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俊和墨仇回到家中,发现院子里聚集了许多人。
朝俊拨开了众人,“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离若坐在院子的椅子上,神态安详,面带微笑。而二胡的琴杆穿过胸口,整个二胡插在胸前,地上都是血。
朝俊猛地扑上去,瞬间眼泪决堤。“离若,你不要吓我,你醒醒,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不问了,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了,你醒过来啊。”
村长拍拍朝俊的肩膀,“朝捕头,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
朝俊很激动,“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
“现在还不知道,是玉嫂发现的。”
朝俊站了起来,大声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嫂哆嗦着,“我也不知道。做晚饭的时候,家里没盐了,就想来跟离若借一点。没想到刚进院子,就看到她这样了,我就马上叫人了。”
一村民脱口而出,“好像刚刚我还听到二胡声了。”
玉嫂激动地连连点头同意,“我来之前也听到了,当时很怕,所以是等二胡声停止了,才敢出门来借盐。”
“你们看离若,是被二胡的琴杆插穿胸膛而死的,这不很明显吗?是二胡咒杀的。它又回来了。”
朝俊火冒三丈,情绪很激动,依次从村民面前走过,“都给我闭嘴,我看谁还敢提二胡咒三个字。你们看到了吗,杀人的不是二胡咒,二胡已经被大家亲眼看着烧了,烧了又能怎样,二胡咒没了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样会有人死。这下你们清醒了没有,还肯不肯相信诅咒。”
众人都不敢说话了,只得低着头。
“就是你们的愚昧无知才让凶手一次次的得逞,这下满意了吗。”朝俊大声训斥过后,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回到离若身边,摸着离若的脸,哭得一塌糊涂,“离若,对不起,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面的。如果我不是为了查案而丢下你,你就不用死了。你醒过来,打我骂我好不好,我绝不会闪躲,你快醒来啊。”
颜母再次疯疯癫癫地走进来,大笑又大叫,“又死人了,诅咒又来了,谁都逃不掉。”随即看到墨仇后,大叫,“鬼啊,鬼要杀人了,快跑啊。”又一次跑了出去。
这夜,朝俊没有睡,而是拿着一个荷包在房间里发呆。
当然,这次死的是离若,朝俊再怎么坚强,他也只是个常人,所以检查尸首和查案的任务只能交给墨仇了。
“离若的尸体验完了,确实是被二胡的琴杆穿过胸膛而致死,死亡时间跟玉嫂说的没有多大的出入。”
朝俊很平静,“那关于凶手的线索有没有。”
墨仇继续汇报,“跟前两宗命案一样,村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明。另外,离若死的时候神态安详,还面带微笑,所以,她认识凶手,甚至心甘情愿被凶手杀死。”
朝俊闭了闭眼睛,把要流出的泪挤回去,“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墨仇这才注意到朝俊手上拿着的荷包,“离若的?”
朝俊终于露出微笑,“如果不是它,我跟离若不会认识了,记得那是两年前的一天……”
那时的离若一个人心情很好地走在街上,左看看,又看看,毕竟她是很久才进一次城的。
突然一个小偷冲上来,迅速扯下离若腰间的荷包,撒腿就跑。
离若反应过来,一摸腰间,大喊,“抓贼啊。”拼命往前追去。但没跑多久,就摔倒了。
刚好这时朝俊带着两个捕头巡视走过,将离若扶起来,“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离若还再踮着脚尖望向小偷逃跑的方向。
“可我看你好像受伤了。”
“都说我没事了,你们是捕头?那刚好,那个人偷了我东西,你们快帮我抓住他。”离若说得很急切。
“那包在我们身上,你在这等我们。”朝俊带头冲了上去。
这会的小偷已逃到了无人的巷弄,但被一捕头拦住。小偷想调头就跑,又被另一窜出来的捕头挡住了去路。小偷又想往岔路口跑去,朝俊站了出来。
“你逃不掉了,交出来吧。”朝俊步步逼近。
“真倒霉,碰到了你们几个。给你们。”小偷只得将荷包扔给朝俊。
“你偷的就只是这个?”
“不然呢?那姑娘身上什么钱都没有。”
朝俊很严厉,“你当我三岁小孩吗?你没偷她钱,她会那么紧张?”
