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非清似乎一点也不避讳把自己当年的事情告诉徒弟,反正他不说,常久问陶塘就能问出来,还不如就这样把话说开了,省的到时候那个老酒鬼来嘲笑自己。他见常久想笑又不敢笑,无奈地抓了抓头发,叹道:“我吓都要吓死了,我、我不是同性恋啊!”(当然同性恋这个词汇是常久教给他的)
常久对于师父的性取向十分理解地点了点头。书局里随便一翻就可以看到他师父与各种女人凄美的绝恋,三年后那女人带着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回来……
常久打了一个冷颤,她发现无论是什么时空,霸道总裁小说都是人们追捧的对象。
“然后呢?”
“然后呢?还有什么然后?”云非清已经将手中的酒杯捏出了裂纹:“我直接跑走了!你说我今后该怎么面对他?要是他真的是一个女子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是个男的……唉,他喜欢的若是别的男子,我定不会去说些什么,可是它偏偏发生在我身上,我——徒弟,你明白我吗?”
他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似乎把人都叹老了几分。
要是他是一个女子也就罢了。
常久忽然之间明白了鸣珂以一个女子形象出现的原因了,他会不会就是在想自己成为了一个女子,云非清就会喜欢他?
但是很可惜,这位玉山派掌门人一生中撩妹无数,但是看上去一个都不喜欢,也不像对其中任何一个人的爱意负责。虽然被常久灌输了很多现代的奇奇怪怪的思想,但是云非清毕竟还是一个古代人,常久也不会和他讲那些颠覆三观的东西。不过好在他不喜欢的全都拒绝,绝对不存在渣男行为或是多人运动,要不然常久的口水都能把他淹死。
“叮咚!恭喜玩家完成鸣珂其余——山有木兮木有枝。奖励将随后在邮箱内发放,请注意查收!下一任务为:当上武林盟主。此任务极其艰巨,时间限制2160小时,请玩家注意自身安全!!!”
三个感叹号,大红色标红。常久在与系统相处了十三年时候,终于收到了有史以来最难完成,也是最能显示她一个穿越者身份的任务。
在三个月之内当上武林盟主!!!
先不说这江湖已经有几十年再无武林盟主了,自己这半吊子的功夫,就说当今武林,四盟鼎立,每一个掌门都是不好惹的主,再加上听风听雨楼不好惹的那两位,和白舟他们兢兢业业建设,现在声势日益浩大的苍羽宫,她常久想要当上武林盟主,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在做梦。
即便心里已经气得要爆炸,但是常久面上还是一副平静的神色,只不过碗里的米饭已经快被她捣烂。云非清看她手上的动作,以为她是生气自己抛弃了鸣珂回到玉山,脸上出现了及其为难的表情:“小久,你要明白,感情这件事情是强求不来的……”
“不是这件事情,师父,”常久深吸一口气:“你觉得我能当上武林盟主吗?”
云非清顿时愣住,愣了半晌,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犹犹豫豫地道:“小久,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吗?”
得,自己师父这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都想象不出来她如何能当上盟主,那是就肯定不行的了。常久已经预感到这个人物她肯定会失败,不过失败就失败吧,留着系统只是为了保命用,她也早就不想回到现代去了。
“不过,如果你真的想当盟主的话,为师可以帮你筹划筹划,”云非清思索了良久,拿起筷子的另一端,蘸了些酒水,就在桌上画了起来:“我与那老盟主解东流也是有些交情的,若是谈到治理武林,也不是一头雾水。你看啊,这里是平沙堂,这里是飞星门——”
常久目瞪口呆地看着云非清的动作,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师父居然还把这件事情当真了?他居然真的在帮自己出谋划策?
云非清在桌上画了四个圈,发现常久没有在看,于是习惯性地敲了敲桌子,道:“别走神呀!小久,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字吗?”
常久红了眼眶,一个字都没有说,掩饰性地低下了头。
估计普天之下,愿意陪着自己胡闹,把所有事情都当真的,也只有云非清一个了。
正当云非清要提筷再写,忽然听得楼下传来呵斥声,探头去看时,见大堂中央站着一个小姑娘,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怀中抱着一只琵琶瑟瑟发抖,想来是准备进来卖唱的。那店小二满脸的不耐烦,直接将她往门口粗鲁地推,边推边喝道:“这是什么地方你难道不知道?快走快走!要是搅扰了几位的雅兴,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小姑娘整张脸已经憋得通红,眼角已经挂着滴泪珠,瘦弱的身躯哪里还禁得住推,连连往后退去,一屁股跌坐到地上,看上去跌得不轻,但是怀里依旧紧紧抱着自己的宝贝琵琶,生怕它磕了碰了一个角,即便是这样也没有生气,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颤声道:“对不起,大爷,我这就走。”
常久看到这幅景象,哪里还坐得住,当即摆出了一副要倒拔垂杨柳的气势来要下去美女救美,谁料云非清却像知道她要做什么似的,伸出手来抓住了她的手腕:“别去管这幢闲事。”
常久转过头来,惊愕地望着直接师父,奇怪地道:“为什么呀?师父,当初我被那群小混混打的时候,你不是也出手救的我吗?”
