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宣和魏修阑二人推辞了几句,但见师秦川情真意切,一副大有他们不答应就不肯走的架势,也就点头应允。
美酒佳肴,烛光摇曳,光筹交错。气氛逐渐被渲染热烈,两人也在师秦川一句一句恰到好处的推力中逐渐情绪汹涌,喝了不少酒,也说了不少话。
沈淮宣不胜酒力,更是因为心中积郁,一杯一杯灌下肚,没过一个时辰就已经脸色凶红,一只手若有若无扶着酒坛,趴在桌面上,眼神迷离。
恍惚的灯火光影变幻之间,他看见魏修阑熟悉的脸被名与暗勾勒出恰到好处的轮廓,是他无数次在心头默念过的影像,是他最爱而不得的执念。
如何能够轻易放下?
“你们都醉了。”师秦川有些无奈的看了看俩人,“今日还未尽兴,不过看沈大人这副模样,还是改日再叙。”
魏修阑只是脸色微红,意识尚且清明,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但看了看旁边已经是一脸醉意的沈淮宣,还是担忧的点点头。
“我不回去!”沈淮宣听见这句话,有些不依不饶的拍了拍桌,“我还不想回去……”
魏修阑看着他的样子,有些无奈,从小就是这样,沈淮宣第一次偷尝酒,一个没忍住喝醉了,甚至还敢在沈叔叔面前大发酒疯,下场当然是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揍。
沈叔叔下手是真的重,第二天沈淮宣连床都爬不起来,魏修阑就趴在他的床边笑了他半晌,但是那一天却异常安静安分,只是在他身旁看书写字,没有再念叨着出去玩。
任何一件小事,都能勾得起他们曾经的时光和回忆。
那个陆宁不过才参与了沈淮宣多长的生命,竟然就对他这样重要。
魏修阑忍住涌到喉咙的话,他多想问沈淮宣一句,到底是他魏修阑对沈淮宣更重要,还是陆宁更让他关切。
在沈淮宣被流放北疆,借助陆宁的力量第一次到江南时,曾经微笑和他说过,魏修阑是他最后的亲人,是他最重要的倚靠。
那现在呢?还是吗?
魏修阑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沈淮宣虽然醉了,可他毕竟还没醉,场面上还有一个并不算的太熟络的师秦川。
“淮宣,我送你回去吧。”
魏修阑低下头来凑近沈淮宣的脸,对着他温声软语地说道,语气像是在哄一个孩童一般。
沈淮宣抬起眼睛,平时清澈的黑眸,此时蒙着一层氤氲的水雾,有种亮晶晶的美丽,去吃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半晌,用力点了点头:
“好!”
“魏大人。”师秦川却在此时靠了过来,目光中有些担忧,似乎有些为难,犹豫了片刻才开口,“我看,还是让我府中的家丁送沈大人回去……还有些事情,想和魏大人谈谈。”
魏修阑微微一愣,下一次不要开口询问,师秦川已经抢先回答了她的话:
“是关于魏大人和沈大人的事。”
魏修阑陷入沉默,不知该怎么回答,师秦川轻笑一声,语气很轻,有着莫名的诱惑力:
“老夫方才就说过,虽然别的本事不算精进,但看人这一点上却从未出过差错,虽然沈大人一口否定,不过究竟是有是无,你心里也该有数。”
师秦川这些话将魏修阑说得哑口无言,尽管想矢口否认,但却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先前沈淮宣就在身旁,他也从来没有去想过这些往后的事,没有过这样患得患失的忧虑,可现在一切都不尽相同了。
他没有办法不在意。
“魏大人要是不好承认就算了,老夫也不好勉强,不过是有些感叹,才想和魏大人说说。”
师秦川知道对方已经踩进了自己想要的情绪,在这时候收回一步,魏修阑也会一头扎来。
果然,魏修阑抬头,看向他的眼睛。
“让家丁送沈淮宣回去吧。”
师秦川弯起嘴角,背过身去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可惜此时魏修阑并不能看见他脸上的神情,那也就无从知道师秦川的心中此时正预谋着一个怎样惊人的阴谋。
沈淮宣已经喝得醉醺醺醺,半闭着眼睛,嘴里模糊不清,不知道咕噜些什么。
“魏大人,我们就在花园庭院中走走。”
师秦川侧身上开一条道路,是一魏修阑跟着自己,穿过悠长蜿蜒的小道,身旁是娇嫩粉白的花,开的正是当时,蜂蝶翩翩穿梭,绿叶金光,生机盎然。
“国师大人,究竟想说些什么?”
终于是魏修阑率先沉不住气,说了话。
“那个陆宁的存在,让魏大人觉得不舒服?”
师秦川也就不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在庭院中的家丁,他早在一开始便让人都退下了,此时只有师秦川和魏修阑二人,不论说什么都能放心些。
见魏修阑不说话,师秦川倒也不急,缓缓吐出一句。
“魏大人既然已经同意和我来这庭院之中散散步,就不必再顾忌着什么,直说心中所想便是,否则我也帮不了你。”
帮?
魏修阑眼神一震,师秦川的意思是,他能够帮自己?
“是,国师大人说对了。”
魏修阑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承认。
多少有些豁出去的心思,但也细细想过,他与师秦川无冤无仇,对方没必要害他,更何况这样的事,就算摊开来也不过是丑闻一件,若是真想治他于死地,不必用这样肮脏也费力的手段。
“很不齿吧?”魏修阑笑了笑,“对方明明是妖,我身为人,却反倒有些妒忌了。”
师秦川摇了摇头,目光有些悲悯,但总归是柔情:
“人是什么?。”师秦川顿了顿,“人本身不过是七情六欲的杂糅,承载于一肉身之中,自私与妒忌,虚荣与虚伪,诸般种种,都是人生来便有的,不必因此自暴自弃。”
魏修阑没有说话,但师秦川的话,却大大安慰了他,察觉到自己的心思之后魏修阑难免痛苦,一面是赤,裸直接的情感,一面是对自己的不耻和鄙夷。
“国师大人说,要怎么帮我?”
魏修阑此时已经对师秦川暗暗佩服,师秦川不过是和他们交谈了几句,就精准的拿捏住了他们心中的脆弱点。
这样的人,幸好没有和他成为对手,否则还真不知下场会如何。
“这自然简单,只要切断沈淮宣和陆宁之间的联系,一切回到原来的轨道,自然也就如你所愿。”
师秦川抚摸了一把下巴上雪白的长须,缓缓说道,目光投向遥远的地方,看穿一片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