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九朔收拾好东西,牵两匹马在燕亲王府等秦佑。
“陛下路上注意安全。”秦清晏欲言又止,似乎是在替他担心。
秦佑笑着和他道别,“小叔叔放心,回宫后我会给你写信的。路上有他照顾,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说到九朔,秦佑倒是对他一万个放心。
秦清晏看着他的笑脸心中憋闷,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那,臣恭送陛下。”
秦佑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从九朔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
看着两人骑马离开,并排而行的样子让秦清晏神色冰冷,招手唤管家过来,“安排好了?”
管家恭敬的说,“王爷放心,消息已经送出去了,秦昭那边该有动作了。路上也安排妥了,而且属下查到,那个九朔的身份可以拿来做些文章。”
“哦?”秦清晏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是叶舒远的养子,叶舒远捡到他的地方曾经被屠村过。那个村子收留过一对天启国的夫妇,他们有个孩子,和九朔差不多大。”
秦清晏转动着手上的扳指,神色晦暗不明,“你是说,那个九朔可能是天启国人?”
“是。”管家恭敬的呈上了一份资料。
秦清晏随意的翻看了一下,“天启国的人做了我嘉和的护国将军,真是有意思极了。”
“属下这就去安排。”管家心领神会的说。
秦清晏却又突然制止了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先等等,这么容易查到的事,秦昭肯定也能查到,让他动手好了,我们看戏。”
这世上哪有什么山清水秀美如画,鸟兽虫鱼悦人心?只有蚊虫毒蛇要人命,乱石浅滩行路难。
九朔没有走既定的路线,而是带着秦佑挑了挑偏僻古怪的道路。虽然这一路上实在过得不太舒畅,但是他也没抱怨什么,就好好的跟着。
只是身上驱虫的香包不小心遗落,身上难免被那些烦人的小东西叮了几处,细嫩的皮肤红肿起来,又痒又疼。
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去挠。
九朔第三次看到他在胳膊上抓挠的时候,停了下来,问,“陛下不舒服吗?”
他一边问着,一边下了马走到秦佑身边,拽着他的手,掀起他衣袖。
看到两个红肿的小包,眉头皱了起来,“陛下身上的香囊呢?”
“丢了。”秦佑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低下头说。
也不知道丢在了哪里,可能是在路上挂到了树枝,就被勾掉了。
九朔拿出膏药仔细的替他涂抹,清清凉凉的很快就不痒了。他又拿出自己的驱虫香囊,挂在秦佑腰带上,系了个死结。
“是臣不好,没多备几个。”九朔没给他开口拒绝的机会,翻身上马,“等到了前面的镇上,我们再买两个备着。”
他这样一说,秦佑也再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秦佑吃着手里干巴巴的饼,实在是有些咽不下去,手上的一壶水都喝完了,也没吃下去半块。
九朔将他自己手里那壶水递过来,“糕点不容易存放,只好带了这样的干粮。等会儿若是能捕到什么野味,臣给您做好吃的。”
秦佑接过水喝了一口,摇了摇头说,“不用了,赶紧回去才是正经。”
休息了一会儿继续赶路,正午过后的日头烈的很,即使有一些树荫的遮蔽,也热的有些难以忍受。
呼吸间都是灼热的,马儿也有些走不动的样子,散漫的随意的走着。
走出了树荫来到较宽敞的路上,没有遮蔽的在烈日下暴晒,不一会儿就开始口干舌燥,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湿透。
秦佑摸出水壶喝水,很快,手里的水壶就见底了。
“陛下,给。”
九朔又递过来一个水壶,满满当当的。
本来他们出门,秦佑马上也就只挂了一只水壶,手上这个刚喝完的,还是九朔中午递过来的。
九朔那边也只带了两个水壶,先前的给了自己,那这壶他竟然也没喝吗?
“阿朔,你要喝水吗?”被这么照顾着,秦佑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九朔虽然也有些口渴,但是看到这个天气,估计这水也不够,一路上就没怎么说话,保存体力。
这水也一口没喝,都是留给秦佑的。
“不了,陛下不必顾忌。这条路宽敞平坦,是官道,再往前走不了多久就会看见人家了,到时候就可以打水了。”九朔看他犹豫的样子劝慰道。
他总是这样,叫人无法拒绝,又无言反驳。
说的句句在理,又全心全意的把他护在心上,是傻子也该感觉到了。
秦佑心思混乱的小口抿着水,喝了半天,似乎是要尝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味儿。
“阿朔,你是不是…”
九朔偏过头,问,“什么?”
“没什么。”秦佑又把话咽了回去,做贼心虚的骑马落后了一点,偷偷把目光放在他背上,看了半天。
只听前面的九朔轻轻的笑了一声,玩笑着说,“陛下,人家都是臣子落后君主半步,臣这样可算大不敬?”
