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仙崖。
叶舒远被逼进深山已经小半个月了。
这里植被茂盛,虫兽层出不穷,稍不留神可能就得埋骨山林。而且地形复杂又人迹罕至,一旦进入其中就迷失了方向。
原先还跟着他的一些幸存的部下,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副将。
两人幸好是被山林中的采药人所救,这才保住性命。
采药人在这深山中居住,依山临水的建了几间木屋,屋前还种了不少的蔬菜药材。明明是这样穷凶极恶之地,却突兀的生出了几分超然物外的渺渺仙境之感。
叶舒远只知道老伯性慕容,原是天启人,只是不知为何住进这这深山,一住就是十几年。
这采药人虽然救了他们,可是也不跟他们多说什么,也不肯带他们离开这山林。
“慕容先生,我们必须要离开了,您就带我们出去吧。”副将张冲说。
慕容非不理他们,仍旧自顾自的整理着草药。
叶舒远拱手拜谢,“老先生,承蒙您搭救,舒远在此谢过了。我们住在您这也不方便,不如放我们离去,日后必有重谢。”
慕容非仍旧不理。
张冲恼火的冲上前想抓住他的衣领,结果却抓了一个空,惊诧的抬头正看见慕容非不知何时已离他有一丈远。
这人的功夫竟然深不可测,难怪能在这样的地方来去自如。
叶舒远警惕的把张冲拉到身后,又跟慕容非赔礼,“老先生莫怪,手下人粗鲁惯了。既然先生好意留我们做客,那晚辈自当欣然接受。”
这人的功力远在他们之上,绝对不能轻举妄动。既然救了他们,那应该是友非敌,还是先静观其变。只是希望平云关,还能守得住。
没过几日,一只鹰隼飞到了慕容非的住处,脚上绑着细小的竹筒,里面带来了一封书信。
也不知道信上写的什么,愣是把少言寡语的慕容非气的吹胡子瞪眼的,将手上的信纸挫骨扬灰,赶走了鹰隼。
并且给叶舒远他们指了一条明路,让他们赶紧滚蛋。
“大将军,就这样?就让我们走了?”张冲一边走一边回头,不明所以的挠着后脑勺问。
“只怕是他背后另有其人,本来拘着我们另有用处。”叶舒远也很好奇,他到底是哪方势力。
不过多想无益,赶紧回到平云关才是正经事。
接近出路的地方,有一队天启的士兵把手,大概有五十人左右。
“大将军,咱们杀出去!”张冲说。
叶舒远拉住他,“等会找机会换上他们的衣服,混出去。”
他们轻手轻脚的走到一个士兵的身后,一记手刀切在那人的颈后将人打晕,拖到树后换上他们的衣服,跟着换班的人走了出去。
在跟着换班的人回去的路上,借口说吃坏了肚子找地方方便逃离了队伍,顺便偷走了两匹快马,回到了平云关。
远远望去,巍峨的城墙依山而建,厚重深沉的色彩的一代又一代人的鲜血染出来的。平云关虽然饱受战火已经伤痕累累,可依然屹立不倒,上面的玄底烈焰纹的大旗依然迎风飘摇。
城楼上,假扮叶舒远的将军葛洪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激动差点喊出声,又抑制不住喜悦的小声喊了一句,“大将军回来了!”
赶紧打开城门迎接他们进来。
回到帐内,终于可以放心的喊出声来,“大将军!您终于回来了!”
“嗯,辛苦你们了。”叶舒远看着身边的几员大将,拍着他们的肩膀,“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他环视众人,沉痛而悲切的说,“可是跟着我的弟兄们没,我没给带回来。传令下去,给弟兄们家人抚恤金,在后山给弟兄们安一个英雄冢。他们在我们身后看着我们,咱们,一定不能让平云关破了,让敌人的铁骑踏在他们身上!”
“我们没有时间悲痛,天启的屠刀随时就会挥下,这次我能回来,也许下一次我就回不来。你们,都是跟了我多年的战友!我们中间任何一个人,如果不在了,守护平云关的这份责任,其他人都得替他抗下来!”
“这次大家做的很好,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不该再浪费兵力来救我。”
众人都红了眼眶,“大将军!”
叶舒远自嘲的笑了一声,“我没那么重要,我和那些丧命的兄弟一样,只是一条命。用那么多人命换我一条人命,不值得。敌众我寡,我们没那么多兵力再去浪费了。”
“听见了吗!”
