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仇的这问题,朝俊还真不清楚。
“你没问?”
其实朝俊问过很多次了,奈何离若就是不肯说。看来离若一定是伤心透了,不愿再提伤心事,那自己也就不要再戳她伤口了。
墨仇开始提议,“既然好奇,那何不趁回村的机会,问问村里的人?”
“你还别说,我有问过。”
“那他们怎么说的?”墨仇似乎很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其实这件事到现在朝俊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关于阿丑的死,他们一直闭口不提,三缄其口。朝俊在想,是不是涉及到村中的规矩啊,秘密啊什么的。既然这样,自己一个外人也就不方便多问了,反正不是命案,不是自己该管的范围。
墨仇听出了重点,“那这么说,这个灵音村有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了?”
“每个百年老村都秘密,就像我们每个人都有秘密一样。墨兄,你说是不是?”
墨仇微笑回应,“朝捕头不愧见多识广,见解如此独特。”
朝俊现在算是发现了,墨仇好像对阿丑的死特别关心。
“没有的事,只是颜威的死,让我深深体会到生命的难能可贵,看到阿丑这个这么年轻的生命没了,随口一问罢了。”墨仇合情合理地解释着。
朝俊忍不住感叹,“要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么心地善良,又怎会有那么多的命案发生。”
“让朝捕头见笑了。”
“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不然她们该担心了。”朝俊转身离开。
当两人回到家里,离若和碧落在餐桌上摆弄晚饭的碗筷。
“回来得刚好,正好开饭。”墨仇很是兴奋。
“这么晚才回来,查到什么线索了没有。”离若很是关心。
朝俊有些失落,“没有,让你失望了。”
碧落很平静地道来,“不用查了,就算查到了你能怎样,你又抓不住他。”
朝俊很是敏感和急切,“这么说你知道凶手是谁?”
“是鬼魂,又远又近,似有似无,他还会拉二胡,来无影去无踪。”碧落空洞的眼神开始瞟向四周。
朝俊又恼又气,“碧落,你清醒一下。”
碧落大声回怼,“我很清醒。”
“有什么话能坐下来好好谈吗?一回来就吵。”离若是真生气了。
墨仇只得出面缓解,“碧落,朝捕头已经很努力地在找凶手了,你要相信他。”
“努力又能怎样,还不是没结果。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世上真有鬼,还会杀人,下一个就会是我。”碧落越说越激动,像疯子一样,依次指着每个人,“再下一个就是你,你,还有你,我们谁也逃不掉。”
朝俊抓住碧落的双肩,“碧落,你冷静一点。你听我说,这世上没有鬼,更没有什么所谓的二胡杀人。”
但碧落随即推开了,“有,我记得中元节那晚,我们祭拜完哥的时候,二胡声响了。等停的时候,我再去看屋里看,正好看到二胡流血,紧接着就传来了颜威被杀的事。所有事都跟二胡有关,二胡是灵音村的象征,所以这是灵音村的诅咒,杀颜威的不是活人,而是这个二胡咒。”
朝俊抓住了话里的重点,“等等,碧落你刚刚说颜威死的那晚,你是听到二胡声没了,才去看到二胡流血的?”
碧落双眼一亮,“你肯相信我了?”
“我明白了,原来颜威被杀和二胡流血这件事真的有关。”
墨仇懵了,“你也相信二胡杀人了?”
其实朝俊并不是相信了,而是弄清楚了整个过程,那晚其实凶手一直在拉二胡,而他们与颜威分开后,凶手才去杀的颜威。也正是这个时候,碧落才听到二胡声停下来,紧接着碧落去看二胡,才刚好看到二胡流血,其实是凶手故意动的手脚。
离若听得云里雾里的,“你想表达个什么?”
“所有的事是有关联的,其实从头到尾所有怪异的事都是同一个人做的,刚开始,是你,紧接着是颜威,再接下来是我们大家听到的二胡声,包括后来的颜威被杀,二胡流血,所有事都是凶手做的。”朝俊说得很肯定。
碧落这下懂了,说到底朝俊就是不相信自己,“那你等着吧,时间会说明我说的是对的。”转而生气地进屋了。
但在离若看来,尽管现在朝俊理清了这个思路,好像对找出真凶并没有多大的帮助。
“有。”朝俊转头盯着墨仇看。
“你看着我干嘛?”
