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很长，似乎是一眼望不到尽头。两边的墙上整齐地排列着夜明珠，发出的光亮虽然不盛，但也勉强可以看清前面的路。可是就在这甬道里，不知道堆了多少尸体，有的已经成了一具白骨，还有的刚刚腐烂，但是这沙漠干燥，反而辨别不出来他们到底死了多久。
就好像这是个乱葬岗。
常久发现自己刚刚丢下来的石头就躺在一具骷髅旁边，硬着头皮过去把它捡了起来，心里念叨了一句：“南无阿弥陀佛，上帝保佑你们。”
燕归愁却走到了墙边，仔仔细细地看起了上面已近有些剥蚀的花纹，忽然惊道：“这些……好像是之前魔教的图案。”
百晓生《武林旧事》记载，十年前，魔教作乱，欲进犯中原。当时的武林盟主解东流带领众门派世家发动“北漠之围”，将魔教一举剿灭，剩下的残部逃往沙漠深处，不知所踪。
这是系统当时介绍过的江湖背景，没有想到系统居然会让她来到这个地方，这就说明在这甬道的前面，一定有什么剧情可以被触发。也难怪这座小楼屹立到现在。如果它倒了，在这茫茫的沙漠里，后人想要进入这地宫怕是也找不到入口。
燕归愁有些诧异地问道：“小友怎么知道这里有这样一处建筑？”
这……她能说是冥冥中有道声音指引她过来的吗？可是看燕归愁的眼神，再不解释他一定会认为自己是什么魔教的余孽，要在这里把他杀人灭口了。
常久理直气壮地道：“我在沙尘暴还没有来之前，就看到这里有栋楼。至于底下的会有这样一处甬道，实在没有想到。”
只要她的眼睛瞪得够大，声音够洪亮清晰，那么别人就不会怀疑到她头上！如果这还不行，那么还有杀手锏——反客为主，先声夺人！
“燕大哥难道怀疑我是魔教的人？”
她眉毛往下一撇，顿时换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一双眼睛无辜地看着燕归愁，就差落下几滴难过的泪水，反倒把他看得不自在了起来：“自然不怀疑，小友莫要多想。”
现在这幅情景怎么越来越像电视剧里那种魔教妖女勾搭正派大侠？
“不如再往前走一走？来都来了。”
常久话音刚落，突然听到身后有异响，连忙转头，发现本来的石梯不知为何突然全缩进了墙里，好像一点退路也不想给他们留。她最害怕这种莫名其妙的机关，脖子一缩，在没有暗器飞出来之后呆愣了一会，随即跑上前去在周围的墙上摸了一个遍，什么按钮也没有摸到。
“这？！怎么会这样？我们怎么上去啊？”
她抬头看了看刚刚走下来的洞口，只觉得它遥不可及。猝不及防沙子掉下来，差点掉到她眼睛里去，只得马上把头低了下来。
燕归愁无奈地笑道：“走吧，说不定前面还有出去的路。这里距离地面那么高，轻功根本上不去。”
常久想着现在和他被关在这里，而系统又说过自己是不会死的，那么就间接等于燕归愁也不会死，于是略微有些放心，抢先道：“先等一下！”
燕归愁于是停下。
常久又把手里一直拿着的石头往前奋力一扔，不知道扔出去多远，看着它摔到石壁上又被弹到地上，仔细听了一会，觉着不会有什么暗器突然发出来，松了一口气才道：“走吧。”
燕归愁觉得有些好笑：“这里死了这么多人，要是有机关，一定被他们先踩中了。”
常久道：“万一，万一呢？我不会武功，身上只有一根笛子。”
燕归愁有些诧异：“你真的不会武功？”
常久道：“只会轻功。师父教我，大概是想让我逃命的。”
燕归愁不知道有没有相信。即便是不相信，他脸上也不会表露出来一丝。无论是谁，看到了她这样一身好轻功，恐怕也要在心里先怀疑一阵子。
“对了，小友刚刚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
常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手势？”
燕归愁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常久没有想到他会做这样一个手势，愣了一下，随即无比正色地道：“这个意思是说你很棒！”
“我很棒？”
“没有错！四指微微收拢向手心，大拇指伸直直指苍穹，表示对别人的赞同和认可，只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低调中尽显王霸之气！”
燕归愁怕是觉得她已经没有救了，良久慢慢地道：“这样的手势，之前在江湖上，在下从未见过。”
常久脸上的笑容又慢慢消失了。
刚刚不还是生死患难你侬我侬，怎么现在又开始疑神疑鬼了？不带这样的啊！
好在他并没有深究，要是一直追问下去，照她这个拙劣的演技与编谎话的速度，真是浑身上下都是嘴也说不清。
越往前走，这夜明珠的光芒似乎就越亮，还有一些夜明珠随便散落在地上，想来是有人想把它们带走，但是不知为何没有成功。两旁的尸体已经多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地步，有一些看上去好像还死去没有多久，似乎随时都能睁开眼睛。到后来常久不得不用脚把他们挪到旁边去才能走过。这样的经历简直是糟糕透顶，她一辈子也不想经历第二次，燕归愁却没有什么反应，想来是自己动手杀过人，也已经习惯了。
忽然眼前霍然一亮，出现了一个广阔的地宫，广阔到声音被无限放大，只要开口便有回声传来。四周的石窟上放满了塑像，不知是什么宗教的，几千双眼睛同时低头看着他们，一时间瞧着有些阴森可怖。中间的石台上放着一个箱子，生怕别人看不见，但是这台子的四周的尸体比甬道里还多，似乎是曾经发生过一场恶战，结果全都死在了这里，看得脊背都有些发凉。
