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四个字刚刚说出口,顿时就感觉浑身一轻,身上各处原本的疼痛全都消失殆尽,一直阻塞着的经脉忽然之间好像注入了活水一般,常久瞬间一掌拍出去,几乎是把自己所有的内力都集于这一掌之上,震得自己的手臂都在隐隐发麻。姚莹儿被狠狠击飞在牢门上,甚至都能听见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怎么会……”
还没有等她从栏杆上滑落下来,一把剑就已经从胸膛里扎了进去。
快、狠、准。
所有动作在三秒钟内做完,没有丝毫犹豫。常久拔剑,用衣角擦了一下剑上的鲜血,接着把姚莹儿的尸体踢到一边,以一种极度冷漠的神情与态度推开了牢门,把那药人劈成了两半,对着剩下还没有动手,看上去已经要被吓晕过去的那些人冷声道:“给我滚走。”
莫一哭缓缓睁开了眼睛,轻轻道:“常久,你也太慢了一点,不过配方我已经拿到了,嘿嘿……”
“你别说话了,给我省一点力气!”
常久深吸一口气,蹲下身来去搀扶莫一哭,可是却觉得无论怎么搀都搀不起来,他整个人都往旁边歪倒过去。她低头一看,见他双腿都在往外渗出血迹,不知道是哪个人为了活命直接一脚踹了上去,心中顿时一沉,一咬牙,让他平躺下来,自己躺到他身边去,把他整个人都滚到自己背上,咬牙站起,差点身子都要被压垮,急忙用手肘撑在地上,骂道:“莫一哭,你吃什么的,沉死了!”
背上那个人毫无声息。
常久低喝一声,拿剑作拐杖,硬生生地把自己撑起来,往直前那些人逃走的地方一瘸一拐地逃过去。
时间很紧,前面不知道还有什么危险等着自己,但是她绝不会抛下别人,因为莫一哭会死,他不是地狱模式!
向左一转,这黑暗狭窄的洞穴,竟豁然开朗,变为一条宽阔的甬道。甬道两旁,都砌着白玉般晶莹光滑的石块,顶上隐隐有灯光透出,却瞧不见灯是嵌在哪里的,因此虽然没有一点烛光,这地方也十分明亮,全然没有之前石室里阴森的气息。
令人恐惧的是,这一路走来,地上全是尸体。
甬道两旁布满了机关,之前跑出去的人即便有了出去的机会,也迟早会踩中机关死在这里。
他们居然以为自己会活下去。
常久苦涩地笑了起来,忽然踉跄了一下,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她低头,见是桂儿歪倒在一边,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针眼,而自己刚刚好像踩到了她的腿。
她显然还没有死绝,身体微微起伏着,看到常久,一双已经快要涣散的瞳孔里多了些神采,张了张嘴,上面都没能说出来,只是从口中吐出一口血污。
常久低头看着她,看了一会,及其冷漠地一脚把她踹开,不要让她当着自己的路。
她记得最后一个跑出去的是一个长着山羊胡的老汉,于是真的就在前面看到了他的尸体,地上是无数把飞刀,他身上也是无数把,然后,前面没有尸体了。
也就意味着没有人来帮他们把机关全部触发,当替死鬼了。
她把莫一哭扶到一旁,往他嘴里塞了一颗止血的药,长又手忙脚乱地把他周身所有自己记得的止血穴位全都点上一边,撕下自己衣衫来包住他还在渗出血来的后脑,低声安慰道:“莫一哭,你是穿越者,是天选之子,你是不会死的,明白吗?”
她深吸几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整个人一直处于一种想哭又不敢哭的状态,只是一直有一个念头盘旋在脑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过现在不是山穷水尽的时候,在常久心里永远没有山穷水尽这个词,除非她自己想死。
莫一哭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却是没能睁开眼,低声道:“配方在我左衣兜里。”
这个人没救了。
常久站起来,望着前面的那一段路,以及那扇可望而不可即的门,然后转头把地上那个山羊胡老汉,的尸体奋力拖过来,往前一推——
“咔啦!”
周围顿时传来密密麻麻的机关触动的声音,那可怜的老汉顿时被射成了一个筛子。
常久身上立刻起了一层白毛汗,连着头皮都在发麻,不敢想象自己如果直接走过去会变成什么样子,转过头道:“老天爷!莫一哭,你撑住,我们把这尸体——”
他已经歪倒了下去。
常久顿时慌了手脚,一颗心重重地跳起来,连滚带爬地到他面前,轻轻晃了晃他:“莫一哭,你别睡,你别死在这,听见了吗?”
“喂!好不容易穿越一次,你他妈干出点大事来再死啊!”
