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有惊无险
林清野2020-06-26 18:205,989

  她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这地宫好像就是故意不想让人找到解药一般,空匣子堆了几百个,每每打开,只是失望,简直让人心里恼火。还好常久别的没有,耐心特别多。要是换做别的身中剧毒的人,估计打开没几个匣子就已经死了。只有她凭借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毫发无伤。到最后可能是用劲过猛的缘故,手臂又酸又疼,都有些举不起来。

  “我可能要长肌肉了。”常久心里想道。她时不时就要回头看一眼燕归愁,生怕他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死了,看他还在呼吸,就放下心来,继续暴力拆盒子。常久敢发誓,她在拆快递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暴力过。

  她拿起一个匣子,突然手里一沉,似乎这个匣子里有什么东西,连忙晃了晃,听得里面有什么东西滚来滚去,大喜过望,叫道:“燕大哥,我好像找到了!”

  燕归愁内力深厚,撑到现在,听她这么讲,一双眸子便沉沉地望着她,笑了笑,只是这个笑做出来也很是勉强。

  常久把匣子翻过来,心中的喜悦却慢慢消了下去——这该死的匣子上了锁。不过还好她有力气,拆开一把锁想必不是什么难事。放这毒气的人以为所有人都没有力气找解药,更别提拆锁了,恐怕没有想到遇上了自带bug属性的常久。也只有她会如此锲而不舍地一个一个拆开来看。她手头没有什么好工具,便拿着匣子跑回到燕归愁身边,道:“燕大哥,你的飞鸾剑借我用一用!”

  燕归愁点了点头。

  飞鸾剑,百晓生《兵器谱》上排名第三,剑长三尺三,浑身赤红,如同鲜血。铸成之时,天上鸾凤飞鸣,盘旋不散。

  它随着燕归愁行侠四方,将无数作恶多端之人斩于剑下,终于成就了一代威名。不过这些常久都不知道,而且也没有兴趣了解,在她眼里这把剑还不如一把菜刀好使,而且现在只有一个用途,就是打开这个匣子。

  她这还是第一次用剑,觉得它有些沉之外,也并没有什么厉害的地方,于是颇有些不熟练地握住剑柄把它抽了出来,对着那匣子一剑劈了下去。常久虽然不会剑法,但是却有内力,于是这胡乱的一剑也把匣子劈了开来——不仅仅是劈开,简直是四分五裂,木屑乱飞。一个细长瓶子咕噜噜滚了出来,转到了她脚边。她大喜过望,把剑又笨拙地插回剑鞘,将瓶子捡起,叫道:“找到了!”

  燕归愁看她握剑不伦不类,简直想笑,不过他已经没有了笑的力气。常久把瓶塞拔了出来,先给自己闻了闻,除了一股淡淡的草木香之外似乎察觉不出什么异常来,才放心大胆地把瓶子凑到了他面前:“燕大哥,你看看这是不是解药?”

  他低头嗅了嗅,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咳嗽了几声,觉得这味道简直是难闻异常。原来中毒的人和没有中毒的闻出来是不一样的味道,看来这就是解药无疑了。

  “怎么样?好点了吗?”

  他暗暗把真气在经脉中运行了一边,觉着毫无阻碍,手脚也渐渐有了些力气,于是准备站起来。可是常久离他这样近,她那双关切的双眼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这让他有一瞬间的晃神。

  在这样没有旁人的地宫中,一个男人看着这样的一个少女,不可能一点都不动心思。何况常久的眼睛是这样好看,饱含着紧张和忧心,这让他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干燥。

  燕归愁的眉眼实际上有些凌厉,但是偏偏现在没什么力气,这样看着常久的时候,便多了一些乖顺的意味。

  “……有些力气了,看来这的确是解药。不过此地不宜久留,还得找到出去的路。”

  常久喜道:“没事就好!来,我扶你。刚刚在找解药的时候发现有一条密道,不知道是不是出去的路,不知我们去看一看?”

  她说着,慌忙站了起来,伸手去扶他顺便拿上了飞鸾剑。至于那瓶解药,就继续留在了地宫中,以便如果有后人来此,也能不被毒死。

  虽然解开了毒,但是他依然觉得有些使不上力气,不得不半个身子靠在常久身上。好在走出几步路来,便觉得周身气息越来越顺遂,便想着脱离常久的那只手。老是靠在一个女孩子身上,也有一些不好意思。

  常久想着他不要摔倒了才好,说了一句“这么客气干啥”,又一把拽了回来。

  燕归愁的身上有一股清甜的花香,但是只有凑得很近的时候才会闻到。常久很确信,这是花的香气。一个男人身上有花香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因为他好看,这香气便显得一点都不维和。

  “或许他家养了很多花,或许——他经常见的女人用的就是这个牌子的香水?”

