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景安如此伤情,语儿也心疼了,只得暗指,“其实小姐做那么多,无非是想让你从这段感情中走出来,你明白吗?”
景安似乎也接受了这结果,“那我谢谢她的好意了,但我跟你真的不可能。还望语儿姑娘早日寻得良婿,以了结你家小姐的一番苦心。另外,为了不耽误你,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以后我不会再要求听你的琵琶曲了,所以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的好。”
“为什么,你一向不是很喜欢听我的琵琶吗?”
“喜欢又能怎样,我不能再那么自私了,”何况就是因为太喜欢了,使得自己失去了真正喜欢的。
为挽留景安,语儿只得打出同情牌,“那我怎么办,还有谁愿意听我弹琵琶,我还有一大堆的心事要通过琵琶来说出来呢?除了你,没人能听懂。”
“承蒙语儿姑娘抬爱,我相信,真正懂姑娘的绝不是我,总有一天,更好的他会出现在你面前的。最后,替我谢谢你家小姐,景某的人生大事让她费心了,以后她不用操心了。放心,以后我也不会再找你们主仆中的任何一个了,你们这次是真的平静了,后会无期。”景安转身离开。
看到景安对倾城用情如此之深,哪怕是为此放弃自己最爱的琵琶曲,语儿深深地被触动了。自己被景安拒绝了,心里竟然还很失落,眼都红了。或许真如倾城所想的那样,几次的接触,已经让语儿对景安动心。要知道,以前的语儿对景安可是凶巴巴的,就没说过一句好话。现在的她,可不会这样了。只是景安是倾城喜欢的人,所以她不得不把这份悸动给压下来,就当从未动过心。
在另一边的树下,倾城抱着琵琶在等候语儿的归来。见语儿与景安聊了那么久,看来是好事将近了。
“小姐,你这不是在开语儿的玩笑吗?你明知道他不会接受语儿的。”
见被拒绝的语儿有些失落,倾城安慰道,“语儿,你别伤心,下次再见我一定好好教训他,我们语儿长得那么标致,双手又灵巧,他凭什么看不上你。”
但语儿很清楚,景安心里只有倾城,根本容不下第二个人。
语儿很委屈,这让倾城很过意不去,“日子那么长,慢慢来,他会被你打动的。”
“没机会了。”语儿心灰意冷,将景安那个不再相见的决定告诉了倾城。
景安竟然就此决定放手,这实在出乎倾城的意料。
“小姐,你不高兴吗?这不是你最想要的结果吗?”
倾城故作高兴样,“我没有,我当然高兴了,只是我没想到,之前下了那么大的功夫都没能让他放弃,这次他却那么主动。”
“这次他真的是伤透了心,对他实在太残忍了。”语儿已经开始心疼景安。
但在倾城看来,他这样顶多伤心一阵,过段日子就会好起来,总好过让自己拖累他,影响他一辈子。“别想那么多了,大功告成,走,我们回去吃顿好的庆祝庆祝。”倾城强颜欢笑地离开。
“这又何必呢?”其实语儿也看得出来,倾城并不开心。
果真如语儿所料,大功告成后的倾城根本高兴不起来,甚至还有那么一些些失落。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还在辗转反侧,各种思绪涌上心头。
在倾城看来,这样的结局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两人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在一起只会让世人笑话。饱读圣贤书的他,应该走的是光明正大的路,娶的应该是清清白白的姑娘,而非自己这样的长于浑浊水中的池中之物。别想那么多了,忘了他吧,他会碰到更好的。倾城不得不这样逼迫自己。
但想归想,做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倾城还是如往常一样托人从景母那买扇子,希望能得到一点关于他的消息。
但结果还是让倾城失望了,所有扇子上面什么也没有。一个月过去了,依然如此,看来景安是真的放下了。“我应该高兴才是,对,我要高兴。”倾城勉强地笑着离开,但眼眶已有眼泪在打转。
原本以为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归于平静,但生活往往不平静。
这会,浑身邋遢的景安在客栈内喝酒,头发凌乱,胡子拉渣,衣服脏兮兮的,浑身散发着臭味,人也已经醉得七七八八。这就是他这个月里每日的常态。
景安拿起一个酒坛往碗里倒酒,已经倒不出来,醉醺醺地喊着,“小二,再来一坛酒。”
这小二哪里还敢答应,桌上已经摆了几个空酒坛了,又不是牛肚,人已醉得差不多了,他肯定喝不下了。
景安开始疯言疯语,“我没醉,我还能喝,怎么,不相信我,我跟你说,我能把你店里的酒都喝光。”
能喝事小,没钱付事大啊,景安现在这般模样,不就一流浪汉吗?小二开始叫嚣,“那行,先把今天喝的这些酒钱先结了,我再给你拿新的酒来。”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外出买东西的语儿恰逢客栈门外经过,看得如此场面,便进来凑凑热闹,拨开众人,总算见到了景安这个醉汉。但景安现在这般落魄样,语儿根本认不出了。
“怎么,怕我没钱给你?”景安开始掏裤袋,但掏了大半天,什么也拿不出。
“拿不出来吧,怎么,还想喝霸王酒是不是?”
