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吵闹声还在继续,墨仇和离若不约而同地从各自的房间走了出来。
“村长,你相信我,凶手另有其人,而不是这个没有生命的二胡。”朝俊还在解释。
“可它是污秽、肮脏、不吉利的东西,有它在,灵音村就一天都不得安宁。”村长的话很是难听。
离若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村长,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良心不会痛吗?别忘了,这些年来,都是这个二胡在庇佑我们灵音村。好了,现在它不灵了,就要毁了它是不是?别忘了,我们村之所以叫灵音村,就是因为这个二胡,它有灵性,它是灵音村的象征。祖先们都认可它的地位,你们这么做就是忤逆祖先的意思,他们可都在天上看着呢。”
村长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离若,这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我知道你现在嫁出去了,我管不了你了。但别忘了你生是灵音村的人,死也是灵音村的鬼,是灵音村的一山一水把你养大的。”
“我没有对你不尊重,我只是就事论事。”离若还是不服。
其实村长也没说要毁了这二胡,只是说要带走它。
“带去哪?”朝俊实在不懂这帮人在搞哪一出。
“带去祠堂安放,我就是替列祖列宗考虑,才这么做的,不然我早就一不做二不休就……有些话不用说出口,你们应该也懂的。”
离若又不满了,“这是仇家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不是大家共有的,这么做合适吗?”
村长不屑地笑笑,“你以为我们有多稀罕,多想要那个二胡?现在这个二胡已经被鬼魂附体,颜威也因此而死。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因为仇家已经没有男人在了,这个二胡没有传人在了,没有人再能驾驭它了,所以它才会胡来。”
离若反呛,“那你把它带到祠堂又能改变什么?仇家的男人会活过来吗?”
“既然没人能管住它,那就把它放在祠堂。我就不信,灵音村的那么多列祖列宗还看不住它,我就不信,那么多祖先在它眼前,它还敢放肆、杀戮。”村长的眼神恶狠狠的。
这时的墨仇竟然觉得村长说得蛮有道理的,“眼下确实只有这么做,才能稳定民心。朝捕头,随他们吧,反正二胡只是换个地方放,他们也答应不会破坏的。”
看到朝俊还在犹豫,村长继续施压,“朝捕头,这事无关乎命案,本村的事,外人还是少干预的好。”
朝俊终于出声了,“好,这事我可以不管,不过二胡是仇家的宝物,你们要拿走,那得问仇家人的意见,她要不同意,你们还乱抢,那我这个做捕头的可就不得不管了。”
“多谢朝捕头体谅。”村长可算平静了不少。
“墨仇,你去叫碧落去你的房间。”
“不用了,她已经在我的房间了。”
当大家来到墨仇的房间,碧落还跪在二胡跟前发呆。
离若很是困惑,“碧落,这三更半夜的你在这干什么?”
正当离若想扶碧落起来,碧落自己起身了,一个回眸,笑容满面,“你们都来了,怎么你们也是有话要跟二胡说吗?”
村民们见碧落这般神经兮兮,议论纷纷。
“碧落她怎么了,不会是跟颜婶一样疯了吧?”
“有这个可能,真不知那二胡给她下了什么药,好吓人。”
……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它听着呢,刚刚我都说了好多,你们想说什么就赶紧说吧。”
朝俊一脸的严肃,“碧落,你别闹,那么多人。”
“我没闹,我是认真的,你们那么多人大半夜地来,不就是跟我一样,来看看它,跟它说说话的吗?”
离若只得把事实相告,“碧落,其实村长他们今晚来,是要把这个二胡移到祠堂安放,放心,他们会很小心的,不会破坏的。”离若再三保证着。
朝俊又再补充,“碧落,我知道这个二胡对你们仇家来说有多重要,这些年,你也一心一意地守护着它。如果你不愿意,你尽管说出来,放心,我在这,他们不会来硬的。”
村长生怕朝俊的话影响了碧落的决定,急忙劝说,“碧落,这二胡最近沾了晦气,我们需要让列祖列宗好好管管它,顺便让法师作作法,开开光,辟辟邪。为了全村人不那么惶惶恐恐地过日子,你应该不会反对吧?”语气很是贴切。
“那你们拿吧。”碧落轻松爽快地答应了。
这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碧落,这二胡以后就都会放在祠堂了,你真舍得?”离若是真怕碧落此时神志不清了才乱做决定。
“怎么舍不得,村长说得不错,它最近很不听话,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村长谢过碧落后,双手合十朝拜二胡,“仇家的列祖列宗在上,今日仇家的祖传二胡,频频发生诡异事件,惹得全村人惶恐不安。现如今只得将它移至祠堂安放,让祖先们守护它,让它恢复以往灵气,继续庇佑我灵音村的百姓。迁移一事实属无奈,若有得罪的地方,敬请见谅。”
在场所有人跟着鞠躬了三次。
仪式过后,村长下令,“动手。”
二胡从墨仇的房间取出后,就连夜安放到祠堂去了,被高高挂在灵位牌上面的房梁之上。毕竟他们是一刻都等不了了。
挂好二胡之后,村长又一次虔诚祷告,“灵音村的列祖列宗在上,深夜打扰,实属无奈。今夜,仇家祖传的二胡移至这里,还望祖先们好好看护它,别让它在作祟,也请祖先们保佑我灵音村早日度过此次劫难。”
祷告完毕,村长又通知村民,“去把法师们请进来作法吧。”村长打心里希望今夜开始,灵音村真的能恢复往日平静。
折腾了一夜,尽管觉都没睡,天也快亮了,此时朝俊和墨仇还在院子里喝酒畅聊,或许真的发生了那么多事,大家都无心入睡了。
当然,祠堂那边还是灯火通明的。
朝俊假笑了几声,“他们这些人很能折腾的,以为作法就能驱走霉运。其实正中了凶手的下怀。”
“也不能全怪他们,他们只是想用传统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朝俊很是敏感,“你的意思是怪我了?是我没找到凶手,他们才那么瞎折腾。”
墨仇一脸的尴尬,“我可没那么说。”
“就算你不说,我也挺怪我自己的,好没用。”惆怅的朝俊又是喝了一口闷酒。
第二天一早,村长就把朝俊叫到了自家的院子。
倒过茶之后,村长很是直接,“还在为了昨晚的不愉快而生气?”