“是。”众人在他的注视下一个个低下了头,甚至有人悄悄的抹了把眼泪。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一切似乎都开始有条不紊的步入正轨。
九朔的亲信把持着都城和皇宫的防卫,他自己则是上朝就与各位大臣针锋相对,下朝就跑进皇宫围着秦佑转,护国将军府几乎成了摆设。
刚下朝,九朔就又进宫来找秦佑,被领到了御花园的水池边,远远的看见一抹明黄,愉悦的勾起嘴角。
“陛下,今日怎么得空赏花喂鱼?”九朔走到他身边问。
“朕今日收到边关来信,大将军平安回来了。”秦佑面带喜悦的说着,握住了秦佑的手臂,“天佑我嘉和,对不对?”
九朔心里并无意外,面上也是露出惊喜的神色,“父亲平安就好。他在边关,几乎是战士们的信仰,对士气的鼓舞有很大的作用。”
秦佑心情好起来,整个人都有精神多了,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好看。
九朔看着他眼里不自觉的叠上一层层笑意,直至显露出来,低下头去,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阿朔,你笑什么?”
秦佑不明所以。
九朔指着水里的锦鲤信口胡诌,“臣笑那鱼儿甚是可爱。”眼睛却是眨也不眨的盯着秦佑。
秦佑将手里的鱼食放在他手中,拽着他的手教他喂鱼。看着他略微僵硬的模样,笑的明媚,“朕觉得,爱卿也甚是可爱。”
九朔挑眉瞥了他一眼,威胁似的凑近了些,“陛下当真这么认为?”
秦佑笑的更欢,“没有没有,朕的将军威武霸气,不可爱,一点都不可爱。”
手里的鱼食一股脑的丢进水里,鱼儿们争相抢食,可两人无心再管。阳光给两人披上一层金纱,一个更显贵气,一个更露锋芒。
“陛下说臣可爱,那可要多爱护一下微臣啊。”九朔朝着秦佑笑了笑,眉宇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欢愉。
“朕还不够爱护你?”随意进出皇宫,见谁都不用行礼,御前配剑,上回居然连朕都敢教训!
护国将军府都送了,这还不算天大的恩宠?
哼,得寸进尺!
似乎是知道他所想,九朔又上前一步,露出一口白牙笑着说,“臣就是想,得寸进尺。”
呼吸的热浪几乎扑在他脸上,身后就是水池,秦佑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心跳的很快。一把推开他远离池边,瞪着九朔警告道,“再以下犯上,朕可不客气了!”
九朔一脸悲愤的摇头,嘴角还挂着笑意,“哎呀呀,过河拆桥兔死狗烹,陛下发威了,要治臣的罪呢。”
秦佑脸色变了变,一时之间分辨不出他这话,是话里有话还是只是玩笑。
虽是玩笑的神情,可是九朔身上多年裹挟的阴冷的气息,总让人觉得这不止是单纯的玩笑。
“只要朕在一天,朕就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秦佑走近他,捧起他的脸与他对视,“朕的将军,朕永远都是信的。”
九朔只觉得时间仿佛静止,他认真的样子真好看。
透过他的眼睛,九朔第一次觉得,他是没带任何利用的其他的杂质的,真心的把他放在了一个重要的位置上。
“臣谢陛下厚爱。”
他笑起来真好看。
秦佑错开脸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像是会勾魂,若是女儿身,定是那祸国殃民的苏妲己。
可偏偏生的一双剑眉,压住了那种媚,更添一抹英姿,完美的下颔线条又增添了一分凌厉。平日里眼神冰冷的像是盛了冰渣子,就更难看出那种妖的感觉。
如今笑起来,眼里多了情愫,忽然就变得妖孽了起来,活像一只狐狸精。
生的这么好看,右眉上却有一道细小的疤痕,凑近看,在眉尾的地方一道白色断痕清晰可见。
一双骨节分明本该修长秀气的手,却是粗糙且长了茧子。
若是天下太平,他生在普通人家,也许会是个貌若潘安的公子哥。
“陛下在想什么?”
“朕在想,你喜不喜欢现在的生活?”
九朔抬头看天,看着一群麻雀飞过,“臣的喜欢,不重要。”
“若是天下安定,朕许你任何要求。”
九朔又看着他笑,这可是你说的。
“君无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