放心,但见沈淮宣神色平和,白日里的赶路又实在劳累得紧,才躺下没多久,便沉沉入睡,接连响起了一片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