  常久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他们这才刚刚认识,没有必要揣测别人的过去。

  这密道居然和来时的甬道及其相似,不过要窄上许多,而且石缝里还在不住地往下渗水,就好像头顶在下雨。再往前走居然整只脚都踩进了水里。走了没有多久,便见一条极为陡峭的石阶往上,再上头是一块青石板,不过看上去湿漉漉的,水顺着缝隙滴下来,顺着石阶缓缓地淌下去。

  常久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外面在下暴雨?”

  燕归愁道:“我记得漠城往东是有一个湖,叫做加叶。或许我们在加叶湖底下。”

  常久想不通他们这样在地宫里乱走,居然会走到湖底下。可是现在好像除了撬开青石板出去,也没有别的路了。

  常久道:“燕大哥,你会游泳吗?”

  燕归愁没有听过“游泳”这个词,却也猜到了是凫水的意思,明白了常久要做些什么,道:“这石板被水冲刷,想必也不甚牢固。但是一旦被破,水流湍急,甚是危险。小友,你还是把剑给我吧。”

  常久看他一副走路都要被搀扶的样子,坚定不移地摇了摇头,缓缓吐出一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喝一声:“燕大哥,退后!”

  她握剑的姿势仍然不对,看到燕归愁站定剑气才扫出去,只不过力气好像太大了一些。青石板立刻破开一个缺口,水流夹杂着碎石冲刷而来,尽管有准备,但身体还是一下子被湍急的水流卷了出去,差点没呛死。慌乱中她想去寻找燕归愁的身影,但是眼睛睁开都是难事,还怎么找得到?

  常久憋着一口气往上游去,忽然想道:“他身上毒毒还没有解完,头上还有伤,自己真的可以游上来吗?”

  系统道:“警告,警告!玩家有窒息危险!”

  “知道了我难不成憋死我自己吗?!”

  她越是想,游得就越快,好不容易探出头来,立刻长出了一口气,拿手抹了一把脸,大叫道:“燕大哥!”

  这么四周张望了一番,常久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哪里——这个湖泊很小,但是却一点也不浅,由于地下打通了一个口子,所有水流都往那边涌过去,形成一个漩涡。周围一点稀稀拉拉的绿植,除此之外还是沙漠,看不见一点人烟。待有气无力地爬到岸上来,才发现燕归愁已经躺在了那里,脸色冷白,神志昏迷。她吓了一大跳,连忙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拍了拍他的脸,叫道:“燕大哥!”

  燕归愁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哪里,像是死了。

  常久顿时慌了神,心中惊慌道:“难不成他不会游泳?不会淹死了吧?草,我该怎么办?人工呼吸、人工呼吸……”

  人在格外紧张的时候就会冒出来许多想法,要是再紧张下去头脑就要一片空白。她虽然没有给别人进行过人工呼吸,但是之前住院的时候医院走廊的墙上全是这些东西,日久天长,即便不感兴趣,也不知不觉记下了。

  燕归愁突然咳嗽了几下,接着转头吐出了几口水来,缓缓地喘着气。

  “卧槽!吓死我了!”

  她紧张得要哭,手还在发抖。见到燕归愁醒过来,对他挤出来一个难看的笑容。

  于是她真的哭出来了。她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来没有这么惊险过,先是沙尘暴,后来差点被困在地宫里,再后来差点被水淹死,拍电影也用不着这么刺激!她活了二十年,一直胆子很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经历这么多事情,精神都要崩溃。

  燕归愁睁眼,看到常久在哭。

  她哭得委屈得要死,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头发梢还在往下滴着水珠。这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她这是在哭丧。但是后脑传来的痛楚与呼吸时灼烧的感觉又告诉他自己还没有死,同时嘴唇上还残留着奇怪的触感——当他意识到这触感是什么的时候,脸上出现了和之前一样奇怪的表情,但是这回却夹杂着一丝不知所措。

  他道:“小、小友……”

  他不知怎的结巴了,他以前从来没有结巴过。

  常久觉得自己的情绪发泄完了,拿手摸抹了抹自己的脸,抽抽噎噎地道:“草你吓死我了!”