景安理直气壮,“门口不是写着可以赊账吗?我赊账就是了。”
赊账?这小二可做不了主,还得问掌柜的。
“那你先把我名字记上,我叫景安,风景的景,安康的安。”
这让语儿大吃一惊,昔日景安白净书生样,此刻怎么变成脏臭醉汉样。本想上去问个究竟,但想想,景安好不容易才忘了倾城,他要是看到自己,不就全想起来了,那三个人这个月的坚持就全白费了。
小二把掌柜带来了,看到景安,掌柜容颜大怒,“谁让他进来的,他昨天不是来过了吗?”
小二吓得直打哆嗦,“是我,我新来的,没见过他。”
“把他给我赶出去。”
“赶出去?那么多人看着,不太好吧?”
“他这人就是一神经病,天天喝得烂醉,还没钱付,昨天已经这样了,今天还敢来。快赶出去,他若不走,报官。”掌柜越说越气。
几个人上来把景安捉住,直接往外拉,扔到街道中间。
围观的人群也跟出去看热闹。
景安开始发酒疯,破口大骂,“你们这是干什么,都说了我没醉,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昨天已经放你一马了,今天还敢来,还不快把昨天的钱一并还清了。”得知景安身上没钱,掌柜开始下令,“那就给我打,不教训教训他,人家还以为我的客栈可以白吃白喝呢?”
几个人上去对景安拳打脚踢。
景安也不反抗,整个人蜷缩着,嘴里还念叨,“我没醉,我还能喝。”
语儿咬咬牙,实在看不下去了,走了出来,“光天化日之下,你们那么多人这样打一个喝醉的人,不怕人家笑话吗?”
“小姑娘,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掌柜一点都不怕,虽说打人犯法,但这景安喝酒没给钱,真要闹到官府,他们理不亏。
“他欠你们的钱,我来还,你们不许再打人了。”语儿掏出一袋银子。
掌柜很乐意地接过银子,看了也差不多是这个数,“你是他朋友是吧,早说嘛,他也不用受这皮肉之苦了,凡是能钱解决的,都没必要用手脚解决,都给我住手。”
那几人终于停了下来。
语儿过去把景安扶起来,“你没事吧。”
“姑娘,奉劝你一句,赶紧带你的朋友去找个大夫看看,他已经病得脑子不管用了。”
语儿怼回去,“要你管。”
“都散了散了,别影响小店做生意了。”掌柜带领手下进去。
众人也纷纷散去,街道恢复了正常。
景安半醉半醒,“你是谁啊?”
“景公子,我是语儿啊,你不认得我了?”
景安面露微笑,“语儿,真是个好名字,我当然认得了。”
见景安这般不省人事,语儿决定先送他回家。于是,用娇小的身体搀扶着景安走。
路途遥远,这家还没到,景安半路又开始了耍酒疯,一把将语儿推开,“都说我没醉,我可以自己走,不用你扶我。”
“你别闹了。”语儿想继续扶景安,
但景安紧紧地盯着语儿,好像确实没醉一样。
语儿有些害羞了,“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景安突然一下子抓住语儿的手,“倾城,我终于见到你了,我想你想得好苦。”
语儿使劲想挣脱却挣不开,“景公子,你喝多了,你看清楚点,我是语儿。”
景安深情款款地将这个月的苦水一吐而尽,“你不要骗我了,倾城,以后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会信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心里明明是有我的,可你为什么就是躲着我,避着我。更让我伤心的是,你不要我,还要把我推给别人。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那你为什么不肯对我说,难道你就真的没有一点喜欢过我吗?你为何如此狠心?你知道吗?我每天都在想你,想到睡不着,吃不下饭。也每天都在问我自己,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就因为我喜欢听别人的琵琶吗?如果真是这样,我情愿我从来没听到那该死的玩意。倾城,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陪着我好不好,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我不会让别人瞧不起你。”
语儿这下明白了,景安之所以变成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全都是因为爱倾城太深,爱到疯了自己。
一路走走停停,语儿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景安送到景家。怕景母一个人对一个大男人照顾不过来,语儿决定留下来。
语儿用水小心地替景安擦拭伤口,“你真是个傻子,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为了一人这么作践自己。”