“现在你成了关键人物。”
墨仇彻底懵了。
“现在既然知道了杀颜威和让二胡流血的是同一个人,那凶手杀完颜威之后,肯定再回到你的房间,把血弄到二胡上去。”
“然后呢?”墨仇还不明所以。
“那就该我问你了,那么小一间房,那么大的动作,你真的一点都没察觉吗?你真的一点都没看到凶手的真面目吗?”朝俊始终觉得,墨仇按理说是应该知道的。
但墨仇还是摇头了,“我说了,那晚我睡得很死,真的是什么都没听到看到,包括凶手是否进来过,又动过什么,我真的一点都没感觉。”
离若无奈地叹气,“这下好了,唯一的一点线索又断了。”
“不会,最起码我们又有了新的收获。”在朝俊看来,现在算是清楚了,凶手之所以选择中元节那晚作案,不只是为了方便逃走那么简单,而更重要的是将所有事嫁祸给鬼魂。因为村民本来就很愿意相信,中元节那晚鬼魂盛行,紧接着又制造了一系列诡异事件,什么二胡声起,二胡流血什么的,引导村民陷入恐慌,相信二胡咒的存在。
但墨仇还是不明白,如果一切真如朝俊所说,颜威的死是仇杀,那他杀完人就可以走人了,没必要搞那么灵异的事件来针对其他村民,让他们活得那么辛苦。
“他这么做是为了转移视线?洗脱嫌疑?”离若也加入了猜测。
“洗脱嫌疑那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他要报复的不只颜威一个?”
墨仇听得毛骨悚然,“你的意思是,他还要杀其他人?”
“其实尽管碧落现在神神叨叨,半梦半醒,但她有一点没说错,就是接下来会有人死。”朝俊说得很肯定。
离若听了惊得瞪大了双眼。
“很有可能。”朝俊认为,现在发生了那么多事,绝不是只是报复一个仇人那么简单,他的目标是整个灵音村。现在他的目标已经达到了一半,最起码现在全村人过得不安心了。
墨仇忍不住问,“那下一个会是谁?”
这朝俊当然不知道。
“那我们现在能怎么办,不能再有人死了。”离若越想越怕。
朝俊还算淡定和冷静,他很清楚,现在他们能做的,就是在下一个人死之前把凶手抓住,只有抓到凶手,才能打破谣言,让大家重新过上正常的日子。
这天,墨仇在房里小心地擦拭着刚从墙上取下的二胡。
朝俊刚好走进来,“半天都看不到你,还以为你出去了,原来躲在这里。”
“又要找我跟你去案发现场?”
其实朝俊是想去看看颜母,看她清醒了多少,能不能想起点什么。
“先等等。”墨仇还在投入地忙着。
“你在干什么。”
“擦拭二胡,上次流血之后,一直没有机会时间清理,上面的血迹都干了。”
朝俊这才醒悟,墨仇不说的话自己都差点忘了。
墨仇突然大叫了一声,原来手被二胡的琴弓给割到了。“真没想到,这琴弓看它那么细,却那么锋利,还好割到的只是手。”
“那么不小心,让我看看你的伤。”
墨仇将手摊开。
朝俊越看越不对劲,“这伤口怎么那么眼熟?”
“怎么了?”
朝俊茅塞顿开,很是激动,“我明白了。把琴弓给我。”拿过琴弓,跑了出去。
“要去哪?”墨仇起身跟了出去。
原来,朝俊和墨仇是到祠堂来了。
此时祠堂里,一群法师在给颜威作法,围着棺材转。
周边还有一群村民守候,看到朝俊两人要冲进来,立刻拦住,“朝捕头,你们要干什么。”
朝俊霸气地一声呵斥,“让我们进去。”
但村民根本没有放行,“不行,外人不得进祠堂,这是灵音村的规矩。虽说离若嫁给你了,但你也算不上本村的人。还有你这个姓墨的,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一次了吗?”
朝俊又急又气,“我受村长所邀,负责侦查颜威一案。现在有了新证据,耽误了查案,不怕村长治你的罪吗?”
村民终于软了下来,“朝捕头,法师正在给颜威哥作法,打断不太好吧。”
“是作法重要还是找出真凶重要?这样的脑子,村里怎么派你来守祠堂的?”朝俊强行走了进去。“各位让一让,查案的,待会你们再继续。”
法师们只得站到一旁。
朝俊和墨仇来到了还未闭合的棺材边。
村民们纷纷涌了上来看热闹,“看看是什么新证据。”
朝俊将琴弓比对到颜威脖子的伤口处。
“刚好吻合。”墨仇兴奋地脱口而出。
朝俊一时忘了周边村民的存在,自言自语,“原来真是二胡杀的。”
村民们立马躲得远远的,很是恐慌,开始起哄,“原来颜威真的是被二胡杀的,真的有二胡咒。”
朝俊声色俱厉,“你们乱说什么,不许胡说。”
“好吓人啊。”村民随即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
朝俊大声地喊着,“我是说颜威是凶手用二胡杀的,不是二胡杀的,一个个都给我回来。”
但村民们哪里还听得进去,一下子都消失得没影了。
“别叫了,他们不会信的。”
朝俊一跺脚,“这帮人真要把人气死。”这下好了,现在他们更愿意相信是二胡咒杀人了。朝俊越想越后悔,自己也真是的,就应该挑个没人在的时间再来对比伤口的,真的是南辕北辙,弄巧成拙。
消息很快传到了碧落的耳朵里。
离若抓着激动的碧落,“碧落,你不要听他们乱说,其实是凶手用二胡杀了颜威,不是二胡它自己杀的。”
但碧落像中邪了一样,根本听不进劝,“颜威就是二胡杀的,现在你们总该信了吧。这村子有鬼,这屋子有鬼,下一个就会是我,我会死得比颜威还惨。”随后挣开离若,跑了出去。
这夜,离若终于把碧落劝睡下了,走出了院子。
朝俊和墨仇也没有睡,毕竟这案子实在是太复杂了。
“碧落睡下了吗?”朝俊很关切。
“睡了,只是不知道半夜还要吓醒多少次。”离若无声地叹气。
朝俊没想到,每次都是发现新线索,结果反而越是帮凶手证明人就是二胡杀的,然后村民就越发相信二胡咒,这凶手是自己办案那么多年来,见过的最狡猾的,没有之一。所幸的是现在还没有第二个人死。
但离若还是很担忧,照这么下去,整个灵音村的人都会被逼疯的,怕凶手还没找到,大家都坚持不住了。尤其是碧落,这几天情绪很不很稳定,激动,惶恐,绝望,什么都有,这个所谓的二胡咒真的要让她崩溃了。
朝俊只得提议,“离若,要不你把碧落带到我们县城的家去吧,让她换个环境,看会不会对她好一点。”
“现在吗?”
