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为斩手指不由自主的颤抖，那是身体受到攻击时下意识的反应，脊柱神经条件反射传递给肢体，让它有所动作。
但是没用，他所有的动作都被束缚在小小的一方，手臂最大的太高距离不过一厘米。
直为斩的脸憋得通红，用力的喘息，带动手术刀的位置，造成了更严重的伤害。
他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放松心情，慢慢闭上眼，回想一些美好的事情，以便能让自己安然度过这两个小时。
他想老爸了，那个从出生起一直陪伴他的人，教了他许多的人，那个每次在他上学前装着满不在乎却又频频打听的人，那个在他生病时通宵照顾他的人。
程豪迈小心的移动手术刀，他曾经学习过一段时间医学知识，但并没有到达精通的地步，直为斩是他第一个手术对象。
程豪迈不知道之前直为斩说的话还算不算数，应该是不可能的了，换位思考，如果直为斩……
不会的，直为斩才不会像自己一样，就算是行动被发现了，直为斩也不会用伤害她的方式来保住两人的性命。
没人给他擦拭汗水，因为没人在乎直为斩的死活，程豪迈用力在袖子上扛了一下，眼睛很疼。
手术说大不大，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就是一层肚皮的事。
程豪迈看着直为斩，他表面上很平静，但是额头的汗低落不停，太阳穴的青筋爆着，身体的肌肉及其僵硬，程豪迈很想把手术刀丢下，死了活了，随便他吧，老子不干了。
不行。
程豪迈眼前的景象又一次模糊，他是Alpha，他需要保护自己的Omega，他死了没关系，杀掉一个背叛者很容易，但是杀掉一个俘虏更容易。
一颗圆形的金属球被放在铁盘中。
“好了，可以走了。”
程豪迈的手停在原地，脑袋嗡嗡作响，他听不清旁边的人在说什么，就这样走了吗？他满手血污，立刻有人上来帮他清理，程豪迈将人挥向旁边，声音略发颤抖，“伤口还没缝合。”
“有什么必要？活不了，不用浪费哪个时间。”
程豪迈被人生拉硬拽出手术室，脚勾着门槛，使劲往里看，直为斩的手动了一下。
直为斩没晕，太好了。
“既然这样，那就松开他。”程豪迈挣脱束缚，走向前，拿着钥匙打开了所有的锁，将悄无声息的将缝合的仪器放在直为斩手边。
直为斩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没人了，周围尽是阴凉的空气，血腥味弥漫在整个房间，颇有一种地下停尸房的既视感。
但是这个“尸体”是他自己的话，就不太可笑了。
直为斩开始为自己缝合，缝合机器很方便，两个突出的尖头像是订书器一样在伤口两侧，麻醉就在桌子上，不过没这个必要了。
开口的时候没用麻醉，缝合就更不需要。
直为斩咬着牙，找准位置，用力按了下去，随着缝合器的喀哒声，伤口越来越小。
直为斩随便清理了身上的脏东西，穿好了衣服，慢慢坐起来，错位的伤口像密密麻麻的针在上面摩擦。
直为斩面不改色，紧绷着皮肤走到门口，被锁着。
他只好回到原来的地方，他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现在他最好躺着床上别动，但是直为斩意外的不想看到这张床板，这东西让他喘不上气。
直为斩扶着墙蹲了下来，他闭上了眼睛，和飞鹰的联系还在，看来两人的精神链接，并不是拿出去后就会消失。
但是自从飞鹰出来后，他感觉到对方的思维活跃了起来，直为斩记不清这个机甲以前的样子，性格怎么样，只知道这是星际间唯一一个拥有了灵魂的机甲。
两者之间能够感觉到若有若无的联系，都很安心。
偏近傍晚，有清洁机器人来打扫房间时，才发现这里居然还有一个人，立刻上报长官。
按道理来说，直为斩是活不下来的，不管伤口有怎么样，在空气中凉了很长时间，就算是失血过多也能把人折腾没命。