  燕归愁道:“刚刚、刚刚你,我——”

  他都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一句话讲得支离破碎,磕磕巴巴。

  常久才意识到他无法理解人工呼吸和心外按压,于是拿出了当年背课文的记忆力,十分专业地解释道:“人工呼吸,用于自主呼吸停止时的一种急救方法。通过徒手或机械装置使空气有节律地进入肺内,然后利用胸廓和肺组织的弹性回缩力使进入肺内的气体呼出。如此周而复始以代替自主呼吸。这种方法对溺水比较有效果。”

  她不知道燕归愁听懂了多少,或许一个字都没有听懂,因为他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尴尬。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身上,被直接用手胡乱地捋到脑后,又扒拉到前面来,拧出了一大滩水。

  “好吧……”

  常久对他晃了晃手中的飞鸾剑:“你的剑,希望不会生锈。还有《观空赋》,都是好好的。”

  刚刚还好她把残页收在了背包里,不然现在一定湿城了一坨。

  燕归愁道:“你老是问我有没有事,你自己呢?”

  常久道:“我自然是好好的。师父从小给我吃各种药,这些毒好像对我起不了作用。”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刚刚完全没有中毒的症状,而且系统似乎也不想给她解释,只好自己胡诌。正当燕归愁思索的当儿,她连忙在心里叫道:“17号,17号!”

  系统终于道:“我在!”

  “刚刚为什么我没有中毒?”

  系统道:“这是对于玩家初见穆十三的奖励体验——‘免疫毒一次’,现在体验已经失效。如果要永远掌握此项技能,请尽快解锁穆十三的人物图谱。”

  常久:“……”

  难不成解锁人物图谱就可以获得对应的技能?那为什么自己还没有学会燕归愁的剑法?要是这样说的话,她把那几个最厉害的人的图谱全部解锁,不就可以成为天下第一?

  系统肯定不安好心。

  燕归愁捂住后脑勺,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常久忍不住去看他后脑上的伤口,但是被他的手遮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

  沙尘暴早就停了,他们从岸边的沙堆上走上去,漠城那金黄色的身影就在远处,清晰可辨,再远就是巍峨的雪山与草场,在灿烂的日光下泛着奇异又明亮的色彩。常久长出一口气,在脱离了致命的危险之后,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疲惫下来,走了几步路之后直接往沙堆上一瘫,把全身所有的重量全都堆积在沙子上:“真没有想到我们居然兜了这么大一圈,没有死简直是万幸。”

  燕归愁于是停下来,低着头看着她笑。身上的衣服原本湿漉漉的,一路走一路滴水,后来在这烈日之下水分也被炙干了。他问道:“小友想必是第一次出师门?”

  常久仰头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的?”

  她的身上有一种还没有被江湖污浊的,干净而又明朗的气息,好像所有阴谋诡谲都与她无关一般,什么事、什么感受都愿意表达出来,不懂得遮掩。

  燕归愁突然觉得她很美好。这种美好就好像有个人在你最冷的时候突然把你拥入了怀中。只不过温暖从来不是他的,也没有人代替温暖去拥抱他。

  他道:“你看你现在这幅样子,哪有人这样坐着的?”

  又道:“好了,起来吧。现在我们其实很不安全,得快些回去。”

  他自然而然地对常久伸出了手。

  常久看着他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了上去,只不过在站起来之后又马上放开。人家可是天下第三的剑客,在不完全熟悉之前,不能死皮赖脸贴着。

  这样结伴走在沙漠里,原本枯燥的景色也变得生动了些许。要不是她明白自己的处境,还以为现在是在旅游。常久觉着自己现在拥有两式《观空赋》,简直算得上是武林中头号富有的人物。不过师父说过藏在自己这里的第五式绝对不可以交给别人,若是有人想要集齐,那就等于是痴心妄想。

  燕归愁觉着这一段路,他必须说些什么。天上的太阳很亮,沙子也不烫脚,一切的景色都很美,人却没有因此而热起来。

  漠城黄沙飞卷,草色如同金黄色的波浪。

  大地辉煌而又灿烂,杀气却又弥漫在各个角落,使得万事万物都失去了它们的柔情。

  他于是看向常久腰间那根笛子。

  这根玉笛样式很好,笛子尾部雕刻着竹子,手法很奇特。上面还似乎有两个字,随着常久的走动而摆来摆去,看不太清。即便一直挂在她腰间,经历了这么多事,上面还是没有什么刮痕。只不过,燕归愁想,它仅仅是一个摆设么?

