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幻不是很愿意欠人情的人，但如果是沈寄夭的话，那当他没说。
对于这种天然能力就凌驾于人类本身之上的人，他不会特别放不开，况且这件事情大概率本来就是妖引起的，他没必要为了自己那点不值钱的面子而放弃线索。
再说了……
根据他这些天的观察来看，人形的沈寄夭就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他现在能提的条件无非是吃喝玩乐，这笔买卖完全划算。
赵小匪望望座位上颠颠的沈寄夭，又转头望望拿起筷子开始吃饭的江幻，不知已经第几次对这世界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但是实打实的对裴潜产生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看，原来江副也不是那么难追的嘛！
真是造孽啊，自己憋着憋着，结果被半路截胡，唉。
赵小匪沉浸在自己YY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冷不防被人从后面敲了一个爆栗，裴潜冷到结冰的声音传来：“案子有进展了吗还在这愣着！”
赵小匪点头哈腰的走了。
失恋的老男人惹不起！
老男人在门口看完了整个过程，沉着脸走到白板面前，将陈见山的头像贴了上去，“死者运送的毒品为‘七号’，和陈见山案件中的一样，不仅要抓紧死者关系排查，同时也要从运毒开始排查，所有和死者利益相关的人都得查清楚。”
“技术部那边有消息了么，那支录音笔。”
从江幻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裴潜的后脑勺，这人放荡不羁到连后脑勺都是张扬的。
裴潜没转过身，盯着白板上的关系线道：“没电了，录音笔里的储存端被干扰了什么都没有，但是有网络同步传送的数据，他们还在破解。”
“嗯。”江幻吃相斯文，但是半点不耽误事儿，他在警校训练的时候最高时速是五分钟解决一顿饭，相比那时，现在的时间已经很充裕了。
裴潜终究还是没忍住，高冷的人设在江幻吃完饭后就撑不住了。
他转过身眼神扫了一眼乐呵呵看电视的某人，低下声道：“不是我故意找茬，可是这来路不明的人不该参与到刑事案件中来，况且这次涉及贩毒，非比寻常。”
刑事案件和民事案件不一样，后者可以作为人们的茶余饭后的闲谈，不是当事人特别要求的，多少人知道都无所谓。但是刑事案件触犯刑法，构成犯罪的案件大多具有私密性，不管是对于个人还是国家，而沈寄夭这种半路冒出来的人，没有身份本来就不具有知情权，而且还有泄露的可能性。
江幻点点头，思忖了一会道：“他不算是完全的局外人，算是我请的刑事顾问吧！”
裴潜：“……”
一个连外卖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居然开始给市局做刑事顾问了？！
他呵呵两声，“行吧。”看样子也不怎么想和他深入讨论这件事。
“陈见山说晚上在白昼会有一场毒品交易，你去不去？”
“晚上？”江幻眉头皱了皱，下意识看向看电视的沈寄夭，后者完全没反应，他想了想道：“不确定，暂时先不把我算进去吧。”
本来气消了的裴潜见他这动作眉心又突突的跳，一股火腾地窜上来，这小白脸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走出办公室的门转身就给楼兰打了个电话，说到一半似乎又觉得不太妥当，找了个借口挂掉，绕回自己办公室登网搜索，这沈寄夭是个什么身份！
“沈寄夭……沈寄夭……”他口中念念有词，同时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打着，刚要按下回车键的前一刻，门被推开——
“你在叫我吗？”
裴潜和门口探出一只脑袋的沈寄夭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像刚才真的叫他名字了来着。
可是这也太特么扯淡了吧！就他刚才那分贝，一米远以外就听不见了好吧！
“我……叫你了吗？”
沈寄夭两眼天真无邪：“没有吗？我明明听到了呀！”
裴潜：“这……”
这特么向谁说理去？！
两人正僵持不下，赵小匪一脸阴沉抱着电话走了过来：
“裴队，又有人报案……指定了你出警！”
裴潜一行人赶到的时候何欣正缩在沙发里瑟瑟发抖，六月份却裹着一张毯子，脸色却依旧铁青。
旁边一个女生正蹲在旁边细声安慰她，是上次他们在幼儿园见过的那姑娘——小鱼，就是她报的案。
