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朔半跪在地上，一手扶着剑喘气。
如果可以，九朔现在当然不会这么狼狈的跪在这里，指不定板砖拍的他脸上。
只不过慕容非不是别人，毕竟是他是师傅，即使曾经是他亲生父亲的下属兼兄弟，不能违逆他这个少主，可是照顾他多年，还是有权利替他亲生父亲管教几分的。
他现在没有尽全力的由着慕容非欺负，一半是看着慕容非身份特别，还有一半是因为他确实任性。
九朔也不多说什么，乖顺的收了短剑走到慕容非身边，“师傅，您消消气儿。”
秦佑能清楚的感觉到，九朔此时的乖顺和平日里不同。平日里的是伪装，如今才是真真正正的安静下来，老老实实乖乖听话的模样。
慕容非因为什么生气他心里一清二楚。
若是公事，他是他们的少主，想如何动用那支力量都不为过；但是如果是为了私事，那么作为那支力量的真正掌权者，慕容非绝对不会姑息容忍他的任意妄为。
作为看着他长大的人，慕容非不用看也知道他的徒弟是个什么样子。
所谓，响鼓不用重锤敲。
平日里慕容非几乎是一句重话都没怎么说过，因为这孩子天生早慧，不需要他多说什么。可一旦他说了，那往往都是九朔做的过分了，甚至明知故犯不想改的那种。
“小氿，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有秦佑在场，慕容非不想多说什么。
“师傅曾说，站在那个位置上，不仅仅是手握权力，还有承担责任。我不想回去，不想要那份责任，其实也没资格动那个权利。”
可是这人呐，谁没有几个私心？
这支力量若不是他默许扶持，早就该消亡了，如何能像如今这般强盛？
本就是属于他的力量，他凭什么不能动用？
是为公还是为私，当然是全凭他心情。
“你不服？认为自己没错？”按理说九朔说的就是事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语气，可是慕容非却听出了他那种独有的淡淡的轻蔑。
九朔仰起头，勾起唇角，张扬的笑着说，“你们想把我推到那个位置，才觉得我应该守着规矩，守着法度，不能有私心。可是我不想要。我只是我自己，不是某个傀儡。我有权利，那我要如何去用，也是我自己的事。”
这种漂亮又放肆的神情，放在他身上，生成了独有的邪异；可偏偏他说话的样子总是理直气壮一本正经，还叫人无可辩驳，端的是一身正气。
“氿儿。”慕容非无力的叹息。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固执，太偏激，又太聪明太乖巧。无论何时，都像是披着纯良外壳的魔鬼。
所以才会让人害怕。
才会让人忍不住看到一点儿错处，就要苛责他。
慕容非是如此，叶舒远也是如此。
秦佑的思绪还停留在慕容非的那声九儿。
据秦佑所知，他只有名字没有姓氏，因为叶舒远没给他上族谱，不允许他姓叶，只有名字叫九朔。
这声九儿的称呼，倒是新鲜。
“小氿…”
慕容非还要再说什么，九朔却已经转身准备离开。半回过头，居高临下神情倨傲的睨着他说道，“你该知道，我认你为师，听从你的教导，不过是因为父母遗命。若我不想，谁也不能强迫我什么，更没资格要挟我什么。”
九朔向来是个软硬不吃的，除了那几个稍微在乎一点的人他会容让些以外，其他一概不管。这份容忍他愿意给的时候，百般恭顺，若是他不愿意了，就比那九天玄冰都要冰冷坚硬。
即使是慕容非，有时候也摸不透他的性子。
毕竟那是他的少主，那是他故人交托的孩子，那是他的徒弟，总不能动真格的伤了他。
九朔握着秦佑的手腕，将他拽起，转身欲往门外走去。
“站住。”
九朔停下了脚步，却没回头，仍就是背对着慕容非，“师傅还有什么吩咐吗？”握着秦佑的手紧了紧，他是不怕慕容非，但是不想牵连到秦佑。
慕容非对他这番态度到也不怎么生气，毕竟他确实待九朔视如己出，自家孩子做什么都不会真的跟他生气的。
“这么晚了你还想去哪儿？”慕容非踱着步子绕到他面前，对着秦佑说，“这孩子我挺喜欢，留下来住吧。旁边还有两间厢房，下人早就收拾干净了，带他过去住。”
秦佑轻轻扯了一下手腕，示意九朔应下来。
怎么说也是他师傅，听那语气似乎是九朔父母将他交托给了慕容非，既然是长辈，这般无礼总是不好的。
九朔也并没有要闹僵的意思，许是一直被慕容非纵容着，随心所欲惯了。
既然有人给递了个台阶，当然是顺梯下了。更何况确实天色已晚，外边的客栈哪里有师傅这里住的安心。
而且还要带着秦佑，想来也只有慕容非这里才能让他安心了。
九朔回过身，弯腰行了一礼，“是，谢谢师傅。”
慕容非看他那态度的转变，只当是为了那秦佑，忍不住指着他的鼻子笑骂，“呵，眼里只有小情人，没有你师傅啊。”
秦佑闹了个红脸，低头暗暗瞪了九朔一眼。
这点小动作落在慕容非的眼里，只当是打情骂俏，笑了一声，把空间留给这小两口。
九朔牵着秦佑进屋，饭菜都已经端在了桌子上，下人们也早已摆好了碗筷。
几天没好好吃饭的秦佑，这会儿真的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下去吧。”九朔回了挥手让下人们退下。
一边替他布菜，一边说。“陛下有什么要问的吗？陛下问什么，臣都知无不言。”
在他看来与其藏着掖着，为了一个谎言而编造无数个谎言，倒不如直接一点，不能说的他也不说，但是秦佑想知道的他尽量都告诉。
秦佑只是很平静的看着他，眼中没有半分情绪，让人琢磨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他看了九朔一会儿，止住了他夹菜的手，拽着他坐到自己身边。
秦佑将自己碗里的菜分了一半给他，瞪了他一眼，“闭嘴，先吃饭。”
九朔不正经的凑在他耳边笑了笑，“闭上了嘴怎么吃饭？”
秦佑往旁边躲了躲，“阿朔身上不疼吗？我瞧你白天似乎是受伤了。”又夹了一块子菜塞到他嘴里，“吃饭。”
除了幼年在他不清楚的记忆里，还在吃奶的年岁被人喂过饭以外，在没旁的什么人给他喂饭了。
被人冷不丁地塞了一嘴，虽然并不是什么他喜欢吃的味道，但是感觉还不错，很好吃。
没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的秦佑，一回头就对上了九朔那令人头皮发麻的表情。
什么鬼？这人又发什么神经？
好在九朔也没再做出别的什么令秦佑惊悚的举动，转头乖乖的吃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