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正欲将人平放到床上，沈淮宣却被自己的脚一绊，整个人向前跌落，就这样面对面，吻上了陆宁。
唇上湿软温热的触感并不是幻觉，陆宁蓦然瞪大了眼。
第二日。
陆宁醒来的时候，另一半床已经空了，惊坐起一望，沈淮宣正在屋内一角穿戴官服，露出大半个精壮的背脊。
陆宁脸上一热。昨天沈淮宣误打误撞地吻了他之后，陆宁还有些难以置信地抚了抚唇瓣，躺在沈淮宣身侧，指尖细密地描绘过沈淮宣整张脸的轮廓。
一个荒诞的来自天外的馈赠，却在无形之间将他越系越紧。
似是察觉到身后有所响动，沈淮宣回身看见陆宁，轻扬了扬唇瓣：
“我穿这身官服，如何？”
陆宁忙不迭地点头，星辰明亮的眼中只能盛得下沈淮宣一人。
沈淮宣轻笑。
昨夜发生了什么，他只依稀能回忆起诸葛凤把自己扶到沈府，之后的事，便一概不知。
“我出门了。”
沈淮宣没走出多远，便碰见了同往的诸葛凤，两人关系已算得上不错，热络地打了个招呼，便自然地并肩而行。
“我看了今日的卦象，说是末吉，加上了这么个末字，一时还真摸不清究竟是该喜或悲了。”诸葛凤的目光散漫地游离，有些心不在焉地念叨了一句，显然注意不在此处。
“原来诸葛兄还会看卦象，倒是有趣。”
沈淮宣微笑着回了一句。
“略懂些皮毛，平日自己作乐罢了，也说不上来准。”诸葛凤闲聊了两三句今日的兴宜气候，忽然话锋一转，“我昨夜送你回去，看见沈府内的那个少年，是你的朋友？”
沈淮宣一怔，不知诸葛凤怎么会忽然对陆宁感兴趣，当然不会对他说实话，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而讨论起昨日阅读的一篇经文。
诸葛凤见沈淮宣故意避而不答，心头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但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两人行至殿外，沈淮宣却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那人转过头来，才吃惊地发现，这人正是他在北疆军营中见过的林嘉仪。
林嘉仪显然也看见了沈淮宣。沈淮宣上任尚书令的消息他早已知晓，一方面为沈淮宣洗脱罪名而欢喜，一方面又因着当时方宗对沈淮宣言严刑逼供时自己在一旁并未阻止而感到不安，不知沈淮宣是否会怪罪于他。
沈淮宣的面色如常，丝毫看不出与林嘉仪有过过节的痕迹，攀谈起北疆的近况，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多亏沈淮宣在北疆时传递的用兵之计，北疆接连打了许多场胜仗，节节败退的蛮夷惊慌不已，终于吃不住，率先扬起了白旗，讲和约定每年都向中原进贡，约束手下人马，绝不私自进犯中原一步。
林嘉仪留下方宗驻守边疆，只带了几十轻骑，返回京城亲传捷报。
“上回在营中，救了你的那个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那么粗的铁链，他怎的挥手之间就断了？”
林嘉仪回想起当时的场面，还有些唏嘘不已。
诸葛凤的眼睛蓦然亮了亮，谁知沈淮宣却只是刻意咳嗽了一声，不答林嘉仪的话，后者也自知失言，不再提起。
三人一同走向殿内，丝毫未注意到，不远的角落中，有一双眼睛正悄然注视着这一切。
“沈府的少年……”
贺鹿若有所思，伸手抚了抚下巴，望向沈淮宣的眸中，蓦然亮起一道光。
沈淮宣总觉得今日上朝时，贺鹿看自己的眼神似乎与以往不大相同。
虽说上回答应了闻瓦要接近贺鹿，但突然让他去做这等差事，沈淮宣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下手，许多日过去了，竟还是没有半点进展。
连自我宽慰也显得有些苍白。
沈淮宣对贺鹿的印象一向算不得好，平日撞见了招呼也是能省则省，谁知今日上朝，一位老臣与沈淮宣意见相左，一向只是沉默看着的贺鹿竟一反常态地站了出来，为沈淮宣说了两句话。
换作是诸葛凤这么做，沈淮宣必然会朝着他投去感激地目光，但对象是贺鹿……
才散了朝，沈淮宣就眼见着贺鹿笑着朝自己走来，在他面前站定。
“沈大人可是要回府？”
沈淮宣摸不清贺鹿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点了点头，贺鹿便亲亲热热地凑近了他一些，与他并肩而行。
“正巧，我与沈大人有些顺路，不如同行一成？我前些日子拜读了一首诗，想不到沈大人年纪轻轻，竟也能写出这般美妙的诗句！”
是因为这个才忽然亲近自己？
沈淮宣半信半疑，但并未拒绝贺鹿的邀请，两人一左一右，走过汉白玉铺就的殿前长阶，贺鹿竟真能随口说出几句沈淮宣几年往前年轻气盛写就的诗句，这令沈淮宣更信了他几分。
“我倒是也想能写出这样的东西，奈何胸中墨水尚浅，不能与沈大人相比。”
贺鹿似乎有些惋惜，长长叹息了一声，神回旋那里敢当，梁莽拱手作揖。
“贺丞相言重了，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辞藻堆砌罢了。”
“对了！”贺鹿见他这副模样，在心底冷笑，面上却毫无破绽，依旧是一副温润笑颜，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惊叫了一声，“前几日，我杭州的妹妹给我寄来了些上好的普洱，我一人也喝不了多少，今日与沈大人甚是聊得来，若是沈大人不嫌弃，不妨到我府上，我将茶叶分赠一些于你？”
“这怎么好意思！”
沈淮宣虽然这么说着，转念一想，贺鹿这人身上他虽未看出什么破绽，但若是到了贺府中，到时候趁着贺鹿去拿茶叶的空挡，自己在屋内找找，估计多半能看到些有用的东西。
“沈大人就不要推拒了，就当是我贺某想与沈大人交个朋友，送的一点见面礼。”
沈淮宣这才点了点头：
“好，那边多谢贺丞相的好意了。”
两人已经走出宫外，守门的侍从望见两人攀谈热切的身影，对视了一眼，脸上皆是露出了有些惊讶的神色，还从未见过贺丞相与谁走得这么近。
蠢货。
贺鹿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只要你沈淮宣到了我府中，我便有办法将那层皮扯下来。
我倒是要看看，护着你的，究竟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