她张了张嘴,浑身的血液都似乎冻结了一般,接着轻轻放开了手。
莫一哭没了。
自己还不够快。
……
七天前,落月宗烟萝岛议事堂。
穆十三和一群人在开会,不过他之前依照常久的建议,在桌上摆了几盘瓜子,所以气氛看上去也不太凝重。
穆十三道:“我昨天收到一封飞鸽传书,但是差点被陆泽扔掉了。”
被点名批评的陆泽委委屈屈地小声抗议:“以往那些都是姑娘的情书,谁知道其中还有一个大老爷们的……”
常久在神游天际,忽然听到“大老爷们给穆十三送情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理解对了没有,精神顿时一震,全神贯注地直起了身子。
“……这封信是苍羽宫宫主宁衡写给我的。他说他们近日收到了药人的袭击,不仅如此,江湖中各个门派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销魂窟的侵扰。落月宗在开论剑大会,所有门派聚集在此,所以就干脆修书一封,邀请我去满庭芳酒楼商议对策。”
药人自从上次来过落月宗之后,在江湖上的行动都越来越活跃,破坏力惊人,而且有些身上还带着剧毒,只要被抓上一下,不多时便会气绝身亡,连医治都来不及,再加上莫名其妙的人口失踪,所以现在一片人心惶惶。已经有那些小门小派抵挡不住,被药人占据了的有,被荒废了的也有,倒给人一种魔教再度来袭的感觉。
张三“啧”了一声,颇为不耐烦地道:“那么麻烦做什么?直接把楼心月揪过来一件砍死不就得了?至于那鸣珂,就让云非清使美男计——”
“然后再把他一剑砍死?”云非清不满地道:“楼心月本来就是魔教的人,他之前去了一次北漠,又在整个江湖乱逛,把之前我们没有销毁的魔教内功心法都收得七七八八,现在我都不能有那个把握杀他,再加上鸣珂弹琴助威和那一群药人,想想就烦。”
陶塘喝了一口酒,道:“而且鸣珂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鸣珂了,他已然成了一个变态。”
他现在才把听风听雨楼那个鸣珂和之前他们见过的那个抚琴男子对应起来,直男思维让他当即就做出了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
孤舟客没有说话,他在想念他的鱼。
柳问惜边嗑瓜子边战略后仰,冷笑一声:“我飞星门都要被那些药人拆完了,单单我离开的这一段时间,报信的游隼都来了三次。我们得弄清他的意图,他是想一统武林还是蓄意报复?”
穆十三沉默了一会,道:“我觉得都有。但是他如果想之前天下会那样再来一次,我们怕是承受不起了。”
柳问惜皱起了眉头:“所以你是要去满庭芳与宁衡见面了吗?可是宁衡那一群人都值得相信?虽说苍羽宫表明与之前的天下会不再有瓜葛,可是人还是那一群!”
常久突然说了一句:“可以。”
她说完话,突然觉得自己这一声来的不是时候,因为所有人忽然都转头看着她,于是又默默闭上了嘴。可是大家都明白,她之前与沈临朝相处了那么久,对天下会的那几个护法也了解了七七八八,所以她说“可以”,那就或许真的可以。
而且她自己好像还挂着扬州护法的名头。
穆十三点点头,沉声道:“那就去,我们也没有必要怕他们。”
五天前,烟波荡满庭芳酒楼。
常久再一次运用了钞能力,把这一整座不输于楼中楼的酒楼给包了下来,然后把周围闲杂人等全部清空,以显示双方对这次会面的重要性以及自己这“谁怕谁”的气势。本来这种破费的事情是用不着她的,但是穆十三看她钱那么多的样子,也就由着她去了。结果云非清很不理解自己徒弟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问道:“徒弟,你哪里来这么多钱?”
常久暗道一声糟。
“这个,其实——”
想当初叶飞双这么问的时候,常久说的是云非清的意中人塞给她的好处费,但是现在这么说那就等于找死,支支吾吾了半天,已经意识到自己解释似乎是没有必要了,干脆把心一横,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道:“师父,我不能说。”
云非清不知道理解了个什么意思,了然地点了点头,竟然真的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满庭芳坐落于烟波荡旁边,半个酒楼几乎已经伸进了水里,地理位置可以说得上是得天独厚,无论何时都可以赏水天一色之景,于是饭钱也就自然而然地水涨船高,终于到了一种寻常人家省下半年开支都吃不起的地步。常久这一出手可是直接把他们幕后老板东家惊了出来,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户部的哪个官员置办的产业,原来是专门准备用来准备几个美娇娘,扯上三五个好友喝小酒的,结果这次好巧不巧,就被审美极高的宁衡看上了。
既然和朝廷扯上了关联,那叶飞双就自然而然地过去交涉,一番亲切友好的交谈下来,人家已经隐隐有了辞官的念头,连这一座酒楼都不想要了,随便他们这么造作,打起来都可以。这话已说出来,两边不知怎的都隐隐松了一口气。穆十三是抠门得很,苍羽宫好歹才稀稀拉拉建立起来,人手不足,资金尤其短缺,要是真的把楼砸了,虽然还有常久这个大金主,但是老是用人家姑娘的钱,再怎么着也不好意思。
既然双方会面的人选都已经定了,那就免不了按照江湖规矩,要选出一个见证人来,需得是德高望重,而且武功够高的。云非清当即表示自己不愿意,孤舟客换了一个地方钓鱼,张三——算了,于是这分重担就当仁不让地落到了陶塘头上,把他好不容易重新在努力生长的胡子都吓掉了几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