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心月突然道:“一炷香时间到了。”
常久心里一惊:“怎么怎么快?我都看了些啥?”
这个很明显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在起作用,在这种情况下,原本漫长的时间也因为心理作用变得好像只有短短的一瞬间。楼心月原本一直倚在墙边,此时走过来将她手里的剑谱一把抽走,放在烛火上点燃了起来。
“别告诉我你还没有记住。”
他此刻看上去更像是以为严厉的老师,而且是只会那种填鸭式教育的那种。常久在玉山上学“踏尽红尘”和“素弄清泉手”的时候,云非清讲解得十分细致,恨不得一个动作掰成五十份让她自己慢慢体会,可是到了楼心月这里,一切都变成了赶鸭子上架。因为这间破庙并不安全,随时会有四盟弟子或者是其他江湖人士前来,若是见到白天还和燕归愁在一起的常久晚上和楼心月不知道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于她的名声十分不利。
楼心月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做起事情来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把剑谱烧了个干干净净。
“或许……大概……”
他的剑在常久手里,于是从旁边的尸体手上拿过一把剑,话音刚落,直接毫不留情地朝她的面门攻了过来。常久大吃一惊,头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子已经先做出了动作。她下腰躲过这一刺,看着剑刃已在自己的脸上方,手腕翻转过来,一个横劈把他手里的剑打了开去。
常久心里还在想道:“我是防御,还是要攻击?刚刚我的身子散了吗?”
“不要走神。”
楼心月的剑突然回转过来,他转了一个身,剑气几乎划灭了庙里一半的烛火,借力刺了出去。
他这一刺只用了三成力,就连常久也明显地感觉这和他当时击杀柏成天的手法完全不对等,仿佛就是在陪小孩子拿一根树枝戳来戳去。可是即便如此,要对付这平平无奇的一剑,作为初学者的她还是觉得异常艰涩困难。
常久这回终于捋顺自己应该怎样出招,挥剑就挡,同时手松垮了下来,剑身就如同水蛇一般缠绕了过去。只听“铛”的一响,她虎口连着肩膀一震,一股酥麻的感觉蔓延开来,她手上脱力,剑不由自主地掉在了地上。
常久怔住,下意识地不敢说话。她知道对于这些剑客来说,掉剑是最大的忌讳。可是楼心月什么都没有说,似乎也不打算继续练下去,用脚一勾便轻轻把剑挑了起来,拿在手里。
“你学得不错,”楼心月看了她一眼:“但是实战经验不足。刚刚我用剑乘机震了你一掌,你应该在剑刃变白的时候发觉。”
她这是被夸了?就这地铁大爷看了都要皱眉的剑术?
常久好像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她的右手到现在还在发抖,同时也明白过来楼心月刚刚是尽着自己最大的程度在让着自己,不然她根本不会让常久看清他的动作,第一招的时候她就已经归西了。
要论实战经验,恐怕没有人能比得上楼心月,就凭他刚刚杀了十几个人,现在手感肯定很好。
常久干巴巴地笑道:“谢谢夸奖。”
楼心月没有理会她的道谢,继续道:“明日你给我上擂台。”
常久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你说什么?我?”
“上擂台和他们打,就用刚刚这三式,输了不亏。记住,用好你的轻功。”
常久愣愣地看着他。她想:“世人皆说楼心月是个魔头,没有一点感情。或许是因为师父曾经救过他一命的缘故,他对我也没有那么可怖。”
楼心月目送着她离去,直到她的身影快速消失在大漠的尽头。
门外忽然又闪身进来一个少年,他的动作就像鬼魅一样迅速。
他对于常久的出现又离去,没有太多的惊讶,因为他一直看着常久从平沙堂过来。从那边来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逃过他的眼睛。
楼心月没有抬头,只是问道:“又是谁?”
那少年道:“看轻功是天雷堡的人……”
楼心月道:“天雷堡关我什么事?”
少年道:“之前沧州的帖子,你杀了堡主的所有儿子。”
楼心月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表示他似乎不记得这件事情了。
少年道:“最好时期快点办完,老板娘不喜欢你在外面逗留太久,我也是一样。”
常久在走到一半,远远地看见平沙堂的时候,心里莫名地就慌的厉害,远远地听到似乎有喊杀声,于是便加快了脚步,堪堪从房顶上翻下,就见阿幼央站在院子里跳脚,看见常久,更是急得喊道:“常久姐姐,你去哪里了?!刚刚天下会的人来了!他们好像还抢走什么,什么赋……”
常久一惊,叫了出来:“《观空赋》?!”
“对,就是这个!现在外面一团糟,四盟的好多人都追出去了!”
她一时间怔在原地,惶惑地想道:“才把《观空赋》送过来,怎么天下会的人就来抢?他们怎么知道这在平沙堂……完蛋。”
她说自己“完蛋”,因为赫连长空已经带着人走了过来。他的脸上常年没有笑意,不同于楼心月,而是自然而然形成的威严。他似乎已经有了把握,慢慢地道:“刚刚清点人数,常久姑娘为何不在房里?”
她刚想说“去找楼心月”,可是自己完完整整地从他那里回来,显然是不可能的,说不定在卧底的基础上还被怀疑与听风听雨楼有染……这时间简直是卡得太巧了些,要是她早回来,或者是干脆不回来,也不会面对这么尴尬的局面。
谁让她是见到老堂主把《观空赋》放在密室里的六个人之一呢?其他几个明显都没有嫌疑,就自己鬼鬼祟祟半夜偷跑出去,不被怀疑才怪。
常久道:“我、……我是去……嗯……”
她偷偷寻求系统的帮助:“17号,我该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抓我严刑拷打?”