何欣状态极其糟糕，短发凌乱的挂在脸上，两只手紧紧环抱着膝盖，试图将自己缩成一个不显眼的球，她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一群人是一个字都没有听清。
这是他们处理过的最无厘头的刑事案件，准确的来说应该叫案件，因为就这件事情上，没有财产损失，没有安全隐患，但电话打到市局刑侦来，是何欣指定的。
裴潜站在旁边抹了把脸迫使自己冷静，他不希望自己把另一件案子的情绪牵扯到这里。
“请问……是有什么问题需要处理的么？”
幼儿园配套的教师公寓不是特别大，两个老师合住，两室一厅，在狭小的空间里裴潜这样一开口就显得特别具有压迫感，几乎是在他开口的第一时间何欣就疯了似的猛扯自己的头发，嘴巴里还念念有词，虽说听不懂在说什么，但明显就是求饶的语气。
所有人登时愣住了，谁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展开，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何欣两只手在头上飞快的抓着，小鱼和赵小匪连忙拽住她的手，防止她继续自残，也就是这时毯子无声滑落，江幻眼尖的看见何欣手臂上衣服掀起来的地方有血肉模糊的印子，看起来像是牙齿生生撕咬出来的。
其他人自然也注意到了，但是毕竟是男人，不好上前仔细查看。
江幻道：“赵小匪你看看何欣手臂上怎么回事？”
何欣穿着一件居家雪纺长袖，袖口是收缩的，加上何欣剧烈挣扎，一时半会居然占不到上风。
忽然，沈寄夭默默从江幻身后站出去走近了两步，何欣忽然就不作声了，赵小匪在小鱼的帮忙下挽起袖子，这一看便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白皙细腻的皮肤上密密麻麻的遍布着齿痕，有些已经结了痂，而有些却是新鲜的覆盖在旧伤上的新伤口，甚至还能闻到血液的铁锈味。
“求求你们一定要帮帮她，”一旁一直没开口的小鱼突然央求道：“一个小时前她突然走到我跟前跟我说，如果他待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赶紧报警，还指定了要找你们……”
姑娘眼泪汪汪的，显然没有料到这样的局面。
“你知道她身上的伤口怎么来的吗？”
“我不知道，”她抽噎着，断断续续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些天除了她女儿来，和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裴潜抓着瘫软在地上的人的手臂将人扶了起来，放到沙发上，可能是怕不小心刺激到何欣，压低声音道：“她有没有……”他指了指脑袋，意味不言而喻。
这种自残的行为大多数有一种官方的说法，叫做精神疾病，如果真是这种情况，那这就不是他们能管得了的了，而且李婷婷他们必然也会带走。
谁知小鱼仍是摇了摇头，“我们幼儿园里教师都是有考核的，每一年除了体检还会做精神检查，没达标是待不下去的。”
裴潜下意识转头看江幻，谁知江幻正端端的望着沈寄夭。
教师公寓面积小，一群人分散站也显得有些挤挤攘攘，但江幻自带清冷气质，好像他现在不是在走现场，而是T台走秀。
仿佛是察觉到了裴潜的目光，他收回打量在沈寄夭身上的视线，转头道：“带她回去做个血检，顺便检查齿痕是不是她的。”
“嗯。”
裴潜视线再次回到何欣身上，她手臂上的齿痕乍一看确实和她挺吻合的，成年人的模样，但伤口一层叠一层，谁也不敢肯定究竟是不是全是她一个人的。
江幻打量完沈寄夭，又转过头看向小鱼，娃娃脸大眼睛长头发，看起来楚楚可怜，江幻却是没有半分悲悯之心，温柔但不掺任何感情，“你怎么会知道裴潜的名字甚至电话号码？”
小鱼拿起茶几上的小纸条递给江幻，“这是何欣写下的，她说报警找不到的话就打这个电话。”
看这样子是铁了心要找裴潜，可是为什么偏偏找裴潜？
江幻看着手上的字条，字迹清晰工整，但到最后几个字时看得出来有明显发抖的迹象，甚至数字都是歪斜的。
“我看看你的警察证。”
江幻伸出手拿过裴潜的工作证，果不其然，内页贴着一张裴潜的私人名片，名片下方写着联系方式，和何欣留下的是同一个。
何欣已经不省人事了，由赵小匪和小鱼一点点把她抱出去，她像是做噩梦了般，眉头紧皱着，偶尔还有两声痛楚的哼吟。
在看个证件这样短的时间内就能记住姓名和电话号码，证明这个女人睿智且聪明，感知到自己即将面临的情况又能冷静的留下联系方式并且交代好后事，这样的女人到底是哪种情况才会在自己身上撕咬发泄？！
何处来的号码有了解释，可江幻脑袋里的疑问却越来越大。
——为什么一定要找来裴潜，甚至不惜打他私人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