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善宫?那不也是魔门吗?
季寒衣险些问出来,急忙闭了嘴,假装自己什么也不想说。
迟暮却看出他眼中的疑惑,皱着眉撇清关系,道:“那是曾经的百善宫,你还小,应该不懂这些事。”
“什么事?”季寒衣一看他不像是想要缄口不言的模样,立马装作很感兴趣的追问道。
“我们百善宫,是修正道功法的,自然不能伤了灵根。”迟暮强调了一遍,又道:“他的灵根…是被我下了药……毒断的……”
季寒衣一脸诡异的看着他 默默往外挪了两下。
迟暮似乎忆起了很不愿意想起的事情,眉宇间都多了几分褶皱的痕迹:“那一晚……五长老给了我一杯放了无量散的茶水……让我带去给他喝……”
季寒衣歪了歪酸痛的脖子,心道:这是有故事啊……
无量散是五算谷所制的一种极其狠厉的毒药,若是服下,修真之人轻则灵根皴裂,重则经脉重创。
但因此毒有些许气味,容易被人察觉,修真界没有下功夫去清剿这种几乎是专门用来对付修真之人的猛毒。
“五长老说……他若是不喝,便借着忤逆师门的名头把他撵出门派,可他接过那杯茶……明明闻着里面有别的味道,却一口就饮下去了……”
“你和那什么…五长老给你儿子下毒?然后你现在后悔了?”季寒衣心道:怎么这世上什么人都有?
“我……我糊涂啊……我们百善宫的人……除了他,都不配活在这个世上……”迟暮拿着刀一下一下的戳着地上的土,神情似乎有些癫狂了:“所以他们都死了,愚善的,背德的,都死了,等我救了喜儿,我也死……我也死……但我要先看他一眼,告诉他二长老错了……我要看着他好好的…我才能死……”
季寒衣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这个迟暮原来是百善宫的二长老吗?他不是魔教的护法吗?
斐济这个傻子魔尊,看样子是又被人耍的团团转。
他觉得自己好像又恢复了一点力气,趁着迟暮不注意,稍稍挪了挪身子。
迟暮立即就看过来了,眼神迅速恢复了清明:“你做什么?”
“……我身下有块石头,硌得慌……你接着说,接着说。”
“你跑不了的,我说几次了?”
“当然,当然,我坐都坐不起来,往哪跑嘛,瞧把你吓得,就算我平常时候遇上你,我也跑不掉嘛,你修为那么高,是吧?”
迟暮“哼”了一声。
季寒衣迅速转移话题:“你儿子叫喜儿?挺好听的名字嘛……”
“不是我儿子。”一提到这个,迟暮显然上钩了,忘了刚才的事儿,道:“是我师兄带给我的孩子,他爹娘走得早,我从小走到哪都带着他,几乎是把他当儿子拉扯大的,他也最亲我,就是我当年糊涂啊,总觉得他的性子不随我,没把掌门之位传给他……”
季寒衣捧场道:“跟我二师叔似的,我从小就进了师门,那时候我师父还没收我作亲传,我二师叔就跟个老妈子似的,天天带着我,后来我筑基以后,被我师父收去做了徒弟,我还跟二师叔生了好几天气,问他为什么不收我。”
迟暮看了看他,似乎有些怜悯:“你胎投的不好,若你不是不死树所生,也不必遭此大罪,你别怨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季寒衣心道:这关投胎屁事,凡是仙尊,魔尊,以及异族血脉,后代的魂魄都是新生的,又不是去轮回里挑的魂魄,他何时投过胎?
但这关要是过不去,他就真得去投胎了。
季寒衣一边细心观察周围,一边主动找话说:“我看书上记着,百善宫好像几百年前发生过一次内乱,你那个儿子…不是,那个师侄,就是那时候中的毒?”
迟暮点了点头。
“那要不你把他叫出来,先给他喂点血,看看效果?”
给他找点事儿做,到时候万一有逃生的机会呢?
季寒衣的幻想轻易地就被打破了。
迟暮道:“我找不到他。”
“找不到他?!”季寒衣傻眼了:“你连人都找不到,你还…你还……”你还取我血,这不耍我吗?
迟暮看了看远方云雾缭绕的山峰,兀自叹了口气:“他不愿见我,一直躲着我,我丝毫寻不到他的消息。”
季寒衣心道:你给人家下毒,还要人家见你?
“我想着,他就是怨我了,他的天资,本是登仙之材,却被我——被他最亲的人,给变成了一个废人,我若能找到替他重铸灵脉的办法,他一定会出现见我的。”
迟暮絮絮叨叨的开始念咕:“到时候我就把事情说开了…把事情说开了就好了……他怨我就怨我吧……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季寒衣见他神情逐渐有些癫狂之意,虚伪的劝解道:“你…冷静点……”你快疯吧,你疯了我好跑啊。
“是了,我得冷静。”迟暮缓缓闭上眼:“三百多年都等了,再等一等,等一等也好。 为了找到办法,我去了五算谷,去了天都城,甚至不惜废尽修为进了魔宫,这么多年我都等下来了,不急于这一时,不急于这一时。”
“既然你这么后悔,你当初干嘛要对他下手,什么仇什么怨啊?”季寒衣躺在那,动也不敢动,其实心里对这狗贼的事儿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自己作孽害了那个什么喜儿,现在还要搭上我。嘶……胳膊疼……
迟暮不答反问:“你们这些孩子,可有在学的书本上看见过百善宫吗?”
季寒衣小心翼翼的打量他的脸色,感觉他似乎是真心发问。
季寒衣实话实说:“没有。”
迟暮叹了口气:“我想也是。”
“我百善宫,当年本也是能与云衍宗比肩的门派啊……”
“奈何并非天意弄人,是我们,自己害了自己……”
风萧萧兮,落日伴着余晖撒在峭壁上,迟暮的眼望向了朱红色的天际,望进了那经年不散的噩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