朝俊倒也大度,“没有,你我都是各司其职,站在各自的立场上想问题罢了。”
“没放在心上就好。”
“你找我来就为了说这个?”朝俊有些困惑。
村长笑笑,“我像那么无聊的人的吗?现在二胡也已经安放好了,相信一切都会雨过天晴的。但颜威终究还是没有下葬,一来是要好好作法事,毕竟死得离奇,二来是怕朝捕头随时要验尸。现在就是想征求一下朝捕头的意见,是不是可以将颜威入土为安了。”
朝俊这才醒悟过来,确实拖了有好几天了,“那你们就好好安葬他吧。”毕竟法事已经做完了,尸体该验的也已经验了。
“行,那时间就定在今晚吧。”
朝俊听了很不满意,“晚上?就不能在白天风光大葬吗?葬礼的钱我来出。”
原来在村长看来,颜威他年纪轻轻的,也不是百年归老那么风光,走的方式还那么不吉利,实在不适合太招摇,传出去对整个村子的名声也不好。
朝俊也无法反驳了,毕竟这种事也没有他们前辈懂得那么多,那就按村里的规矩来办吧。“颜威他家里除了一个疯掉的娘,也第二个人了,那他的后事就要多劳烦村长了。”
“什么劳烦不劳烦的,都是本村人,应该的。”
而中午吃饭的时候,就是没看见碧落一起出来吃。
离若解释,“她说她不敢出来,出来怕听到二胡声,怕又看到有人死。”离若很是担心,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碧落整个人已经快疯了,劝都劝不住。
“只要撑过今晚,我相信她会好起来的。”朝俊说得很肯定。
离若和墨仇有些懵,他们真不知道今晚是要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朝俊娓娓道来,“今晚颜威就下葬了。明天一早,离若你就带碧落去县城。”朝俊始终相信,时间和一个新环境会让人慢慢淡忘一切不愉快的事情的。
离若也真的希望一如如朝俊所说,毕竟碧落真的太可怜了。
这夜,颜威要如约出殡了。全村人也都来送颜威最后一程。
正当几个村民抬起棺材,朝俊,离若和碧落刚好来到。
碧落立马冲上去,趴在棺材上,很是激动,“你们要干什么,快放下我的颜威。颜威没有死,你们不能埋他。”
朝俊只得和离若上去拉住碧落,“碧落,你别这样,颜威已经死了,我们要让他入土为安。”
碧落直摇头,“不,他没死,他说过他会娶我的,昨晚我还梦到了。就是今晚,我们洞房花烛了,还来了好多看热闹的人,就像现在一样那么多人。”
突然,颜母从背后拿着一把扫把冲上来,朝碧落后背打去,“我打死你这个扫把星,亏你还有脸来送我的儿子,你快滚。”
众人拉开颜母。
碧落没有闪躲,反而跟颜母求救,“颜婶,他们要埋颜威,颜威没有死,你快阻止他们。”
颜母恶狠狠的,“你别叫我,我的儿子就是你害死的。”
碧落泪流满面,“不是我害的。”
颜母指着碧落的鼻子骂,“就是你害的,就是你家的那个鬼二胡害的。我诅咒你,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今晚死的就是你。”
“我没有害颜威,我没有。”碧落哭着跑出去了。
“朝俊,你在这看着,我去看看她。”实在放心不下的离若跟了出去。
颜母很得意,“这扫把星终于被我赶走了。”
“时间差不多了,上路。”村长一声令下后,送葬的队伍开始往外走。
所幸跑出来的碧落只是回到自己家中,而此时离若已经成功将碧落哄入睡。离若当然还是要赶去送颜威最后一程。
“他们快开始了,你赶紧去吧,碧落我看着。”墨仇都在替离若着急。
但离若是真的不放心,毕竟碧落现在的境况,大家都有目共睹,“你一个人真的能搞定吗?”
