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清顿时瞪大了双眼看向面前的皇帝,满眼写着你莫不是疯了的惊惧表情。
“沈爱卿,你以为如何?”
顾九洲紧紧盯着沈时清的脸,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
很好,沈时清的脸上除了惊讶,还是惊讶,没有丝毫羞怯的小女人作态。
眼中的震惊仿佛在告诉顾九洲,他现在的形象不是个帝王,而是个神经病。
沈时清嘴角微抽,这狗皇帝是哪根筋不对??
她被顾九洲的话惊得一时间脑袋跟不上节奏,直到顾九洲再一次询问沈时清意下如何,沈时清才强行压下心头动荡,斟酌着该怎么说才能跳出这个坑。
然而想了半天,实在接不住顾九洲四连问下的:爱卿以为如何,爱卿意下如何,爱卿这点小事都办不到,还什么马前卒等等的质问。
被顾九洲逼得冷静如她沈时清也开始方寸大乱。
情急之下,沈时清立即抱拳:“陛下,恕罪臣做不到,罪臣不能抢了后宫各位娘娘的饭碗!”
顾九洲:……
沈时清都为自己的机智感到骄傲。
大殿上一时沉默无二,连立在边上的赵德都看不下去了,心里默默叹气。
拿顾九洲说的话来堵他,沈时清,你真是好样的。
好半天,顾九洲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愤慨道:“既然爱卿这也不愿那也不行,毫无诚意可言,就别说什么上刀山下火海了,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要朕如何相信爱卿的诚心?”
沈时清:??
这下换沈时清凌乱了,原本的话题好好地,怎么就歪成这样了??
侍寝这种事,难道不该是他的后宫三千佳丽的事??
沈时清面对顾九洲的咄咄逼人,愣是没有松口,只一昧的磕头说决不能扰乱朝纲,臣子侍寝帝王,这是什么古往今来的骚操作??
顾九洲看着沈时清,压下心中渐起的失意,心道罢了。
沈时清还趴在地上,等着顾九洲的发难。
好半晌顾九洲才调转话头问她:“爱卿昨天情绪如此激动,一边揪着朕的衣领子,一边扬言朕再没事到御花园瞎晃的话,就要打断朕的腿……”
他说完顿了顿又道:“朕辗转一夜,实在很想知道,爱卿为什么不准朕去御花园?”
昨天激动之下说的话,很多沈时清自己都记不得了,现下被顾九洲说出来,顿时一阵的尴尬,她真的是大逆不道上天了,这样的话她是怎么说出口的??
沈时清脸上顿时就一阵青一阵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陛下恕罪,微臣一时口无遮拦,微臣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
“哦?是吗?爱卿这是失忆了?”
被顾九洲咄咄逼人的连问,沈时清也有些扛不住了,她总不可能说出真相,这样对方只会觉得她疯了。
心中一阵忐忑,思来想去,额上都沁出了冷汗。
最后一咬牙说:“陛下,罪臣平日里的爱好是修习道术,对此颇有心得,罪臣数日前夜观天象,顺势算了一挂,卦象指出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方位正好是御花园,所以罪臣才斗胆阻挠陛下去御花园,望陛下恕罪!”
沈时清一番慷慨陈词,说这话的时候还直视前方,一派的坦荡,生怕顾九洲不信似的。
顾九洲都要气笑了,他竟然都不知道沈时清最近还兼职算命?
两人仅几步之遥,沈时清依旧跪着,顾九洲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俊逸的脸上隐藏着风雨,手背在身后缓慢地摸着玉扳指。
良久,顾九洲才道:“爱卿以前说你的梦想是开家道观,怎么,是要付诸行动了吗?”
顾九洲的话着实让沈时清摸不着头脑,她什么时候对他说过自己的梦想是开道观了?
沈时清极度疑惑,蓦地抬头看向顾九洲,眼中尽是探究。
顾九洲被沈时清盯得心下一跳,暗道说错话了,正欲岔开话题,沈时清便追着问来:“陛下何出此言?罪臣,并未说过这样的话?”
顾九洲立即镇定自若:“是吗?那是朕记错了……”
沈时清能捕捉到顾九洲话里的紧张,顾九洲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她突然很好奇他在紧张什么,然而,她一介罪臣,自不可能去追问顾九洲刚才说的一知半解的话。
只是,一股异样的感觉自心中突起,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并没有梦想啊。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应该是有一个为之奋斗的理想的,但是这几年,她好像、忘记了。
从始至终,带兵打仗就不是她的理想,而是责任。
她像是久旱逢甘霖般,心中一块极空的地方像是有什么要破茧而出。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被她弄丢了?
想到这里,脑袋突然像扎进一根针般刺痛起来,耳边嗡嗡嗡的,一道爽朗清冽的声音如惊雷般突然在她脑海中炸起。
“以后,我们寻一不知观,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坐望天上云卷云舒……”
她皱起了眉,太阳穴一阵的刺痛,她不得不摇摇头,将脑中这奇怪的声音赶走。
耳边还断断续续传出男子清冽的声音,声色温柔又缱绻,仿佛时光里的沙漏,悠远又缥缈,她越听,心越疼。
她顿时觉得心口难受不已,连呼吸都觉得疼,额上冷汗倍出,浑身都在发冷。
脑海中不时响起“道观”这两个字,透过这两个字,她仿佛看见了丛林掩映中,一个小道童在溪边打水,深山中透着悠远的禅意。
再一个走马观花,一座道馆中,立着一位身姿飘逸的执扇公子,白衣纤尘不染,清冽如仙。
沈时清看不清他的样貌,只觉越看,心口越痛。
她想跑上去看看这个背对着他的男子是谁,却不料再一晃眼,寺庙变悬崖,那超凡脱俗的男子雪白的衣裳已被鲜血染红,一把利刃直直砍在其肩……
顾九洲也察觉出沈时清的异样,只见她身姿摇摇晃晃,眼中顿失焦距,他脚步一顿,立即问道:“爱卿怎么了?”
“臣……头、疼。”
沈时清意识渐渐模糊。
前额的痛楚一波波放大,她努力地定好了摇摆的身姿,没去理会顾九洲晃到她面前的身影,模模糊糊之间,她仿佛透过顾九洲冷峻的脸看到了刀光剑影。
顾九洲奔了过去,瞳孔一缩,大喊:“明歌!你怎么了?”
她晕在了顾九洲的怀里,晕之前,沈时清呓语般地喊出了两个字。
她说:“师父……”
顾九洲顿时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