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说完，便从随身带着的针包拿下一根银针，一把扎在程白的脑袋百会处，然后迅速封住他的气息。
江辰说这样同时能封住体内蛊虫继续侵蚀程白的大脑。
他说程白的大脑现在估计就是一团堵满了污秽的垃圾场，在他祖师爷医术上说，种此蛊的人最终都会痴傻，七窍流血而亡，蛊毒没了活体寄生便会从鼻腔，耳朵处爬出；遇空气便亡。
沈时清听了当下就被恶心到了，无法想象那可怖的画面，也不能接受程白居然会以那样凄凉的方式死去。
沈时清和顾九洲对视片刻，顾九洲吩咐江辰把人抬去锦衣卫，按他知道的把程白脑子里的蛊搞出来，揪出种蛊之人。
原本以为，这不过就是个小规模的暗杀，顶天有人教唆杀人，没想到，背后竟然藏有这么大的一个局。
二人将前因后果牵连起来，立马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百年毒蛊再度临世，当世却再无道人袁天风！
若是不揪出幕后布局之人，大周天下，怕是要山河动荡。
或许教唆程白是非曲直不分的来刺杀顾九洲，只是幕后布局之人启动计划的第一步吧。
现下最担心的是，还有多少人被种了蛊？
江辰却说此蛊极难豢养，繁衍能力很弱，所以要养个百来条去害人需要花费大量的财力人力，还需要数十年光阴。
按照当年传说来看，当时的蛊虫应是被灭光了，但是那些妖道的《种蛊书》却是下落不明。
历经百年，时移世易，当年北疆国的狼子野心故态复萌，他们推测，当年那本书必定是又流回了北疆。
恐怕大周，已经有了北疆的细作。
真是千防万防，奸贼难防，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北疆国和大周是几辈子的宿敌了，也不知两国的仇恨从何而来，怎么结的这么深。
反正大周强盛，北疆也不弱，两国三五年的不打一架大家反而觉得不正常。
江辰终于替锦衣卫接到了一份大单，兴高采烈摩拳擦掌，想着自学的医术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这边沈时清千叮咛万嘱咐决不能让程白开口说话，其余怎么搞就随他们了，紧接着又要求不可刑讯逼供。
江辰心里很冤，他们锦衣卫是正经的出身，怎么会做逼供这么残忍的事儿，又不是什么市井的三教九流……
沈时清心道呵呵，好像她不知道北镇抚司是个什么地方似的，那可是阎王见了都绕道走的索命窟。
顾九洲和沈时清回了勤政殿，他先是去换了身衣裳，出来便看见沈时清低眉顺眼站在书案边研墨，都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顾九洲指尖敲了敲书案，说了声再发呆他宝贵的带着天山雪松清香的松籽墨就要溢出来了。
沈时清一看连忙停手，见顾九洲要坐下，连忙拿起狼毫递给他。
顾九洲接了却没沾墨，沈时清见奏折都堆起来了，多嘴问他不批奏疏？
结果顾九洲眼睛眯了迷，煞有其事的说：“怎么？爱卿是怕朕又让爱卿批不成？放心，自那日御花园中；爱卿揪着朕衣领破口大骂朕是昏君的时候，朕哪里还敢劳烦爱卿……”
好吧，是她沈时清自作孽多嘴了。
她假笑一声，敷衍都不想敷衍了。
顾九洲却转过身，一双带着探究的眸子望着她，说别的事先放下，你我君臣二人之间的私事先解决一下。
沈时清心道私事？
什么私事？
“爱卿还是不愿意说说不让程白开口说话的具体原因吗？”
他很好奇，到底有什么事让这阵前杀敌一万都面不改色的铁血大将军担忧成这样。
沈时清扶额，又来了，她不是不想说原因，实在是！！
这说出去谁信啊！！
说只要程白骂他，他马上就会原地去世然后不断循环，这样的鬼话，换做是她，也会觉得是瞎扯。
她自己都花了那么久的时间才消化过来，何况是他这深陷其局却半点不知自的人。
沈时清自知解释不来，只能闭口不言，表达自己对这件事的立场。
顾九洲见沈时清又乌龟缩壳，一句话不说，心道罢了，谁心里没个小秘密呢。
或许她是真的暗恋他呢？不忍他受辱骂？
一想到这个可能，顾九洲却反而自嘲地笑了笑，心下一阵钝痛，眼里的悲戚一闪而逝；快得难以捕捉。
