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江副。”
官十一有些局促的坐在沙发上，看着沈寄夭忙前忙后把人安置妥当，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嗯，坐吧。”
从窗户洒进来的光将三人笼罩，早晨九点，以往这个时辰江幻已经到了市局了，可现在却连生活都不能自理。
他微微偏过头将脸正对着窗户，感受脸上逐渐升起的温度，试图努力从薄薄的纱布中找出一丝光亮的痕迹。
然而眼前只有无边的黑暗，若不是知道家里的布局朝向，他可能都分不清窗户在哪边。
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呢？
他收回思绪，朝着官十一声音的方向：“是这样的，我暂时看不见，想请你帮我读一下。”
官十一：“啊？他……”
他以为江幻是信不过沈寄夭，毕竟还是比较保密的报告，但是江幻愣了一下，随即勾起了嘴角，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发觉。
“他不识字，麻烦你了！”
沈寄夭正从房间里穿了衣服出来，闻言挠了挠头，有种被他看扁的憋屈，但也没法反驳，毕竟他真的不识字。
官十一一脸了然，顺从的从袋子里拿出一沓报告朗声念了起来。
这都是最近案件的报告，总结得很到位，有些值得推敲的地方都被标红了，官十一读到那的时候也会刻意强调一下。
这次天街爆炸案件已经在电视上报导了，几乎大半的市民都在讨论这件事，毕竟天街的人流量不是一般的大，如果这次爆炸中心在天街小吃街上，那后果不堪设想。
舆论的力量是非常大的，再加上一些无良媒体满口胡诌，许多市民惶惶不安，宋局给电视台施了点力才稍微压下一点，但终究不是解决办法。
但其实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了，比上之前的来说，爆炸这次至少抓了那么多人，虽说真正的主谋跑了，但主力还在，多少算个交代。
之前天街上被炸伤没来得及转移的和废弃工厂的一共十五号人，还都在医院。
宋局派了眼色比较好懂分寸的电视台先粗略报导了一下，至少先安抚住民心。
而前几天晚上——他被救出来的那天，由于天实在是太黑，让钱老三给跑掉了。
搜查人员只在附近找到了一截沾血的破布，到后面连地上的血迹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场绑架是有预谋的，这点毋庸置疑，但是他作为一个被绑架的人来说，似乎过得太惬意了些，除了当时被炸伤，后来根本没有受到什么皮肉之苦，他才不会认为钱老三突然转了性子。
那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只是为了沈寄夭？
江幻就算是神游在外也能把官十一的话听进去，一直到中午才算完。
官十一途中几乎没停过，抱着一个“赶紧念完赶紧滚蛋”的念头，说得飞快，确认江幻没什么问题之后脚底抹油的溜了。
如果放在以前江幻可能还会留他吃顿饭，但是他现在没有行动能力，还带着另一位生活不能自理的主儿，总不能让人留下来吃外卖吧！
沈寄夭万万没想到，还没来得及享福，这生活的重担就落到了他身上。
他看着沙发上“弱小可怜无助”的江幻，头一次觉得，或许是该自己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不待他真正做出点什么事，江幻从兜里拿出钱包，塞给他几张钞票让他去楼下打包。
其实手机上点外卖更方便，但是对于对现代科技免疫的沈寄夭来说，难度还是太大。
领了任务的沈寄夭终于得到了一种认同感，颠颠儿的下楼去了。
楼下那家鹅肝饭他馋了一周多，怎么缠江幻就是不给他买，现在终于翻身农奴把歌唱，能自己做回主了。
他推开玻璃门豪气冲天：“小二，来两份鹅肝饭，打包！”
不得不说他的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来了现代世界不到一个月，就把现代的东西摸得七八成了，除了有些实在高科技的他碰不到，买个饭还是可以的。
楼下是一家有些年代的餐馆，规模不大客量却大到不行。
正是午饭时间，他废了好大力气才挤进去。
服务员小姑娘和他对视一眼，红着脸跑开了，后来她拎出来的那两份连鹅肝饭里的酱都要多一些。
沈寄夭把手里的钞票递出去，在姑娘满脸通红的找钱的时候又看上了墙上照烧鸡的图片，又点了一份照烧鸡。
虽然能够出门买东西了，但是他对钱还是没有概念。
小姑娘支支吾吾的说着什么，他费劲吧啦的听明白了——他带的钱不够了！
他将东西转到左手上，右手肘撑在柜台上，手掌撑着脸，本来就小的脸看起来更加立体深邃，一双狐狸眼勾勾的盯着小姑娘：“可以赊账么？”
不能！绝对不能！开店以来就没有这种规矩！不能色令智昏啊……
小姑娘：“可以！”
当把香喷喷的还在散发着热气的鹅肝往嘴里那么一送，浑身的毛孔都舒坦了，不肥不瘦，一口鹅肝配上一口白米饭，简直舒服的能让人上天。
江幻端着碗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受。
当然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儿”已经给他在外面欠了债……
“你吃吃这个。”沈寄夭把一大块照烧鸡放到江幻嘴边，有些期待的等着他的反应。
江幻没做多想，张嘴咬了一口，酥酥脆脆的外壳包裹着柔软的内里，外面一层微甜的酱汁让口腔都充满着香腻的气息，边缘还有碳烤的焦香。
“很好吃。”
像是得到了大人肯定的小孩子，沈寄夭两只眼睛倏地亮了起来，泛着一层不明显的浅蓝。
“再吃点再吃点。”
“不用了，”江幻抬了抬自己手里的鹅肝饭，“我已经快吃饱了。”还较为罕见的扯出了一个笑容。
这些日子以来，沈寄夭对食物的占有欲有多强他不是不知道，就算他经常蹭赵小匪吃喝，赵小匪也没有从他嘴里掏出点什么来，可他刚才把第一口交给他，江幻心里一块地方突然柔软了下来。
沈寄夭心里一动，却也没说什么，没介意江幻咬过，张嘴一口解决掉了。
或许是看江幻太过沉闷，沈寄夭主动开口找话题。
“你为什么对抓坏人那么执着，明明他们都没有伤害到你啊。”
他没有恶意，江幻明明很清楚，可就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还是耐着性子跟他解释：“因为我的工作就是抓坏人的。”
“那你为什么要找这个工作？”要是找个做鹅肝饭的工作该多好？
江幻被问住了，一时竟没搭上来，为什么会做这个？
他没办法和沈寄夭解释，因为生活环境不同，他生活在现代体制内，遵纪守法的优良公民，但是总有一些人试图打破规则，将自己的利益欲望加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而他，大概是看不惯的，也或许是胸腔里跳动着的心脏和充满全身的热血，让他觉得这个工作对他来说更有意义。
而这些，沈寄夭的世界是没有的，他没有受到过来自非亲人的庇护，所以也不会去回报别人。
这也没错。
半晌后江幻开口：“因为想保护别人不受伤害。”
房间里两人的轻轻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沈寄夭垂着眼，长而浓密的睫毛像是一片羽毛浮动，静默了半晌后响起了一道温柔但坚定的声音：
“那我就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