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十三作为四盟里医术最好的人,自然被请过去为常久治伤,不过平沙堂的人也只是告诉他她昨日去杀楼心月,结果被他打了一掌,侥幸跑了回来。
穆十三对这件事情不置可否。他觉得楼心月的手下没有人可以活着逃跑,不过他听燕归愁说过常久轻功极佳,活着回来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路湛漪就像一只麻雀一样围绕在他周围。当她得知自己师兄是去医治常久之后,颇有些不服气地道:“四盟里的大夫这么多,为什么偏偏叫你去?我一听到她的名字便讨厌。”
穆十三道:“因为我的医术最好,而且我一点都不讨厌她的名字。”
话虽是这么讲,可是当路湛漪提出要给他帮忙的时候,他还是拒绝了。一个大夫绝对不喜欢有人在自己忙活的时候指手画脚,而且他懂得路湛漪的那些小女儿家心思——她只是单纯地讨厌自己与常久待在一起。
但是这件事情不是她能做得了主的,即便平沙堂的人没有请自己过去医治,按照他的性子,也要无论如何过去瞧一瞧。
穆十三端着药走到房里去。常久已经醒了,只是因为疼痛动不了,浑身好像散架一样躺在床上,或许是因为疼痛,眉头皱得很紧。
像常久这样的一个美人,就是连皱眉都是好看的,更别说她现在苍白着脸色躺在床上,生生多了几分病弱之感。虽然她现在还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而不是被抓到牢房里面去,但是门口已经有侍卫在有意无意地看守,任何闲杂人等都不许靠近,就连阿幼央也不许来看一眼。
穆十三道:“把药喝了,之后我给你运功疗伤。”
常久于是费力地想坐起来。可是她断了两根肋骨,只要稍微一挪动身子就腾得厉害,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这种疼痛让她想到了自己以前得癌症时候的日子,不过这两者显然不能相提并论。
穆十三道:“我让你喝药,没有说让你自己喝。躺好。”
她只得道了一声:“谢谢。”又躺下去,看着穆十三舀了一勺药送到了自己嘴边,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和柳问惜对掌的时候,无意间解锁的人物图谱:“姓名:柳问惜
年龄:23
门派:飞星门
兼职:归元商会少当家
喜好:扔暗器,多管闲事
备注:白痴常久人生中第一次被打居然是他下的手,真可怜。”
这是系统的《人物图谱》里第一次出现“兼职”,这让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同时又暗自欣喜起来——看来这图谱的作用比自己想象当中的要强上那么一丝丝,至少有两重身份的都能标注出来,而不是只笼统地写上一个,因为常久不知道,就把她当一个傻子看。
不过无论如何,系统似乎的确认为常久是一个傻子。
穆十三道:“你的伤——真的是楼心月所为么?”
常久:“啊?”
她这话说完就已经想到,平沙堂的人一定是对外宣称她昨天晚上去找了楼心月,才被打成这个样子,于是无奈地笑了笑:“怎么,要不然呢?”
穆十三道:“我倒是觉得你不会这样冒冒失失地去找他。不过看伤势,这一掌的确是飞星门的路数。”
常久叹道:“别问,问就是他们不想让你知道,或者是还没有到知道的时候。不过我可以确切地说一句——我是个好人。”
穆十三疑惑地看着她,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她要突然说出这一句话。看着药碗已经空了,他便站了起来,忽然听得屋外有声音传过来,便转头看了出去:“我也不可以见么?”
是燕归愁的声音。
常久并没有觉得自己好过多少,甚至真的多出了一种自己被当场抓获的无措和莫名紧张。按照燕归愁一代侠客的作风,或许在见到她的时候应该“大义灭亲”,逼问自己把《观空赋》藏在了哪里,叹息自己遇人不淑,甚至连台词都想好了——:“我这么相信你,你居然利用我的感情!”
她叹气叹得更厉害了。
就是因为这些人当中她最熟悉燕归愁,所以心中才会有这种害怕的感觉。她怕燕归愁不相信她,然后把自己这一路上来为了套近乎而做出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然后再把她推到四盟的手里。
说实话,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那日在醉颜居里面,他偏偏走向了自己。也许这是系统做的手脚,但是无论如何,常久希望他既然走过来了,就别再倒退着跑出去。
穆十三说了一句“稍等”就拿着夭亡直接走了出去,那动作看上去似乎是要对燕归愁讨饭。常久从窗户里看出去,视线正好被遮住了,声音也听得不太分明,只是隐隐约约地听得穆十三道:“燕兄,常久姑娘受伤了,现在需要静养。”
燕归愁作为进入那间密室的六个人之一,已经从老堂主口中得知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知道这一掌是柳问惜为了试探而打出去的,沉默良久,终于说出来一句:“拜托穆少侠照顾了。”
“燕兄这是哪里的话,不妨事。”
燕归愁刚刚转身,就见柳问惜站在一旁,似乎进来也不是,出去也不是,尴尬地笑了笑:“形势所迫,燕大侠不要见怪。”
燕归愁叹道:“自然不会。只是常久不会武功却是真事。在下有一个提议,不知柳门主可愿移步一听?”
谁也没有想到天下会的人会知道《观空赋》的所在,说到底他们六个人其实都有嫌疑,只不过常久的嫌疑尤其地大。想要知道谁是卧底的最好办法,就是直接从天下会入手。但是抓回来的人全部都服毒自尽,完全不能洗脱她的嫌疑。常久在清醒的时候不知道问过系统多少次,但是17号似乎是想让她自己找出解决办法,半点提示也没有给。
躺在床上是个难熬的过程,好在她在现代已经躺习惯了。阿幼央还托穆十三带话,问她要不要青青过去陪她玩一玩,被常久一口回绝。当天晚上,正当她百无聊赖地看着天花板发呆的时候,忽然从窗户里闪进来了一个人,左手顺势把剑放在桌子上,俯下身来问道:“小友,你感觉如何?”