没人想到直为斩忍受住了剧烈的疼痛，没昏过去。
很快，直为斩又被送了回去，这次就算是大男子主义的代表人伊齐也没忍住红了眼眶。
他原本是心了程豪迈说的那一套，如果真的能逃出去，他也许会支持直为斩和他在一起。
一种名为后悔的滋味泛上心头，砸的他晕头转向。
“没事，回来就好。”伊齐说。
直为斩没说话，他只是点点头，大量失血让他嘴唇有些发白，嘴里充满着苦涩的滋味，他像用口水来冲淡，却发现身体已经缺水到无法分泌它的地步。
伊齐将他安放在床，虽说是囚禁俘虏的地方，水什么的还是有的，伊齐不知道做完手术能不能喝水，但是看直为斩的样子也懒得思考这些问题了。
他直接将直为斩扶起来，将水杯的边缘凑近。
直为斩突然笑了，“没那么严重，刚刚我还是自己走回来的。”
“知道，咱们这些人受个伤，断个胳膊，缺条腿都是常事，但是现在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照顾一下你，等你以后给我回报。”伊齐慢慢将水倾斜。
直为斩一手抓过水杯，直接往嘴里开始灌，两口解决，然后向伊齐摆摆手，意思是，“看，这算个鸡？”
伊齐：算我好心为了狗。
两天后，表彰大会如期举行，欢快的音乐响彻天空，而直为斩却与外面的气氛无关，他靠着墙。
伊齐正在跟他细数目前的态势。
直为斩听到的却是外面实时播报的大会进度。
果不其然，他听到了程豪迈的声音，更不其然，程豪迈受到表扬的原因是获取了联盟的机甲。
直为斩知道程豪迈没骗他，他真的只对联盟技术方面下手了，不就是这样吗。
直为斩将整个会议听了个全，还是上将，因为没有可升的余地了，不过是为了下一次选取元帅提供一个优先的机会。
直为斩清醒的很，他又一次被人耍了。
奏乐声慢慢降下来，直为斩终于感觉到了一点困意，他承认，这几天因为程豪迈，他没休息好。
但谁不允许自己失恋被骗的时候伤心呢，或许不是伤心，而是他有史以来的强烈自尊心不允许他被人这样耍着玩，会让他很没面子。
未来可能会有人嘲笑他，追了两年的小美男居然是这样的人，眼瞎了吧。
抵不住的困意袭来，直为斩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就算是两天不睡觉，也不会到控制不了自己的时候，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伊齐还在道述他的长篇大论。
“你之前问我，有没有那种吃了就让人说真话的东西。”
“有的。”
“就是你刚刚用的东西，不过放进去的时候你还睡着，所以注定看不到那东西长什么样子。”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白色，听说有点苦，但胜在效果很好。”
“直为斩，恭喜你，可以亲身体验这种奇妙的滋味。”
直为斩没想到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张很好看但欠揍的脸，没有东西锁着他，但直为斩也没多大力气。
有点热，不能说有点了，是非常，很，最……就像是结合热来了一样。
直为斩绷着脸，嘴巴紧紧闭着，一滴汗水从他额角流下，“啪”一声，砸在地面上。
程豪迈轻轻蹲下，用手绢为他擦了一下，“这么热吗？我帮你好不好？让你凉快起来。”
直为斩意识有些模糊，他不停吞咽口水，眼前的人影晃晃悠悠，在程豪迈另一侧，直为斩将手探出去，掀开被子，企图用冰冷的床板降低体温，他以为程豪迈看不到。
直为斩不想在他面前露怯，不仅是程豪迈面前，任何一个敌人都是一样。
可能是往日两军作战的后遗症，每一次直为斩都是主将，只要他的气势弱了一点，那便是广厦顷刻间倒塌，他必须表现出最强硬的一面。
程豪迈将直为斩的衣服撩起来，伤口看起来可怖，两天，能恢复成什么样。