“当然不算。”秦佑上前和他并排,手里的马鞭随意的一挥,勾住了九朔手里的缰绳,“阿朔,你做什么都不算不敬。你之前说过,我若没有轻慢你的心思,做什么都不算轻慢。那阿朔没有不敬的心思,做什么都不算不敬。”
不,臣有不敬的心思。
臣的心思,十分的不敬。
当道路的两旁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事,远远的笔直的道路一眼望过去,就跟通天路似的,看不到尽头的令人绝望。
要不是两人带了草帽,站在恐怕头顶都要被烤的冒烟。
“你看这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样子,看着叫人心累。”秦佑不知道是不是热晕了,开始胡说八道起来,“谁修的路,这么笔直的。”
九朔现在嗓子眼儿有点冒烟,不太想说话,但还是应了一声,“嗯?”
这是抱怨什么呢,路直还不好?怕不是热晕了。
“看着好长。”秦佑指着前面说。
九朔无奈的摇了摇头,声音微哑的说,“路修的直,才能方便马车跑,商人才方便做生意,国库才能有钱。”
他把复杂东西说的简单,秦佑很容易就能听明白。
其实秦佑也并非完全不懂,只是从前所学都是先生课堂上说的,与现实简单的实在是两种样子,没见过,根本没办法联系到一起。
也就是热的难受嘴上抱怨一番,哪里是真的埋怨路直。
只是九朔娓娓道来一切了然于胸的样子,令秦佑疑惑。
他好像什么都懂,什么都会,甚至比他这个皇帝更像皇帝,实在是太奇怪了。
“阿朔懂的好多。”
这话他先前就已经说过一遍了,如今又拿来说,又想到了什么吗?
九朔自问自己坦坦荡荡,就算皇帝想试探什么,他也无所谓。
“臣只是学的东西比较杂,恰好听说过这些事。”
其实九朔心里也觉得奇怪的很,曾经学的那些东西,在边关的时候用不上什么,到了皇城到了秦佑身边,竟一样样的用了起来。
甚至,那些礼仪那些规矩,他的一举一动都和被皇帝精心教养的秦佑相似。虽然也有些出入,但是基本上都是差不多的。
九朔现在回想起教他这些的人,看他的表情是很奇怪的,话语里隐隐的恭敬之意。
他们教他这些,把他捧着。所以他们是想将他教养成什么样子呢?
九朔知道自己身份特别,知道那些人想让他回去,称呼他少主。只是一切还没定论之前,他未曾亲自证实之前,他不愿意猜想自己的身份。
更何况,眼前的小软糕他不香吗?
留在他身边多好。
“阿朔,朕觉得,你本可以不必留在朕身边。”秦佑也察觉到了。
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更不是一个安分守礼的人。
那本该是桀骜不驯的,翱翔于九天之上的人,为何肯收了爪牙,在他身边做一只鹰犬。
“阿朔为什么,对朕这么好?”
这话,他已经想问很久了。
甚至隐隐知道答案。
心里紧张的好像都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像是在隐秘的期待着什么回答。
九朔抬头看了看烈日,眼睛被刺的几乎睁不开。
此情此景,真不是说风月的好时候。
可是要回答这样的问题,说什么,都全是内心的冲动,哪里还分什么场合分什么时候。
那一瞬间的对视,仿佛福灵心至,竟彼此都知了对方的心意。
马儿也仿佛知道了什么似的,缓缓停了脚步。
原以为要等上很久才能说出来的话,竟水到渠成,说得那样直白且顺口。
“因为你,因为我心悦你。不是什么陛下臣子,不是什么皇权军权,只是单单的你我,我想你开心,乐意把你捧在心上。”
“这世上从前没有什么能限制我的,往后,多了一个你。”
“只要是你意思,我都愿意照做。”
并非是什么爱的卑微,而是我能给我喜欢的人,绝对的优待与纵容。
九朔从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相反,他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对秦佑,尽其所能的把人捧在手心上,大概也另一种不择手段吧。
“陛下?”
大约是九朔的话给了他不小的冲击,即使之前心里多少有些期望这样的回应,一时间也还没能完全消化。
正愣愣的出神,看着九朔大脑一片空白。
被他唤了一声才回过神来,可是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陛下,您无需顾忌什么,您想做什么,都可以。”九朔温温的笑着。
这种特别好欺负的样子是他从前从来没有过的,自从遇见了秦佑,就时常露出这样的神色,仿佛利剑入鞘一般,整个人的锋锐全部收敛起来。
“陛下若是觉得臣不敬,也可治臣之罪,臣日后也会恪守本分,不逾君臣之礼半分。若是…”九朔又笑了一下,眼中大约是有点期许,“陛下不介意,臣想,或许陛下可以考虑我一下?”
“荒唐!”秦佑一甩衣袖,怒斥一声。
他此时心乱如麻,他们是君臣!
君臣!
怎么可以如此!
男人喜欢男人本就惊世骇俗了,更何况是君臣!
更令他心慌的是,他自己刚刚,居然心跳的很快,那种欢喜,抑制不住的欢喜,令他害怕。
这般举动,并未让九朔有任何的不愉,意料之中的,恼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