“尽早吧,她已经够可怜的了,不能再让她受那么多苦了。”朝俊越想越心疼。
但离若怕碧落不愿意,毕竟颜威还没下葬,颜威的死对她来说实在打击太大了,她现在都还没有完全相信。
“那就等颜威下葬之后。”
“也好。那你呢?”
“我留下来继续捉拿真凶。”
离若沉默了一阵,“我看你还是别查了,这个就是个无头案,根本查不出。你也看到了,越查结果越糟,离真相越近其实就是离真相越远,村民们的变化不就是这么一步步来的吗?”
但朝俊始终觉得,自己作为捕头,找出真凶是职责所在。何况现在有无辜死了,真凶还逍遥法外,总要还死者一个公道的。况且现在他害的不只死者一个,还有全村的男女老少,让自己袖手旁观,绝无可能。
墨仇一语道破,“朝捕头,离若他在担心你的安危,她怕你就是凶手下一个要杀的人,这你都看不出来?”
离若白了墨仇一眼,“就你多嘴。反正在他心中,查案永远放在我之前,早习惯了。我去看看碧落醒了没有。”离若起身进去了。
朝俊急忙起身跟上,“离若,真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看着两人离去,墨仇微微一笑。
这会已是三更半夜,村里万籁俱寂,阴气很重。
碧落竟然双手合十跪在墨仇房间里二胡前。“你就是我们仇家流传千年,世世代代供养的二胡,我知道你是高高在上的神,你有你做事的原则,你做什么没人能管,你还有无边的法力,我知道我一介女流之辈斗不过你。”
墨仇被惊醒了,看到碧落的举动被吓了一跳,下床,慢慢走了过来。
很是投入的碧落仍未察觉,“但我现在真的想好好问你一句,到底我们仇家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要这样杀害无辜,何况他还是我最爱的人。我碧落不说每日,每几日就把你擦得干干净净,让你高高挂着,还不容外人动你分毫。我碧落守护你的这些年,扪心自问,问心无愧。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如果你真是没有理由的恨我,那好,你继续恨,但请你不要动我身边的人。如果你真的要杀人来熄灭你心中的怒火,那好,请带走我,不过,我希望我能结束所有的一切。”
墨仇终于出声了,“碧落,你在干什么。”
碧落回过头来对墨仇一笑,“我在跟二胡说话。”
“可它听不到。”
“嘘,小声点,别吵到它,小心它杀你,它连人都敢杀,还听不到吗?”碧落越说越玄乎和吓人。
突然,外面传来了很强烈的吵闹声。
朝俊和碧落也被惊醒了。
“外面发生了什么,那么吵。”
“不知道,你继续睡,我出去看看。”朝俊起身下床。
当朝俊打开院子的大门,竟看到村长带着一大帮村民站在门外。
“朝捕头,那么晚打扰了。”
朝俊揉揉惺忪的睡眼,他实在不知道村长这么晚带那么多人来是要干什么。
一村民很直接,“当然是来捉拿杀害颜威的凶手。”
“怎么,所以现在你们又怀疑到墨仇头上来了?”
其实是白天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村长那,“朝捕头,我听说你今天已印证了仇家的那个二胡就是杀害颜威的凶手?”
朝俊听得脸都绿了,“我可没那么说,我说的是凶手用二胡杀死了颜威,定是他们这帮人越传越歪?”
“有区别吗?总之这二胡定是逃脱不了干系的。”
“所以今晚你们来是为了?”
“带走这个二胡,不能让他再继续祸害咱们灵音村的百姓。”村长说得很是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