直为斩掰开直为斩的嘴巴，直为斩摇头打算挣脱，今一是彼一时，直为斩也有被人作弄的时候。
程豪迈接着他的脸颊，往里面到了一瓶白色液体，凉凉的，很熟悉的味道，就像之前饭菜的味道。
倒完后，嘴巴又被合上，直到全部被吞下，程豪迈松开了手。
程豪迈右手放在伤口上，左手在直为斩和床板之间，轻轻的将人翻转。
直为斩心头一慌，向身后探去，被人又按了下来，见识的压在床板上，脸部紧贴着床头，直为斩大口喘气，用力翻身。
都是无用功，直到有一只手放在他衣服的边缘。
直为斩看向微型摄像头，不知道有没有人在显示器面前看着，拦不住，他做不到。
直为斩第一次感觉到这种深深的无力，愤懑，不甘。
压抑，粗暴，愤怒，憎恶，拼命的给对方染上自己的颜色，扯不烂……
程豪迈趴在直为斩身上喘气，在他的耳边轻轻说，“凉快了吗？”
直为斩没说话，他想转过身躺着，被压制的滋味太难受。
看出他的意图，程豪迈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平，侧着身，单手撑在床上。
直为斩睁开眼，平淡无波，好像刚刚发生的事和他没什么关系，只是频繁的望向微型摄像的动作透漏出他的紧迫。
“放心，我来之前关掉了。”程豪迈笑得灿烂，一脸的求表扬。
“谢谢，”直为斩说。
程豪迈笑嘻嘻回应，“不客气。”
“保存了我最后的颜面。”
程豪迈一愣，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的涵义。
突然，一阵冰凉的触感经由皮肤，沁入全身上下。
“这东西还是有用的，”直为斩将简易匕首从程豪迈的腹部拔出来，血顺着匕首往下流。
匕首很长，直为斩捅进去的时候没留情，几乎要将程豪迈打个对穿。
“怎么样？能坚持吗？”直为斩问。
程豪迈趴在床板上，血迹印染了一大片，他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舒心，就剩这张脸了，“很……很好啊。”
直为斩没空管这位快要归西的著名演员，右手伸进程豪迈的口袋，将飞鹰拿了出来。
直为斩抬脚便要往外走。
“斩哥……你说要带我一起走的。”
直为斩怒极反笑，他回过头，抓起程豪迈的头发，“你有什么脸让我带你走？带回去好给敌人通风报信？”
“唔……”程豪迈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直为斩闭上了眼睛，怀疑他在拖延时间，直接踹开大门，去了隔壁房间。
程豪迈将头埋在胳膊里，小声嘟囔着，“好疼啊，直为斩，你帮我吹一吹，吹一吹就不疼了。”
他小声哼唧，表情软的不行，在床板上来回蹭，用力去嗅到一丝想要闻到的气味，“标记又回来了，斩哥。”
程豪迈为了干事，早早的将所有人支开，便宜了直为斩，飞鹰变化成一杆枪，被直为斩拿在手里。
伊齐这时候也顾不上欣赏完美的机甲，他的注意力被直为斩身上的痕迹吸引，“你……”
“你什么你，知道了就闭嘴，小心我杀人灭口。”直为斩将飞鹰对准伊齐的脑袋。
伊齐转身撒了腿往回跑。
“干什么去！”直为斩小声怒吼。
“我杀了他。”伊齐被直为斩拦腰抱着，手脚并用往前冲，最后还是被人扯了回来。
“晚了。”直为斩说。
“怎么？”伊齐一愣，“你下得去手？”
直为斩拽着他便往前跑，颇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忘了你是联盟的人了？”
两人东躲西藏，堪堪走了一半的距离便被发现了，同样的套路什么时候也适应，两人换好了衣服，顺便往脸上涂抹了大片的草汁，直为斩顺手把两个士兵的脑袋摘了下来，放进衣服里。
从外面看，两人只是体型稍显发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