当然这些沈时清都没看到，她在顾九洲面前很少抬头。
却听顾九洲换了种轻佻的声色，懒懒道：“那沈爱卿便是承认爱慕朕了。”
沈时清鼻尖一颤，半晌不说话，最后咬牙：“陛下认为是便是！”
顾九洲好似就在这等着她，接了她的话茬立即道：“看爱卿痴心如此，朕心甚慰！如此，今夜爱卿便来给朕守夜吧，朕勉为其难在龙床边给爱卿设个脚榻；让爱卿少些相思……”
沈时清：？？？
“陛下！臣不是……”
“要是程白能说话，应该很容易能揪出种蛊之人罢？”
沈时清身形一动，眼尾上挑又快速落下，话锋一转：“臣、谢陛下厚爱！”
她把那句没说完的：臣不是臣没有狗皇帝你胡说！给生生咽了下去。
*
在刺客事件闹得满城风雨的这两天，北镇抚司也派出了各大优秀锦衣卫漫天遍野地搜查，大到秦楼楚馆，小到各坊民宅。
只看那平日里跋扈惯了的飞鱼服带刀锦衣卫往那街上一走，整条街瞬间清空，都不需要官兵去清场。
当然，锦衣卫虽跋扈，但也只针对坏人，良家老百姓人家是不会去骚扰的。
沈时清上午就从顾九洲那求到了出宫令牌。
她同北疆国打了四年交道，很清楚那是个怎么样的国家，上下同心，异常团结，且最擅长渗透。
别说大周这强国，边关十六国中哪个没有北疆的爪牙。
临出宫前，顾九洲给了沈时清一个地址，说那里有她想要的东西，沈时清很疑惑，她有啥想要的，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直到沈时清望着一座简陋的铺子，沈时清才明白顾九洲指的是什么。
这是个书店，名叫天下书局。
她忽然想起来在在某次时间循环时，她曾早早去问他要史书的事。
看这书局，虽装修简陋，但胜在地段好，就开在繁华地段，前有酒店后有青楼的，门口进进出出买书的人也很多；看样子也像是开了许多年。
她很奇怪，顾九洲是有多喜欢看书收藏书，宫里设一个私人藏书馆，民间还要开一个。
门口的小厮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一眼就认出男装示人的沈时清，早早接到上级通知的他立即将沈时清迎了进去。
沈时清进了屋，里面很宽大，书架摆着的书琳琅满目，诗词歌赋，诸子百家，连时下最新的话本子都有。
环顾四周，沈时清又被请进了内堂，管理这家书店的是个胡子乱颤的中年发福大叔，书局人都称张掌柜。
腆着个小肚子笑眯眯朝沈时清奉茶。
在张掌柜的介绍下，沈时清大概知道了这天下书局是做什么用的，明面是卖书，暗地里做的却是江湖百晓生的行当。
每日里迎来送往的客人有的来买消息，有的来卖消息，而且这里出售消息的价格还非常高。
沈时清不得不给顾九洲竖一个大拇指，皇帝亲自下海经商，这是前所未有的，难怪顾九洲的国库从来都很丰盈，感情是从这里来的。
不过知道归知道，沈时清是断不可能往外说的，自古以来为官者不可从商，这可是禁忌。
这书局表面的老板是个姓杨的，那么多百晓生行当，这天下书局却不会遭同行对付，是以内行人都以为这天下书局背后肯定有了不得的江湖地位。
江湖地位就不说了，光是这书局里的跑腿小厮都是锦衣卫那边的高手，便知道这书局是何等的卧虎藏龙。
看来顾九洲把自己老底露出来给她，是叫她以后要查案可以到这里猫着查。
自从知道大周有细作后，她们都是暗中行动，并没有惊动到朝中任何一位官员；唯恐打草惊蛇，叫那螣蛇组织鱼死网破放出全部蛊虫。
沈时清了解完书局大概的运营后，又随老张去了地下密室，地下的空间就更广阔了，各式各样的机械在自发运转着，传信的收信的各司其职，好不忙碌。
据说这里能打探到千里之外边关十六国的各种小道消息，现今书局新接的任务则是来自皇帝的亲令，找出隐逸在大周的北疆蛮人。
那老张实际上是个太监，在自己人面前说话都是尖着声的，是个十足的话痨。
老张秉着皇帝的口令，要沈时清对这书局里里外外都能清清楚楚，包括介绍这里有什么书，工作人员都是朝中什么职位，还解释了一番这天下书局名称的由来。
九洲即天下！
故名天下书局。
顾九洲也是挺闲的，沈时清心里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