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回到了中原。
毕罗在临走前恭恭敬敬对折沈淮宣行了礼,虽然都在京城,但各司其职,想到今后两人恐怕见面机会寥寥,铁血如毕罗,眼底竟然也忍不住涌上些酸意。
沈淮宣摆了摆手,众人有些不舍得散了,早已等候在车马一旁的李公公迎上来,对着沈淮宣小心翼翼的。
“皇上已经在宫里等着了,前几日才接到将军您回城的消息,这会已经设下了宴席。”
沈淮宣微微点头,掀开马车的帘幕,示意里面的人出来。
陆宁抬眸,有些试探的从里面小心下了马车。他才向亮相,满场便了无声响,一双双目光惊异或惊艳的落在那张绝美的脸上。
沈淮宣有些无奈地看了身边人一眼,在心底叹息,陆宁的样貌还是这样引人注目,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进去吧!”
陆宁点了点头,与沈淮宣并肩而行,两人缓缓走入宫殿口,几位公公跟在后面,李公公在前面引路。
走过汉白玉铺就的长廊,红木镂空的扶手,鎏金铺就的殿堂,红绿琉璃在光下流转开奇异的色彩,富丽堂皇。在高座之上,身穿一袭明黄龙宿赤锦袍的八皇子见二人出现,轻扬起笑意。
在座都是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朝中的重臣,这段时间新进选拔的文武官员,虽然沈淮宣有一长段时间未曾露面,他们在朝中也有所耳闻这个大将军的事迹。
陆宁的出现让场上多了许多压低声音的议论,沈淮宣暗中豢养妖物的事是朝中公开的秘闻,知道八皇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人还是难免对非我族的异类存有排斥和恐惧。
陆宁察觉到有些异样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有些不爽快,但碍于沈淮宣,也只能忍下不发作。
“还真是漂亮……难怪沈将军会这样不肯放手。”
“你说什么呢!当心点,这种话也是能议论的?”
“是是是。”说话那人瞥了对方一眼,语气不只是酸还是讥讽,“能这样堂而皇之的豢养妖族还招摇过街,甚至不知廉耻的带进宫里,恐怕也只有沈将军有这个本事!”
细密的议论也落入了沈淮宣的耳中,气氛微微有些变化。
他不喜欢听到旁人粗暴地管陆宁叫做“妖物”,尽管陆宁真身的确是一只狐妖,在这样一道道探究和不怀好意的目光下,还是让他有些恼火。
“诸位肃静!”
八皇子皱了皱眉,敏锐的觉察到周围形式的不对。
沈淮宣寻声看向这个过分年轻的帝王,不过不到半年的时间,他就从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娃娃变成了隐隐有帝王风范的男人,眉宇间的英气是皇族才有的浩然坚毅。
沈淮宣心中忽然有些感慨,他们都变了,八皇子也再不是那个为了在宫中苟活而要装疯卖傻的小皇子,而贴身侍奉的他的那个宫女,现今也成为了最为得宠的妃子。
场面在八皇子这一声吓,顿时安静下来,只是一道道目光还在四下飘动。
坐在宴席末等座的魏修阑,举着杯子的手指暗暗收紧,忽然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有些担忧地远远看向沈淮宣。后者此时已经缓红了脸色,几杯酒下肚,那张他所熟悉的白皙面孔上浮起一丝酒精染上的红,清澈的眸底水光潋滟。
沈淮宣身边那个少年……
他记得,就是之前他曾经在沈淮宣家中看见的那人。可是现在再看他们二人的关系,却并不像是沈淮宣当时所说的那样浅薄,气质恍然契合,魏修阑忽然觉得心头一酸。
这个他从小便看着的玩伴,从来是同龄人中的骄傲的沈淮宣,终于也要离他远去了。
“哎,你们说,这沈头领的宠物,虽然是个妖类,那模样……”一个长相尖嘴猴腮的臣卿压低声音,一脸诡异低俗的笑,对着身旁的同伴议论,“就是不知道这滋味怎么样?”
“砰!”
魏修阑听不下去,直接将手中的瓷碗重重摔在了桌面上,锐利破碎的声响,穿破最小片宴席之间的谈笑吵嚷。
先前那个说话的尖嘴猴腮顿时停了下来,有些惊恐又有些怒容地望向魏修阑。
“嘴巴放干净点。”
魏修阑眼神发狠,警告道。
那尖嘴猴腮似乎梗着脖子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魏修阑阴翳的眼神,最终还是庆幸缩了回去,和身旁的同伴小声说话。
魏修阑没再管它,深沉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沈淮宣,默默叹息了一声。
众人都没有注意到,宴席上的某个角落,有一双眼睛整阴谋地盯住了沈淮宣和陆宁。
“狐族……北疆的狐族?我记得好像和那家伙有些关系。”师秦川有所思,摸了摸下巴,暗暗道,“这家伙的眉眼倒是有几分相似,说不准……还真让我撞上了这个机缘?”
他羽化飞升的日子已经近了,但眼下这副骨骼精髓还无法与雷劫的威力抗衡,恐怕飞升当日他便是九死一生,因此竭力做法刻意将飞升时间,又往后尽量延了延。
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总得想个办法让自己度过难关才是,若是一直卡在原地,他在数十年的修炼又和白废有什么区别?
师秦川耐心地等待着,终于抓到了机会。
陆宁起身和沈淮宣说了两句,便离开了宴席。师秦川赶忙趁着众人没有注意到这边,也悄悄起身追了出去,才一路跟到拐角处,陆宁忽然停下来,猛地转过头!
身后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陆宁有些疑惑地转回身子,更加仔细地搜索起周围的场景,他刚才分明听到了一声轻微的脚步就在自己身后。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可再走了一段距离,那个人还是不依不饶跟着自己,陆宁这才心头大疑。
再走了一段路,那声音还是不懈地尾随,陆宁终于忍无可忍,看着四下寂静无人,转头对着身后冷冷道:
“不用躲,有什么出来说话!”
师秦川心头一跳,知道有些不妙,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出来,陆宁的目光落在这个陌生的老者身上,皱了皱眉。
他对这群人并没有什么好感,尤其是在刚刚听见那些议论之后:
“找我有什么事?”
“不必这样防备。”师秦川在垂着头的片刻间已经想好了措辞,在抬起目光时,已经变得温和沉稳,“我只是看你和我一个故人有些像,便想上来问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