得,又不在。
赫连长空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既然如此,只能麻烦姑娘随我们走一趟了。”
阿幼央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到平沙堂的人过来把常久拿住,吃了一惊,急忙道:“赫连老伯,常久姐姐不是那样的人的!”
不知道为什么阿幼央这么相信她,或者实际上她心思太单纯,什么人都不想要怀疑。
赫连长空难得温柔地道:“阿幼央,回你爹爹身边去,这一段时间不要乱跑了。”
常久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明明自己是有系统外挂的人,没有成为一代女侠万人敬仰也就算了,结果还被人当成贼捉来捉去,就这?就这?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被带到一个暗无天日的牢房里面关着,结果没有想到又被带到之前那一条密道里,左拐右拐,见到了那扇密室的门。
这门似乎是被一个人一掌破开的,可见那贼人内力非同寻常。里面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连那把催日刀也不见了踪影。常久几乎可以想象赫连长空见到这一切的时候心里有多生气。本来这迷宫一样的地方几乎没有人可以找到,但是现在它已经被破,很明显没有来过的人根本不知道,这就是自己人所为。
常久觉得自己要有这样的内力就好了,一掌一个小朋友,省得还被他们抓到这里来。
路空明、沈初阳和柳问惜都在。虽然自己并没有做亏心事,但是她还是有一种被当场抓获的感觉。
林初阳义愤填膺地看着她,路空明紧皱着眉头。柳问惜笑道:“常久姑娘,不会真的是你吧?”
虽然他看上去还是笑着的,但是声音却已经冷了。常久摇了摇头,几乎可以想象出来他们脑补了些什么——一个天下会的卧底靠着美色诱惑了燕归愁大侠,顺利取得他的信任,之后跟着他一路来到平沙堂打听获取情报,终于在今天晚上得手了《观空赋》,还像装作一个没事人一样回来,结果被逮个正着。
她缓缓叹了一口气:“真不是我,我没有如此的内力,也不会傻到得手之后回来加深自己的嫌疑。在场的几位掌门若是记住了路,想要一掌震开门,怕是比我轻松很多。”
林初阳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都是四盟的人,岂有偷《观空赋》给天下会的道理?倒是你,连神行山庄都查不出来你的来历,如今《观空赋》被偷,与你有莫大的干系!如果不是,你一开始跟着燕归愁,有何居心?!”
那明明是他没有带钱才赖上我的好吗?你自己搞搞清楚!
柳问惜拍了拍林初阳的肩,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几个人聚在一起商讨要事,可是赫连前辈养的鹰却突然躁动起来,门外的探子禀报外面出现了很多天下会的暗探,想必是在接应什么人。我们听到了不寻常的响动,来到这间密室的时候已经来晚一步。那人一定有极强的内力和隐匿行踪的本事,不然我们不至于这样后知后觉。后来四盟清点人数,少了十几个,想必是去对付楼心月,回不来了。当时你不在,我们以为你也死在了他的剑下,没想到现在好端端地又回来,这就有些让人疑惑了。”
常久想道:“这极强的内力与隐匿行踪跟我都搭不上边,我要是隐匿行踪,也不至于翻个墙都要被人发现。但是得怎么解释,他们才相信我?”
她道:“几位掌门,干脆你们打我一掌,看看我的内力如何?”
这简直是一个自寻死路的方法,要是掌握不好力度,估计就会被打得半身不遂,但是似乎也是一件最简单有效的办法,毕竟内力这个东西是装不出来的。
路空明点了点头,道:“也好。内力这种事情是没有办法掩藏的。”
林初阳道:“万一这妖女真的练过什么掩藏内力的功夫呢?”
常久觉得他就是个杠精。
柳问惜笑道:“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是吗?要是她内力深厚,你们大可以认定她就是卧底,要是被打的半死,一时半会也走不出这平沙堂,还可以留下来慢慢审问。”
赫连长空道:“好吧。就请柳门主出手吧。”
一直缚着常久的那两个侍卫于是把她松开。常久刚想活动一下自己已经酸软的手臂,柳问惜猝不及防一掌打过来,她连忙吓得手忙脚乱伸出手来对掌,结果根本抵挡不住,身子向后狠狠撞在了墙上,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来,呼吸一滞,顿时昏了过去。
柳问惜想着常久应该内功不浅,但也没有出全力。没想到这一掌直接把她打得昏了过去,一时间愣住了,随即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我好像下手太重……”
林初阳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
赫连长空摇了摇头,吩咐道:“给她治伤,把她关起来吧。”
这些人走到密道外面,何渡生已经在候着了。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阴鸷的表情,恭敬地道:“启禀堂主,天下会的人我们抓到了三个,不过全都服毒自尽了。”
赫连长空知道自己的管家一向不喜欢貌美的女子,所以在面对常久这件事情上,脸上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要是他表现得过于平静或者是义愤填膺,内心才有鬼。
“那么燕归愁找到了没有?”
“他的行踪不定……不过有人说前日在秦州见到了他,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了。”
柳问惜皱眉:“他在秦州做什么?”
“说是——约好了与人决战。”
他于是笑起来,叹道:“果然是飞鸾剑。”
四盟把这件事情封锁得很好,大部分人只知道平沙堂昨夜遭到天下会偷袭,并不知道他们具体抢走了什么东西,或者是造成了什么伤亡。毕竟与天下会比较而言,昨夜去破庙的竟无一人生还,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能杀死楼心月,但是每个人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