墨仇自信地拍拍自己的胸脯,“没问题,我一个大男人还搞不定他一个小姑娘。”
“要不我还是留下来跟你一起吧。”
可在墨仇看来,现在能送颜威走最后一程的,也就只剩离若这最后一个朋友了,他们兄妹一个死了,一个要疯了,别忘了曾经他们四个关系那么好。
墨仇这么一说,离若想想也是,碧落是可怜,可颜威何尝不可怜,一个人孤零零地上路。她终于肯答应了,“那碧落就劳烦你了。”
看见离若匆忙离开后,墨仇喊着,“夜里黑,路上小心点。”
夜色很凉,还好离若最终赶上了丧葬的队伍。
其实朝俊也不放心,“墨仇他一个人真的能搞定碧落?”
“没办法,我真的想送颜威最后一程。下葬完之后,我们早点回去就是了。”离若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突然,碧落穿着红艳的嫁妆从背后追来,一路大喊着,“颜威,你等等我,我来了,你说过要娶我的,怎么扔下新娘子就跑了呢?”
村民们强忍着,又开始嚼舌根了。
“看来碧落是真疯了,颜威今晚出殡,她还要穿嫁妆,就不怕惹怒老天爷吗?”
“一定是那二胡让她神志不清了,这是诅咒。现在诅咒都在活人上应验了,好吓人。”
……
村长一声令下,“碧落疯了,快拦住她,不能让她再耽误下葬的时间点了。”
“你们走你们,我去阻止她。”离若只得调头往碧落来的方向走。
突然,碧落踩到衣服摔倒在地。
离若立马把碧落扶起来,“你没事吧。”
碧落很是惊慌,“我没事,快让他们等等我。”
离若紧紧拉住碧落,“碧落,你清醒一点,你要来送颜威最后一程,只要你不闹,没有人反对,可你还穿成这样。”
碧落一脸认真样,“今晚是我们大喜的日子,我穿成这样有错吗?”
突然,颜母又拿着一根棍子出现在碧落面前,“我打死你这个祸害,我儿子死了,你还穿得那么喜庆,是来诅咒我儿子不得好死是吗?”
就在颜母要重重打下去之时,那熟悉、哀怨的二胡声再次响起。
全部人都停下脚步,吓得直哆嗦,陷入了恐慌。
而抬棺材的人也被吓得猛地摔下棺材。
颜母脸色苍白地看着四周,“二胡声又响了,诅咒来了,又要有人死了。”转而大笑,“原来死的不只是我儿子一个,二胡咒会通通报应上你们头上来的,谁也逃不掉。今晚会是谁死,你,还是你,又或是你?”一个个村民挨个指,最后指到了碧落,“但我希望是你这个灾星。你逃不掉了,报应,全是报应。”随后大笑着离开。
碧落激动地对天大喊,“二胡咒,你不是要杀我吗?来啊,我不怕你。你倒是出来啊。”
离若抓住碧落,“碧落,你冷静点。”
村长也被吓得脸色发青,“朝捕头,现在怎么办,他不会就在暗处看着我们吧。”
朝俊镇静地朝四周大喊,“拉二胡的那人,我知道你就是杀害颜威的凶手,你是人不是鬼,同样的招数用两次,有意思吗?真有那个胆量,出来跟我见一面。”
但对方根本不回应,二胡声依旧继续。
“朝捕头,他好像不听你的。现在所有人都被吓得不轻了,要不我们先回去吧,改日再挑日子下葬颜威。”村长是真怕了。
朝俊却很淡定,“不用,一切按原计划形式,我们越怕,他越开心。只要我们当他不存在,他就没有任何办法达到目的。我倒要看看,我们那么多人,他还敢出来放肆不成。”
“大家别管这二胡声,继续上路。”村长下令后,送葬队伍继续前行。
激动过后的碧落也慢慢恢复平静。
“碧落,走,我们回家去。”离若只得扶碧落回家,看来丧礼是没法参加了。
当离若扶着碧落回到家,在焦急等待的墨仇迅速迎了上来,“你们回来了?碧落,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不是让你好好看着碧落吗?她跑出去了你都不知道?”离若一脸的责备样,她是真的生气了。
原来碧落醒了,说肚子有点饿,让墨仇给她煮点吃的。谁知道等墨仇回来的时候,她已不在了。
但离若的气根本没消,“那你也没出去找她?你就不担心她出事。”
“我知道她一定是去找你们,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毕竟送丧这种事我一个外人不方便加入,所以只好在这等你们回来。”墨仇的解释很是合理。
离若只得作罢,“算了,还好人没事,先进去再说。”
与此同时,负责下葬的村民刚好将棺材放进坑中。
村长恍然大悟,“朝捕头,好像那二胡声没了,到目前也没发生什么怪事,更没有人死。”
朝俊得意地笑笑,“我就说,我们那么多人他岂敢乱来,只要我们自己不怕,就不会落入他的圈套,他就什么事都做不了。”
“还是朝捕头高明。不过,也有可能是祖先们压制住了它,看来我们把它移到祠堂是很明智的。”村长很是欣慰。
朝俊实在是不想多费口舌了,“不管怎样,没人出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