尽管景安此刻已经闭目沉睡,但嘴里仍念着倾城的名字。
语儿正想起身清洗毛巾,却被景安一把拉住了,“倾城,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这次我说什么都不会放手了。”
语儿的心都软下来了,用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景安的脸,“好好好,我不走,你睡吧,我一直在这呢。”
果然,有了陪伴的景安慢慢熟睡过去了。
语儿慢慢拨开景安的手,起身四处看看,正好发现书桌底下的箩筐塞满了写废的纸张。语儿好奇地捡起几张来看,这纸张都是写给倾城的,而且自己都被水弄模糊了,多半是眼泪。“真不知他这段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景母给景安上过药之后,语儿问起了景安的近况。
景母满脸愁容,“一言难尽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他也不肯说。”
原来,这个月里,景安每天回来,不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就是出去喝酒买醉。要知道,以前他很乖的,是绝对不会喝酒的,更别说喝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了。而且那么多天了,澡也不洗,胡子也不刮,衣服也不换,饭吃两口就吃不下。今天还把自己搞得一身伤,景母看着真是心疼啊,可是真的一点都帮不了他。
回忆起这些,景母哭得很伤心。
“伯母,你别哭了,相信他会好起来的。”语儿差点也哭了。
景母擦擦眼泪,“希望吧,你家小姐呢,你不是一直跟着她的吗?”
“我今天自己出来的。”
景母有些失望,因为要是倾城在,一定能让景安振作起来,毕竟景安最听倾城的话了。
这让语儿有些难为,“小姐最近真的不方便出来。”只得转换话题,“景公子一向不是很孝顺的吗?按理说他再怎么变,总该会帮着你做扇子卖的吧。”
这话又一次戳中了景母的痛处,“别提了,以前他还帮着在扇面上写写诗,作作画,现在什么都不做了。我就只能卖没有字画的扇子,你说买扇子都是文人雅士居多,没了那些玩意,谁会要啊。不过还好老天有眼,那些扇子还能一如既往的卖出去,每天都有人成群结队地来买,不然我连给他喝酒的钱都没有。”
这一定是倾城所为,语儿明白了,原来这段时间倾城一直都在暗中光顾景母的生意。
“瞧我这脑子,真是越老越糊涂。都忘了姑娘忙活了一天,饭还没吃呢?我给你做饭去。”景母总算笑了。尽管语儿再三推脱,但热情好客的景母执意要留语儿下来吃饭。
趁着景母做饭的间隙,语儿本想进来看看景安的伤势怎么样了,刚好看见景安醒了,抱着头坐起来。
“你醒了?”语儿迅速上去扶景安坐起来,“别乱动,你伤得可不轻呢。”
景安一脸懵,“我这是怎么了,你又怎么会在这。”
“你还说呢?”语儿带着点小脾气把今天的事复述了一遍。
“哦,原来这样,你放心,待会我就让我娘把欠你的钱还给你。”
两人陷入了沉默。
“你本可以不用理我,为什么要帮我。”
语儿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大家相识一场,我不过是顺手帮忙罢了。换做其他人我也会帮的。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开始明知故问。
但景安不想回答,“不为什么。”
见景安已好得差不多了,语儿把肚子里今天积压的话一吐为快,“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人。这么不爱惜自己,就算不为别人,也为你自己,为你娘亲想一想好不好。她每天要那么辛苦地挣钱养你,还要为你担心受怕。你知不知道刚刚你没醒的时候,她流了多少眼泪。我一直以为你寒窗苦读数十载,是个明事理的人,可事实证明是我看错了。”
语儿本以为景安虚心接受批评,但他竟然破罐子破摔,“对,我景安就是一个不孝的,没用的窝囊废。那你为什么还帮我,我不是说了吗,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见的好。”
语儿反驳,“既然知道自己没用,为什么还要甘心沉沦下去?”
“我甘心,我愿意,你管不着。她呢,她是不是也在外面。”景安越说越激动。
“不在。你这个样子,还好意思见她吗?”
景安瞬间脸红脖子粗的,“你搞清楚,从头到尾,一直不想见我的是她。”
这确实是实话,语儿没话可说,“你们俩的事,我不清楚,你别问我。我去看看你娘做好饭了没有。”起身离开。
看着语儿离去背影,景安就在想,如果今天换做是倾城遇到的自己,她应该连理都不想理自己吧,毕竟她那么讨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