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邺城极为庞大,是大唐东部第一大城,建筑鳞次栉比,人口更是百万有余。
白日夜晚街道都灯火辉煌,行人络绎不绝,车水马龙,无比繁华。
但今夜不同,瓢泼的大雨和诡异的黑暗让所有人都蜷缩在家里,门窗紧闭,瑟瑟发抖。
暴雨哗哗落下,无论如何也点不燃的烛火,透过薄纸糊上的窗户,依稀泛起的墨绿光亮以及耳边不断想起的鬼魂嘶吼。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摧残着建邺城百姓的神经,往日街头巷尾闲谈的诡秘事件仿佛都成了现实。传闻中喜欢掏心的小鬼、吃脑的恶魔、吸人阳气的妖怪、嗜血的魔头,恐怖的阴影萦绕在每个人的心间。
纵然平日里号称最胆大的人,也不敢在这一刻闭上眼睛。
即使眼前本就是黑暗,但睁开的双眼依旧能给他们带来些许的勇气。
李贲居住在建邺北城的少交巷子里,这是他祖上遗留下来的家产。早前李贲父母尚在时,这里曾开了一家羊肉店,经营尚可,熟客也不少,在城里也算小富之家了。
但李贲却不这么想,他幼时曾喜读游侠传记,渴望的是仗剑行走天涯。
游记中常载有侠客所作诗词歌赋,其中一句:‘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令他十分向往。
当然游记里也并不是每一个侠客都有如此才情,书写更多的只能概括为:杀最恶的人,喝最烈的酒,再找一个最美的女人。
就是这‘三最’已经足够令一个少年幻想了。
于是李贲于十二岁离家出走,出城流浪四方,寻找机会拜师学艺。
当然不是一声不吭就离开,他留过纸条。只是不知他那春蚓秋蛇的字迹,父母能不能辨认清楚。
他不知道,当时也没有丝毫考虑,反正他十二岁,年纪已经不算小了。私塾的先生曾说过,很久以前一位叫作甘罗的人,在他这个年纪就已经成为一国之相了。
在他看来这个建邺城虽然很大,但比之大唐甚至天下来说,太小了。他身处其中,就如同囚笼中的鸟儿一般。
除了每逢一三七开张的说书馆,整个建邺城在他看来极为无趣。说书人口中的深山古寺,狐妖魅影,千年老林,持剑侠客,无不让他向往。
这才是天底下最有趣的地方,最有趣的事,十二岁的李贲是这么想的。
出了建邺城,李贲靠着在家里顺来的十两银子,四处拜访各大门派。
然而外面的世界并不是那么美好,这些武林门派收徒要么都是从小便收养的弃婴,要么都是知根知底的附近孩童,又怎么会将年达十二岁还来历不明的李贲收下呢。
不过虽然这些门派没有收下他,但也有不少人告诫道,外界凶险,不比大城,叫他不要穿着华丽的锦衣走乡间小道。
江湖不仅仅是大碗喝酒的豪爽,也有尔虞我诈的险恶。
李贲当时心想,说书人只说过深山老林的吃人妖怪,可没说过人也要吃人啊!
他本来不以为然,但听得多了,便还是卸下了锦衣,向附近的村民买了粗布麻衣套上。
当日是他离家的第三十八天,还一直在建邺城周边打转,拜访门派有四个,都被婉拒了。
还在乡间花费钱财的地方不多,手里的银两还有足足八两有余。眼见这里没有希望,李贲决定远下江南,他曾听闻那里有一处传承久远的大门派,名为万象门。
传闻这座门派的祖师曾在一处修仙宗门学艺,后来那处宗门遭遇强敌,门内高手全部覆灭。于是尚且年幼的祖师便远走江南,以一招半式仙人法术击败诸多武林高手,自此开宗立派。
昔人已逝,如今万象门掌门韩林,号称开天手。据传已修得门派秘法万象天功五层境界,一手打出有五象之力,即使对敌一些修仙者都不在话下。
这些都是说书人的吹嘘,韩林具体有多强,李贲实在无法想象,因为他根本不懂武功,也没见过仙人。
他为什么要去万象门,只是因为江南一带的武林门派只有它本说书人提起过。
李贲行走在小路上,腰间挎着削得有些奇怪的木剑,木柄上方还缠着几缕红穗,随着他的走动一摆一摆的在他手臂内侧扫过。
痒痒的,酥酥麻麻的,就像是他的心情。
李贲笑了,这就是江湖的潇洒啊!还未学得武艺,光是这番惬意的感受都足以让他觉得不虚此行。
两旁的树枝随着微风缓缓晃动,晨雾还未完全散去,翠绿的枝条上还滚动着滴滴露珠,带着泥土的清新气息。
不远处错落有致的稻田随着山势的起伏,显示出与众不同颜色。远远望去,如同滚滚绿波,美不胜收。
这黑色的……咦?黑色?李贲的感叹还没来得及发出,就见小路两旁的草丛里钻出几个身穿黑衣的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