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陆宁一愣，随即笑了，“恐怕你是认错人，我对你并没有什么印象。”
说完，陆宁就要扭头离开，师秦川连忙叫住了他。
“等一下！我刚才听闻阁下是来自北疆狐族，那可曾有听说过狐君这个名字？他现在过的可好？”
师秦川装出一副情真意切，好像还真有那么回事。
陆宁则是在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便蓦然转过身，黑眸中惊喜交加。
“你认识我爹？”
师秦川恰到好处的一愣，也露出笑容：
“我说你怎么看的那样眼熟，原来是他的儿子！我们已经许久没联系了，你是第几个？”
陆宁还沉浸在见到父亲好友的欣喜中，全然没有注意到师秦川话语中的破绽。眼前这人不过是个走到生命暮年的凡人，而自己都已经度过了一千年的岁月，师秦川又是怎么与早已在千年之前便早已飞升成仙的狐君是旧识？
“我是次子。在我之上，还有个哥哥，不过父亲他们现在都在天庭，我不知什么原因尚且只能滞留于下界。”
“如此。”
师秦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中却是狂喜，知道自己所探听来的消息不假，陆宁真是狐仙而非狐妖。
想到这里，师秦川不由得暗自嗤笑一声，心中嘲讽宴席上那些人的目光短浅愚昧，狐妖与狐仙虽然真身看上去并无太大不同，可资质却是天壤之别，更何况陆宁这种生来便是狐仙的天纵奇才，恐怕比他哥哥更为出类拔萃。
师秦川既然要飞升天庭，自然也对这些神仙秘事打听了不少，早就知道漫天神仙里只有狐君的次子尚且在下届，至于其中原因，告诉他的土地神仙却是用眼神警告，让他不该问的别问。
多半也是碰到了什么这天庭中的羞事。师秦川早知道这神仙之间也并不像这个名字听起来那班脱尘洁静，私底下肮脏的你争我斗在所难免。心领神会，当下就没有继续追问。
竟然被他碰见了……
师秦川竭力忍住心中的狂喜，一个大胆念头在心底不断发酵，起初几乎癫狂，随后慢慢冷静下来，缜密而恐怖地设计起所有细节。
“我不宜出来太久，你且去吧，我们下回再好好叙叙。”
师秦川看着陆宁一副憋了很多话想说的模样，心中一紧，他对狐君的了解也不过是从这些道听途说的消息上得知，要是真的与陆宁聊起来，指不定要让对方发现不妥之处。
陆宁虽然话头才开，对方却不愿继续往下说，有些意犹未尽。但毕竟是头一回见，既然是父亲的朋友，他便也该以长辈之礼对待。
师秦川回到了座席上，酒过三巡，意兴也逐渐阑珊，醉意弥漫过大半夜，人群陆续请辞离去。
沈淮宣为今夜的主角，看着身旁陆宁已经频频点头，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有些宠溺地叹了口气，揉揉他柔软的发，起身来和八皇子告辞。
陆宁听闻自己终于能回去，眼神蓦然亮了起来，跟在沈淮宣身旁，马车碌碌滚动，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又回到了这座熟悉的宅院前。
红木烫金的牌匾，遒劲有力的沈府二字，明晃晃悬挂在高门之上，沈淮宣抬头望了一眼，提步跨入门槛。
眼前所有的一切熟悉地映入眼帘，阔别了有些时日，连绿叶上都积了一层薄灰，但依旧生长苍翠，院落里假石山和潺潺水流，不过三步远的小桥，角落里盛开的锦簇花团，院落里积累了不少枯黄的落叶，金色褐色厚厚堆成一团。
推开被尘封的房门，所有的一切还和他们离开时无二，这让归来的沈淮宣也不由得心生出莫名的怀念。
陆宁似乎也受了些气氛影响，露出些眷恋的欢喜，在软榻上一扑，呛起一层薄灰。立马捂着鼻子蹬蹬后退两步，模样颇为滑稽。
沈淮宣被逗得笑出了声，气氛一下就轻松起来。
“今日似乎心情不错？”
沈淮宣稍稍偏头，眸光温柔地看向陆宁。
“……确实。”陆宁走近他两步，“今天在宫中，碰见了我爹的故人。”
“故人？”
沈淮宣倒是有些惊讶，陆宁的父亲应该也是妖类才是，朝中除了已经身死的贺鹿，还有谁会认识妖类？
“我和他闲聊了几句，他叫师秦川，好像是国师。”
陆宁看了看沈淮宣有些不太确信的表情，说道。
师秦川……
沈淮宣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物，虽然是国师，听说已经接近飞升，因此对于朝中事物也并不过多插手，甚至有时不上朝，八皇子也是默许的。
从先皇还在时他便是国师，这么算来，竟然也可笑地成了历经好几代皇上的老臣。
沈淮宣和他并没有过多接触，也不是很清楚这人究竟是好是坏，不过若是说师秦川认识狐君，似乎还真有那么几分可信度。
“他还说了些什么？”
“当时匆匆忙忙，没说太多话，反正日后还会相见，说的是聊天的时候。”陆宁弯起唇角，黑眸里沉醉着碎落的星光，“要是他知道我爹在哪就好了，到时候你的事情我也能一并问个清楚。”
说到这个，陆宁才忽然想起来，他一直忘记的问题：
“你在那个寒冰镜里看见了什么？这一路急匆匆，我都没来得及问你，也和我也说说。”
陆宁心底隐隐有一丝期待，尽管知道寒冰镜里反映的是沈淮宣的事情，却还是忍不住猜想，他们既然已经结缘，沈淮宣的未来里，会不会也有自己的一部分？
又是这个问题。
沈淮宣刚才还为陆宁有些高兴的神情，在这一句话之间迅速冷了下来，背过身去，不让陆宁看到自己有些阴沉的面孔：
“……我什么也没看见。”
“这怎么可能？”陆宁显然是不信的，才瞪大眼睛，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一拍大腿，“这也正常！你毕竟是凡人，一般来说，凡人生生代代轮回互不相干，没法寻到前世和后来。”
沈淮宣怔住一瞬，就这么简单？
他直觉有些不对劲，试探着开口问道：
“凡人看不见的话……是什么样子？”
“看不见就是看不见啊！”陆宁虽然有些失望，但很快便释然了，伸手整理着一旁的锦被，“还能有什么反应，寒冰镜不会有任何变化，就还是一片冰面而已。”
话音刚落，沈淮宣隐隐得到一线希望的心，又突然被一只手狠狠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