他俯下身来,常久就又闻到了那一阵好闻的花香。不知道这香味是不是又什么安定心神的作用,就连她一直烦躁着的心也不由得舒爽了起来,随即轻轻地说了一句:“燕大哥。”
说完她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的感觉很糟糕。你这样偷偷溜进来,不怕被发现么?”
燕归愁道:“不溜进来,决计是不行的了。”
房间里没有烛火,他的脸半张隐在黑暗里,半张洒上了月光,一双眉毛下意识地皱着,看上去却有一种奇异的魅力。
常久想解释,但是已无从开口。即便自己把所有事情都和燕归愁说出来,他也不一定会相信的。
燕归愁道:“你能坐起来么?我给你疗伤。”
听到他的好意,即便自己不能坐起来,她也要勉强试一试。常久觉得自己好似下半身瘫痪,双手强撑着才勉强靠在了床上,肋骨的位置疼得尤其厉害,几乎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这让她心里又把柳问惜骂了一百遍。飞星门的武功路数实际上有些阴狠,但是她心里也明白自己伤成这样算好的,要是真的被认定为凶手,还不知道要被怎么折磨。
燕归愁轻轻扶着她,坐在了她身后。常久看不见他在做什么,但是不多时就觉得一股暖流缓缓地从背上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就像一股柔和又温热的泉水慢慢流向干涸的四肢百骸。这种感觉非常独特,她从来没有精经历过,不多时,似乎这锥心的疼都消除了些许。
伤口不在发狠似得疼,她心里又开始胡思乱想:“电视剧里那些男的给女的疗伤都要脱衣服,现在看来真是无稽之谈,全是为了谈恋爱制造出来的攻势。”
“你感觉好些了吗?”
燕归愁虽然还很年轻,但是内力内力极为深厚,为常久疗伤对他而言似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燕大哥,《观空赋》真的不是我偷的,我不是天下会的人!”
两个声音同时开口,两个人又同时沉默了下去。
燕归愁的声音从后方缓缓传来:“我知道不是你。我相信你。”
他的话似乎很坚决,没有带有一点犹豫,甚至连程序性的疑问都没有。常久忽然之间就愣住了,随即觉得鼻子有些发酸,连忙眨了几下眼睛把眼泪憋了回去。
在刀光剑影的江湖,信任是最渺茫的东西。但是燕归愁愿意相信她,这让她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同时又不可避免地愧疚起来:“他对我这么好是为了什么?我该怎么样才能还这份人情?”
“好了,你躺下吧。这几天听穆十三的就是了,他的医术在这江湖上已是顶尖。”
常久点了点头,又问:“这《观空赋》为什么会好端端丢了?燕大哥,你有怀疑的人么?”
燕归愁又把眉头皱了起来。只要他皱着眉头的时候,常久就会不由自主地开始盯着他看:“我觉得这件事情很蹊跷。不过下午与四盟的人商议了一番,定出一个计策。”
常久连忙问:“什么计策?”
燕归愁道:“我们会让所有来参加论剑大会的人知道,《观空赋》是被你偷走的。”
常久露出了疑惑的神色,随即明白过来,“啊”了一声:“然后要我去找天下会的人,假意投诚,是不是?到时候就知道到底是谁偷的,来一个一网打尽?”
燕归愁笑道:“不错。但是这个办法很冒险,我想你不会武功……”
常久觉着这件事情可以洗脱自己的嫌疑,那么就最好不过,连忙应承了下来:“我可以的!我轻功会一些,到时候逃跑,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常久说到这里,似乎觉得什么事情被自己漏掉了,但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陷入了沉思。忽然看到燕归愁放在桌子上的飞鸾剑,身上一层冷汗顿时冒出来,结结巴巴地道:“燕大哥,今日你在外面,有没有看到楼心月?”
她忘记楼心月让她上擂台的事情了。
要是他不知道这件事情,又看不到自己的身影,还会以为自己是胆小不敢上台来,干脆连他也一起躲掉。天可怜见她现在这幅样子,连床都下不了,又怎么去打别人?
燕归愁疑惑道:“你是与他有仇么——见是见到了,今日上台的还不在少数,林阁主输了,却没有被楼心月杀死。不过有意见事情却很奇怪……”
“什么奇怪?”
“他好像一直心不在焉,而且穆十三上台去和他打了一场。”
常久惊道:“穆十三!?”
这样的两大高手对决,她却没有看到,这简直是一件极为遗憾的事情,遗憾得她恨不得找系统看回放,但知道这也是不可能的。她还知道楼心月为什么心不在焉,同时也觉得自己的死期不远了。
燕归愁不知道这件事情,他只是下意识把楼心月的心不在焉归结于他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而且他也觉得楼心月是一个怪物。
只有剑客最了解剑客。他在今日看到楼心月的剑法的时候,就下意识地在《兵器谱》上给他安了一个位置。虽然百晓生从来不会把杀手的名字写在上面,可是燕归愁却觉得,如果楼心月不是一个杀手,他完全可以跻身前二十的行列。
更关键的是他今天还心不在焉。
“为什么穆少侠会上去?最后谁赢了?”
燕归愁道:“因为坊间有传闻,说他师父穆潇是楼心月杀的。他们两个打得暗器乱飞,误伤了许多人,最后穆十三不愿和他打了。”
燕归愁概括的能力简直是言简意赅。
常久感到意外。穆十三的武功居然如此高强么?还是因为,楼心月本就不想杀他?
燕归愁或许知道原因,他站在底下看得一清二楚,但却还是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