云非清白她一眼:“你还好意思说十三年前?要不是你突然蹿出来抱住我的大腿一顿哭嚎,爹啊娘的乱喊,让别人都觉得我是个抛妻弃子的渣男,我连管都不会管那幢闲事!不过——”
他话锋一转,笑嘻嘻地道:“现在想来,有一个徒弟还是很好的,要是我现在穿越到那个时候,肯定碰都不会让他们碰你一下。但是现在不同了,我且问你,那个小姑娘被欺负了,你下去之后要如何?”
常久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问她有没有受伤,再叫那店小二赔礼道歉!”
云非清摇了摇头:“道歉,然后呢?我们吃完饭走了,那小姑娘还是会被打。要是你打算管到底,连她的后路都想好,譬如带到落月宗——当然,落月宗收弟子只收那些根骨上佳的,不过穆十三看在你的面子上或许会收下她,但是像她这样大的小姑娘已经有自尊心了,她待在一群比她厉害的师兄师姐中间,终日对着那些看不懂的内功心法,难道真的就是最好的归宿吗?”
常久小声辩驳道:“勤能补拙——”
她说出话来,觉得自己都没有什么底气,刚刚的满腔豪气已经被这三言两语磨得无影无踪了。
云非清轻轻笑道:“你这是相当然。”
“那、我们难道就看着她这样不管吗?”
云非清拿起酒杯,却发现它已经裂开,于是顺手换了一个杯子:“管?为什么要管?师父我从来不是什么多管闲事的人。当然,如果她现在冲过来抱住我的腿,那只能表明我们两个之间有机缘。只可惜她没有,也没有去向任何一个人求助。要知道在这个江湖,一个人是办不成事情的。”
被暗地里cue到的常久撇了撇嘴,一双眼睛却仍旧是看着那个小姑娘。她的脸皮显然没有常久那么厚,虽然已经是在抹眼泪,但是依旧一句话都没有说,低着头慢慢走出了门。
常久张了张嘴,但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只是看着那小姑娘越走越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个小姑娘和她八竿子打不着,她也没有为任何一个人难过的必要。常久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再去想了,万一她是什么楼心月派来的间谍,那就是得不偿失的事情,一抬头忽然发觉云非清在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顿时好像心事被戳破,一咬牙不管不顾地站了起来,就往楼下奔去——
该死(只是表示她生气的程度,并没有任何诅咒的意思)的师父,明明知道她看不得小姑娘受欺负,还要这样说一通,这不是扰乱她的心智吗!
“小姑娘,你等等!”
常久张口叫住了她,于是她浑身一震,有些害怕地转过身来,怯生生地看着常久,轻轻地道:“姐姐可是叫奴家吗?”
“对,你、你叫什么名字,会弹什么琵琶曲子?”
她的眼睛眨了两下,似乎是在想在那里见过常久,半晌才有些畏畏缩缩地道:“奴家小桂,会弹《杨柳风》、《花木春》、《二十四桥》和《带吴勾》。”
常久温柔地笑道:“好吧,那就来一曲《杨柳风》。”
桂儿一听有生意可做,也不害羞,左右看看没有可坐的地方,于是干脆席地而坐,双手搭上琵琶弦轻轻揉捻起来,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紧张的缘故,又好几个音弹错了,每弹错一次就有些害怕地看一眼常久,到最后发现这位姐姐似乎一点音律也不懂的样子,于是胆子才渐渐大起来,手法越来越熟稔流畅,竟是吸引了好几位路人驻足,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听着,一曲完毕还道了一声“好”字,把这小姑娘吓得整张脸都红透了,呐呐着不敢去捡他们扔过来的钱。
常久于是俯下身来把铜板一个一个捡起来,又往里面添了十个铜板,微微笑道:“弹得很好。这是给你的。”
云非清在一旁笑道:“确实很好。”
其实她这弹奏琵琶的手艺在云非清眼里一文不值,这把琵琶的银色也是艰涩,不过徒弟既然发话了,那么自己也只能附和着,说完话又伸出手去,示意桂儿把这把琵琶给他。
云非清自称“什么乐器都会一点”,不过最喜欢的却是笛子,因为他说过笛子方便携带,而且拿在手里装逼帅得很。他熟练地把这琵琶调了几个音,然后又还了回去,柔声道:“若是真心喜欢琵琶,就去烟波荡东边十里的长屏观里寻一位叫李砚台的,就说是云非清让你来。”
桂儿当然听得懂他在说什么,一时间眼睛都亮了起来,顿时眼中蓄满了泪水,正欲开口道谢,云非清是及其有礼貌地笑了笑,已经拉着常久走了。
他最讨厌别人对他说“谢谢”。
桂儿看着云非清的背影,似乎整个人都痴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一张脸顿时失去了血色——云非清这名字这么怎么耳熟?最近大街小巷都在传的剑绝,不是就叫这个名字吗?!那么难道那个给她铜板的人,就是妖女常久?
桂儿冷哼一声,虽然没有钱,但是她那点骨气还是有的,顿时就把刚刚收到怀里的那十枚铜板又重新掏出来,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