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破庙
林清野2020-07-04 16:574,176

  寨柳翁显然是对自己的女儿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只得又重重叹了口气,轻声斥责道:“还不快把蛊解了?要是再晚些,穆少侠的神志全失, 我看你怎么办!”

  “是穆十三自己同意的嘛!”阿幼央忍不住辩驳道。

  “那是他看你年纪小和你开玩笑!谁叫你真的把蛊毒种到人身体里去?!”

  “好嘛!”

  阿幼央之前在药王谷的时候见过中蛊的人,也见过谷主养的药人。她那个时候觉得他们傻傻呆呆的很有趣,但是全都没有穆十三来的好看,养在身边想必也没有意思。现在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不好好玩一玩他,让他做几件出格的事情,岂不是亏了?

  她虽然脸上的表情不情愿得很,但是还是拖拖拉拉地走过来,拿起茶壶来倒了一杯水,解下腰间的一个竹筒来,不知道倒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药材进去。

  这回是真的有东西在水里面,不像之前装模作样地倒了一点空气。常久瞧着那圆圆的好像贝壳一样的东西,不禁问道:“这是什么?”

  阿幼央道:“虫子,另一条虫子。这虫子喝进去把里面的子虫咬死,然后它自己也会死,这样就好啦。”

  常久转头看了一眼穆十三,脸上写满了“同情”两个字。不知道他一会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又喝了一杯有虫子的水会作什么反应。

  “常久姐姐,你喂他,我们给他他是不会喝的。”

  常久把茶杯接过来,头皮有些发麻,却对着穆十三露出了一个幼儿园老师一般慈祥的表情:“来,喝水。”

  谁料穆十三一扭头,委屈地道:“我不喝。喝下去,常久就不要我了。”

  常久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掉到地上,转头用求助的眼光看向这一对父女。寨柳翁却是已经见怪不怪,道:“这是身体里的子虫在本能地排斥,中蛊的人都这样。常久姑娘,小老儿没有办法动手,穆少侠现在只听你一个人的话,若是小老儿把他按住,他——”

  寨柳翁欲言又止。阿幼央补充道:“之前寨子里解蛊的时候,那个中蛊的人两个壮汉都按不住,后来直接被阿姐打晕了。我觉得如果是穆少侠,十个大汉也不行。”

  寨柳翁气道:“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阿幼央缩了一下脖子,不敢说话了。

  这算什么事儿?现在这个烂摊子是全都堆到她头上了是不是?

  谁料这个时候,穆十三突然绷不住笑了起来,边笑边摇头:“药王谷的蛊毒是在厉害,在下差一点就要中招了。常久姑娘,老前辈,在下装得还不错吧?”

  常久顿时瞪大了眼睛,阿幼央更是奇道:“你——你没有中蛊?怎么可能呢?我明明——药王谷的蛊毒,对你居然无效?

  寨柳翁也没有想到穆十三刚刚那副迷迷瞪瞪的神态居然全是装出来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皱起了眉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按理说药王谷的蛊毒,除非是下蛊的人,不然世上是没有解药的,而阿幼央的蛊毒又是自己亲手教的,难不成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就在这二人惊奇的当儿,常久直接骂了一句:“草,吓死人了你——嗯,我的意思是,穆少侠的演技着实精良,在下佩服。”

  还好那句骂人的话被截在了半道,她和穆十三还没有熟到可以随便开玩笑的地步。

  “着实奇怪,着实奇怪。”寨柳翁接连说了两句“着实奇怪”,脸上的胡子似乎都要被撸秃。他上下打量着穆十三,确认对方的确是清醒的之后,整个人似乎陷入了一种狂热的状态里面,一双小眯缝眼变得更小了:“穆小兄弟果然百毒不侵,就连我药王谷的蛊毒也要甘拜下风。”

  然后他们两个学术探讨去了。

  ……学术探讨去了???