常久又去把那石头捡起来去扔最中间那个箱子，结果箱子被她砸中，直接摔了下去。她还以为这箱子是固定在石台上的，结果这么脆弱。裂倒是没有裂，不过搭扣没有扣牢，一张薄薄的东西掉了出来，飘在地上。
燕归愁与她对视一眼，前者立刻走上前去俯下身来把那张纸捡了起来。那张纸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制，在这地宫里居然还完完整整，没有氧化。里面的字虽说有板有眼，但奈何常久一个字都看不懂，还莫名地觉着有些熟悉。
“这好像是我的《观空赋》！”她心里突然想。当初师父把残页交给她的时候，她特地看了一眼，说里面的字有些像西夏文，云非清还问了一句西夏是什么地方。
燕归愁显然也认了出来。他的脸上出现了很奇怪的表情。
“《观空赋》，”他喃喃道：“这《观空赋》的第二式，居然会出现在魔教的地宫里……”
常久忍不住问道：“燕大哥，这《观空赋》到底是什么？”
燕归愁“嗯”了一声，接着惊讶道：“你师父没有和你说么？它是昔年苍羽宫宫主江南儿所著，也是现如今江湖中最强的内功心法。可惜纷争不断，到现在只剩下了五式残页。”
好奇了这么久，终于在燕归愁口中得知了《观空赋》的来龙去脉。常久心想道：“那不就类似于《九阴真经》么？这些人为了几张纸争得头破血流，有什么好？”
不过既然系统把她引导道到这里来，那么这一式残页应该是个极为重要的道具，说不定还能用来快速推动剧情发展。原来这是它真正的用意？
“那我们把它带走么？”
燕归愁道：“得给四盟的人保管。飞星门手中也有一式《观空赋》，至少放在那里安全。”
江湖上目前实力最为强大的四个帮派——落月宗，流霜阁，飞星门和平沙堂建立了四盟以便商议天下大事，同时轮流召开论剑大会。常久突然觉得燕归愁比系统靠谱多了，至少不懂的还可以问一问，而且从来不会不回答她。
她现在除了燕归愁好像也没有什么信任的人了，而且他作为《兵器谱》里排名第三的人物，实力肯定格外，要是不听他的，在这地宫里跑也跑不出去，说不定还会被那把飞鸾剑砍得半死。
燕归愁于是把这张纸折了几折，递给了常久：“别人不认识你，放在你这比我这安全。而且你有了它，比有了飞花令还管用。”
原来他还记着常久想要进入平沙堂但是没有飞花令的事情。于是常久也不客气，把它塞到了怀里，抬头对着燕归愁豪气干云地笑了笑：“燕大哥义薄云天，小女子佩服！”
这东西她是一点私吞的想法都没有。先不说她自己手里有云非清给的第五式，这简直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样，揣在怀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她炸一次，而且又一个字都看不懂，简直是百害而无一利。
至于“江湖中最强的内功心法”，在她眼里还不如“江湖中最全的美食图鉴”，她可不想当武林盟主，只想认认真真抱好面前这个人的大腿。
燕归愁的表情却越来越奇怪。他用手捂住胸口，好像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点身上内关穴、神门穴和膻中穴，但是似乎没有什么用，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了下去。常久吓了一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伸手去扶他，他已经快要站不住，慢慢靠着墙坐下。
“燕大哥！这是……怎么了？”
“……我应该早想到这些人是怎么死的，这地宫里有毒气。”
难怪一路走过来，看到有些尸体身上没有明显伤口，却神情扭曲，似乎死前最后一刻还在争先恐后地往出口爬，最后没有了力气。
常久“啊”了一声，心里纳罕道：“我怎么没有事情？这也是系统给我的福利么？”
燕归愁道：“你过来，我帮你闭气。”
她不知道“闭气”是什么东西，于是凑过去，见他有些艰难地伸手往刚刚三处同样的地方各点了一下，只是在点“膻中穴”的时候，因为这个地方是在胸口，所以先说了一句：“冒犯了。”
常久心想：“真有礼貌。”
她虽然对这些毒一窍不通，但也绝对不会放任燕归愁死在这里。好在她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好歹思绪没有混乱，连忙道：“我想这里这么多石窟，一定有地方放着解药，不然他们自己人来，要是提前忘了吃解药该怎么办呢？燕大哥你挺住，我去找！”
她说着，就已经站起身朝着最近的一个石窟冲了过去。本来有些石窟里放着匣子，全被她暴力地拆开来，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之后烦躁地丢到了一边，心里急忙问道：“17号，这里有没有解药？燕大哥会不会有事情？”
系统这回乖了许多，只说了一个字：“有。”
常久生气起来：“你在回答我哪一个问题啊？！”
系统委委屈屈地道：“第一个。嘤嘤嘤。”
常久不由得抬头——几千个石窟密密麻麻地排列在周围，几乎一直延伸到穹顶之上，等她全都找完，估计燕归愁的尸体都已经凉了。
“你能不能说具体一点啊？到底在哪个石窟里？”
燕归愁已觉得神志有些混沌，强撑着道：“小友，这地宫偌大，解药不知道在何处，你、你还是……”
他似乎并不觉得死在这里有什么可惜，但是常久不能死，她还得带着《观空赋》出去。
总而言之，他们两个总得活下来一个。
常久无能狂怒道：“我不听我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