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修阑愣住，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出现的人。
他真的来了。
尽管知道自己此时的心情有些卑鄙，魏修阑却还是忍不住浮上了庆幸和惊喜。
沈淮宣没有多说话，俯身过来，将手中的瓷瓶拔开，胡乱地将药塞到魏修阑口中，冰凉的指头触碰温热的唇，换作以往，沈淮宣指不定要起些暧昧心思，可现在却完全没有这种心情。
魏修阑被药丸呛得咳嗽了两声，感觉到药效在肠胃内微微发热，那股束缚着自己的力量也在顷刻之间消散，手脚由僵硬酥麻逐渐能够动弹，魏修阑借着沈淮宣扶着自己的力，慢慢从地面上站起来。
虽然脸色还有些惨白，不过已无大碍。
“没事吧？”
沈淮宣开口问他，声音有些哑。
“我没事。”魏修阑摇了摇头，犹豫了一瞬，还是开口“陆宁呢？”
气氛顿时沉默。
魏修阑看着沈淮宣垂下头去一言不发，心底重重咯噔一下，也猜到了七八分，看着好友这样空洞落寞的神情，此时他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若不是自己掉以轻心，也不会被师秦川抓了空子，这才有了接下来的一系列事情。
说白了，他也有责任。
魏修阑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但是到了嘴边却发现都是这样苍白，最终还是沈淮宣先打破了沉静：
“先出去再说吧。”
两人走出书房，沈淮宣向着那个陆宁尸体所在的方向走过去，无论他多么不愿意接受眼前的现实，陆宁都不会再睁开眼睛了。
他必须得把陆宁的尸体带回去好好安葬。
可是当沈淮宣重新回到那个地方的时候，陆宁的尸体却已经不翼而飞，地上只留下一摊血迹，一阵冷风从心畔吹过，沈淮宣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这是为什么？谁带走了陆宁？
一个可怕的猜想突然在沈淮宣脑中缓缓成型，该不会师秦川其实还没有来得及离开，刚才就蛰伏在暗处，等他自己一走开，他就把陆宁带走？
师秦川，他到底想要拿陆宁的尸体去做什么！
沈淮宣的眼中是无尽的恨意和怒火，魏修阑站在一旁，这回是一句话，也不敢说了，他头一次见到沈淮宣这样的神情，恨意比较之前沈家被诬陷破灭也不曾多让。
“先回朝廷，我会和皇上禀报这件事。”被怒火熊熊燃烧的沈淮宣此时却反而沉静了下来，沉迷到令人咋舌的心思在脑中飞速密切的交织，眸光中暗流涌动，“就是掘地三尺，我也要找到师秦川！”
……
北疆。
已经数日过去，依旧没有传来一点师秦川的消息，沈淮宣几乎要发疯。
朝中都说沈淮宣是受了刺激，竟然私自动用手下的兵马，在京城中大肆搜查师秦川的行踪，沿途惊扰了不少城中的百姓，连皇上也知道了这件事，将沈淮宣特意叫到了殿中问话。
沈淮宣只是笑了笑，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憔悴之意，目光至始至终落在面前的地面上，没有抬起眼睛看皇上一眼。
皇上叹了口气。
前些日子的事情沈淮宣已经和他说过了，他有多少能够理解些沈淮宣此时的心情，并不出言责怪，只是温声劝诫。
沈淮宣甚至连商队途中认识的朋友也想方设法地联系了，鹄伏阿，无名，甚至锦娘，但是无一例外都找不到师秦川的任何行踪，终于是从锦娘犹豫的话中打听到了一点可能。
在这几日之间，曾有一处发生天地雷变，现在想来，那可能就是师秦川正在经历雷劫，既然雷劫已过，想必他也已经得到飞升，离开人间上了天庭。
沈淮宣定定站在原地半晌，只觉得胸口继续沉闷，有时钝痛，一点气也喘不过来，好半天才慢慢缓和。
这件事情到这里便无限接近了结尾，师秦川既然已经离开人界，沈淮宣就是踏破铁鞋，恐怕也再无觅处，即便含恨也只得不甘作罢，返回了北疆。
不只是因为失去伴侣的惨痛，还是对师秦川的一腔怒火，沈淮宣将所有的情绪都尽数发泄了出来，于战局之间运筹帷幄，用兵精良，原本对沈淮宣不屑一顾的蛮夷被打得落花流水。
先前还满心轻蔑地说着二十岁的小娃娃能成什么气候，却不想到头来是自己如此狼狈。
蛮夷族类当然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沈淮宣虽说是沈徽之子，但给他们的震慑远远不够，贝沈淮宣打得节节败退也只觉得丢了面子，稍作整顿，便发狠一般打算重新讨伐回来。
沈淮宣沉稳不动，三下两下又将蛮夷进犯的军队牢牢围住，杀了个痛快，对方见势不好，连忙连滚带爬的退回军营。
从那之后在北疆境外就有了一个传说，沈淮宣背光从战马上一跃而起，手中长剑利刃一闪而过，一条血线骤然喷薄，他的目光甚至都没有动过一下，眼前的将士就已经落下了头颅。
鲜血溅在他白皙而精致的脸上，反而更令人觉得惊悚莫名。
这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秀气书生，一旦出手毒辣如蛇，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尖锐的蛇牙咬穿了脖颈。
他被光勾勒的容颜更是在蛮夷的眼中宛如杀神，一日之间，周边部族便都安分下来，无人敢贸然进犯。沈淮宣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举棋挺进，硬是把蛮夷守底下的土地和牛羊都抢走了大半，后者却还忌惮他的实力，不敢大肆报复声张。
边关的捷报传回八皇子的耳中，朝中大悦，彼时朝中的大臣已经无人再谈论沈淮宣与妖物为伍的事情，年轻才俊，大杀四方，功名显赫，这的确是令多少人眼红不已的。
但沈淮宣清廉自洁，实力武功又的确高强胜任，单在带兵打仗这一项上，无人能够说上一句他。
皇上虽然快活爽朗的大笑，却也意识到沈淮宣这样拼命莽撞背后的缘由，还是不免有些担忧，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他这个身份不该去说什么，也不能去说什么。一切还是得看沈淮宣自己的选择和命数，别人感叹惋惜，却丝毫做不了主。
算算也到了沈淮宣和皇上约定结束的时候，原本在他带着商队回中原的第一日上朝时，沈淮宣曾经让皇上答应过这个要求，他若是平定北疆的战乱，皇上就允许他早早辞官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