  这算不算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小疯子和一个青年疯子,现在又多了一个老疯子,常久有预感,武林的医学界要被这几个人搅得地覆天翻。

  阿幼央故意对着寨柳翁的背影很大声地叹了一口气,转头对常久抱怨道:“虚惊一场!你不知道我阿爹,碰上穆十三这种奇人,就恨不得把他打晕带回药王谷去,说不定还想要我娶他!”

  常久惊奇地道:“你们阿瓦族是女娶男嫁?”

  阿幼央认真地点了点头:“所以你们中原的风俗真的很奇怪!我出谷之前还问了谷主哥哥很多有关你们中原人的事情,以为自己已经知道得够多了,结果出谷了这么久,还是什么都不明白。”

  第一天的论剑大会,除了穆十三与左峻那一战之外,似乎都没有什么令人注意的地方,不过她却从别人口中听到了更多有关一楼一会的信息。

  听风听雨楼是江湖上最大的杀手组织,在北漠之围结束之后异军突起。此楼的楼主叫做鸣珂,尤其惹人注意的是,她是一个女人,而且脸上终日带着面纱,江湖人称为“玉面琴娘”。她的琴声世上没有几个人听到过,因为只要心智稍不坚定,就会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听风楼负责接单和组织,听雨楼负责执行。本来像它这样的杀手组织有很多,不足为奇,可是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两年前来了楼心月。

  从此之后此楼声名鹊起,据说每一天可以接到几百次任务,逐渐发展壮大。就是因为树大招风,且干的又是些不光彩的职业,于是逐渐遭到武林中人的反感,现在已经成了武林中除了天下会的第二大隐患。

  最主要的是,楼中的那些杀手实在是太厉害,就几乎没有他们杀不死的人,完不成的任务。

  天下会——常久之前在从湖边湿淋淋地回来的时候,听燕归愁说起过。当时她很不理解天下会到底要干些什么,燕归愁只简短地回答了她两个字:“天下。”

  天下会的尊主叫做沈临朝,与听风听雨楼楼主异曲同工的是,他脸上也带着青铜面具,从来没有人见到过他真正的样貌,甚至连年纪也不清楚。平日里别人见到最多的是他姑姑沈岚,此女子样貌甚美,行事雷厉风行,非常有气魄。由于听风听雨楼楼主鸣珂与天下会掌权人沈岚都是女子,所以甚至有人戏称,江湖中最大的纷争就是一群男人在对付两个女人。

  本来按照常久看过这么多武侠小说的经验,这样这么明显的反派只有一个结局,就是死。但是当她真正面临这种局面的时候,又忍不住怀疑自己:“真的有人是反派吗?这两个女人更好像是在发展自己的事业吧?”

  也许是现代人的思维作祟,她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好人坏人之分,每个人只是按照他们自己的想法在做事,只不过这两个女人要做的事情似乎牺牲的人多了些。

  “唰!”

  一枚飞刀突然从她眼前直直地飞过,钉在窗框上。即使已经停下,它的尾端还颤抖了很久,足以看出发出这枚飞刀的人内力极其深厚。上面钉着一张字条,字条上只一个字“来”,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常久呆立了半晌。

  她以为这飞刀是来杀她的,可是一枚要杀人的飞刀,绝对不会从她面前飞过去。她到现在还觉得自己额前的皮肤在发麻。过了良久,又仔仔细细地确认了上面没有毒之后,她才伸手奋力把它拔了下来。

  发射这枚飞刀的人手劲很大,刀尖都快穿透了窗框。

  让她感觉到更加恐惧的是,从这角度来看,这枚飞刀的主人刚刚应该在一直看着她。

  她立马伸出手把窗户关上了。

  此时已经入夜,月光是暗淡的,只有满天星斗和如墨般的云彩。但是平沙堂不会就此沉寂,她刚刚还听见外头有人说要去城南那个破庙里取回楼心月的项上人头。

  ……来?