  他曾经听说过,当年北漠之围当中,“平步青天”云非清曾经手持玉笛,一曲“山鬼暗啼”逼退了魔教几百精兵。除了他之外,燕归愁再也想不出来还有谁会到处带着一根笛子。

  不过尽管好奇,他不会去问。现在还不是问的时候。

  平沙堂此刻已经是车水马龙。明日便是论剑大会,想必各大门派已经到齐。他们两个绝对不会就这样灰头土脸地过去,于是先找了一家裁缝店换了一身新衣,依旧还是常久出的钱,她的钱好像多到没有地方花。她还把燕归愁拽去一家药铺,把伤口重新包扎了一番。

  尽管似乎有些迟到,但是这并不影响燕归愁被绝大多数人认了出来。他们欣赏这个年轻又稳重的剑客,更何况他拥有兵器谱上排名第三的飞鸾剑。百晓生在写《武林旧事》的时候,就写他“洒脱不羁”“孤心自知”,《兵器谱》里人物列传写他用了好几千字,而且好像还有专门为他出本书的打算,看起来对他也是颇为赞赏。

  但即便如此,依然是没有人知道他出身何门,似乎从他出名开始,就始终是一个人来往,只有飞鸾剑作伴。此刻别人见他身边多出来一个女伴,而且这女伴面善得很,不由得有些好奇,于是互相用询问的眼光看来看去。

  常久被看得头皮发麻。

  平沙堂门口站着一个獐头鼠目的人,他便是常久之前在马厩里见过的何管家何渡生。虽然长得如此,作为平沙堂的管家,他却极有身份。平沙堂屹立在北漠之中数百年不倒,而且可以成为“四盟”之一,让他觉得自己很有功劳,于是看人便有时候用鼻孔。不过面对燕归愁,好歹把脑袋放下来一点,见他手中拿着飞花令,于是放得更低了。

  “燕少侠,”他的语气莫名有些莫名其妙的揶揄意味:“招待不周,还望见谅,请进吧。”

  燕归愁与他客套了几句,转头看向常久,道:“她叫常久,是我的小友,需得和我一起进去,可以么?我们有要事与四盟掌门相商。”

  虽说是问句,可是这句话的语气却是是毋庸置疑的,这让何渡生觉得自己的权威似乎受到了挑战,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那么,这位姑娘有没有飞花令呢?”

  常久眼看着进平沙堂的机会就在眼前,自然不想放过,急忙解释道:“我没有,但是——”

  “没有?那么,”何渡生打断了她的话:“没有就没有办法进去了,还请燕大侠多多包涵。”

  之前叫“少侠”,现在叫“大侠”,转变得可真快。

  其实燕归愁的长相一点也不显老,说他只有二十出头也是有人信的。只不过有些剑客十几岁就出了名,他崭露头角的年纪对比起来就完了些。

  何渡生一向看不起女人,尤其是这种有几分姿色,跟在一个男人身边的女人。虽然燕归愁称她为“小友”,但是他似乎已笃定常久就是那种用色相把燕归愁迷得晕头转向,让他心甘情愿带自己去任何地方的蛇蝎女人,说不定还另有企图,看她的眼神就显出了不加掩饰的厌恶。

  燕归愁把飞鸾剑从左手换到右手。这是因为他其实是一个左撇子,不过右手也可以用。

  常久道:“可是我们真的——”

  何渡生已经拿眼白看她:“姑娘还请回吧。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管家,断然破不了平沙堂的规矩。”

  他其实在想:“你算什么东西?这地方是你可以来的么?”

  两次被打断,常久的耐心已经耗尽。她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虽然知道平沙堂乃是一个赫赫有名的门派,自己万万惹不起,但还是终于忍无可忍地道:“你他妈能不能听我把话讲完?你母亲没有教导过你不要打断别人讲话吗?”

  何渡生愣住。不仅仅是他,连燕归愁也愣住。其他的人纷纷看过来,不明白这个少女这么突然出口骂人,可是她就是很生气,要是有武功,恐怕一拳已经抡上去了。

继续阅读:第九章 平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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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侠人美路子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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