  常久把这纸条翻来覆去看了很久,始终只有这一个字。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做出了判断,这是楼心月让他来。

  其他人都在平沙堂里,让她过去只需知会一声。燕归愁没有必要这么偷偷摸摸,而且他也一定会表明地点。只有楼心月的身份不方便,才会这样做。

  他白天的时候也一定看到自己了,只不过那么多人在,不能开口。

  她不再犹豫,又把窗户打开来,就着着星光与背后平沙堂通亮的灯火,直接跳了出去。

  破庙在一群胡杨树中间,里面有灯火,门是开着的。

  一个死人从里面滚了出来。不过死人是不会自己滚的,是有人在踢他。常久刚到,就看见楼心月面无表情地坐在门槛上,用一块白绢擦拭着剑上的血。

  他的衣服上也全都是血,头发有些散乱,半垂在额前,脸上的神情却很是专注,好像他坐下来,坐在门槛上,天底下就没有第二件事情可以分他的神。

  月光洒在血泊上,好像镀上了一层银。

  周围的地上起码有十几具尸体,死状不一,但有的几乎是被一剑封喉。空气中血腥味很浓,搅得这氛围很是诡异。

  他的神情还是冷的,似乎死了这么多人与自己无关。或许在楼心月这种天才少年杀手的眼中,这些都是前来送死的蠢货。

  他抬眼看着她,慢慢地站起身,往庙里走了几步,回头道:“进来。”

  没有任何寒暄与客套,开门就直奔主题。 常久一时间所有话都堵在喉咙口,最终还是没有多问,跨过这些尸体走进了破庙里去。

  她的腿在发软,但是比第一次见到尸体要好上很多,也没有想吐的感觉,因为她在让青青爬到手上之后,就没有吃晚饭。

  常久忍不住开口:“楼心月……你、你是——”

  你是还记得我,对吗?你在那天其实就已经看到了我?

  楼心月根本没有理会她这一句欲言又止的话,把自己手中的剑扔给她。剑身被擦拭一新,也许是被他握了很久的缘故,剑柄也很温暖。

  “云非清说过在剑法学成之前不可以下山,”他转头去拿供桌上的两张纸:“我猜到了你来这里的原因。他定是死了。”

  常久顿时气道:“没有死,他只是失踪了而已!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突然有人上山,明明之前从来没有人能寻上山来,你也是知道的!我……”

  她说得太激动,一时间眼泪忍不住落下来,但是很快被擦去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改不了一生气就不说话,受点委屈就掉眼泪的毛病。明明不想哭的,可是就是忍不住,只不过说出来显得有些忒不大度。

  “不要哭,也没有必要跟我解释,”楼心月冷声道:“这是我默写出来的前三式,给你一炷香时间背出来,之后与我对练。”

  常久瞪大了眼睛,她眼眶里还有泪水:“什么?”

  楼心月已经把那一炷香点燃了。他的动作很利落,也不会给常久任何反应的机会。

  这种感觉就好像英语老师给大家十分钟时间背课文,之后抽查一样。常久的运气差,每次都能被抽到,就连数学老师让人上黑板做题都有她。不过也许是背的东西多的缘故,她对这些事情的记忆力也不是很差,何况还只有前三式。

  玉山剑法是玉山派开山祖师星洲子独创,到常久这里才第三代。门派宗旨为“避世逍遥,逢乱则出”。剑招讲求心随意转,和轻功一样诡谲。但是它最大的特点不是速度,而是“松松垮垮”。“剑散身不散”为防御,“身散剑不散”为攻击。只有“散”,不紧紧绷着,才能真正练到收放自如,行转随心。常久曾经见到过师父练剑,看着他浑身上下都松松垮垮,似乎都要把手里的剑甩出去,一直都不明白,今日看到了剑谱,才明白这个道理。

继续阅读:第十七章 失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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