“我哪知道她发什么神经,不过是个荷包,还要叫那么多人来堵我。”小偷说得理直气壮。
朝俊也是宽容大度,“暂且相信你一回。我说你有手有脚的,不好好挣钱,就知道去偷。下次再让我碰到,可不会那么轻易放你走了,把你带到衙门关上几天再说。”
小偷笑嘻嘻的,“放心,几位捕头大哥,不会有下次了,那我走了。”
没多久,朝俊就带着两人去找在原地等待的离若。
离若等得急死了,“你们可算回来了,东西拿回来了没有。”
“不知道姑娘被偷的是不是这个?”朝俊拿出了荷包。
离若激动得眼泪都要流了,“对对对,就是这个,还好拿回来了,真的谢谢你们。”
“不用,这是我们该做的,以后小心点。”
离若笑得很开心,“我知道了。”
“姑娘,刚刚看你追的那么急,连命都不要了。就只为了这个东西?”
“是啊,有问题吗?”
一捕头很不耐烦,“我们还以为你丢了大钱呢。就这么个不值钱的荷包,浪费我们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其实我们本来还有事要做的。”
这下离若真是自责死了,她是真不知道他们还有事。
朝俊安慰道,“姑娘,你别往心里去,他们就是不想做事,想偷懒。”
“朝俊,你说什么呢,刚刚大人不是说让我们去……”
朝俊立即打断,“让我们来看看街上有什么人闹事嘛,我怎么不知道,这不刚解决了一桩偷窃案件吗?”
“打扰你们那么多时间,是我的不对,这点钱你们拿去买点酒喝。”离若开始掏腰包。
“不用了。”
那捕头倒也直接,“怎么不用,人家姑娘的好意我们怎么能拒绝。”
掏了大半天的离若很是尴尬,原来她刚刚没有注意,那小偷把她的钱袋顺便一起偷走了。
“那你不早说?”
“我只注意到他抢走了荷包,钱袋还在不在我没注意。”
另一捕头都没眼看了,“姑娘,你逗我们呢,钱袋子不比那荷包值钱?你脑子想什么呢?”
朝俊再出马,“人家想什么要你管,废话那么多干嘛,趁着他还没跑多远,赶紧追。”
“不用了,没多少钱。”在离若看来,荷包能拿回来,就已经很满足了,其它的都无所谓了。不过眼下还有个事要麻烦他们,这天快黑了,今天无论如何是回不了家了。“你们能借点钱给我,让我住一晚客栈吗?我保证,下次上街一定把钱还给你们。”离若很不好意思地开口。
朝俊倒也爽快,“我看还是让我带你去找客栈吧。”
“你不相信我?”
其实朝俊不是不相信离若,只是怕她一个外地的姑娘,人生地不熟的,再遇到骗子什么的就麻烦了。
“那就有劳了,不耽误你吧。”
那捕头又听不下去了,“朝俊,我们真的要回去了,大人已经在衙门等我们了。”
“你们先回去,等我安顿好这位姑娘,我马上就到。姑娘,这边请。”
朝俊如约把离若带到了客栈,“这是城里最好的客栈,也是最安全的,你住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下离若放心了不少。
“对了,住宿的钱和饭钱我都替你付了。还有,我和掌柜的很熟,他说会特别关照你的。”朝俊事无巨细地交代着。
“朝捕头,其实你没必要为我做那么多。”离若很是不好意思。
“这是我的职责,我不希望在我管辖范围内有人出事。”
离若这才想起正事,“刚刚听你的同伴说,你还有其他事要做?”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可以跟掌柜说,遇到什么麻烦,也可以随时来找我。”朝俊字句叮咛。
“我知道了,谢谢你。”
“对了,刚刚看你那么紧张那么荷包,意中人送的?”
离若害羞地点点头。
“他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他走了。”
“去哪了。”
离若沉默了。
朝俊这才意识到是自己问太多了。
离若很平静,“去另一个世界了。”
朝俊满脸的歉意,“不好意思,离若姑娘,我不知道,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的。”
“没事,问与不问人都走了。”
“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第二日一早,朝俊就来到了客栈的柜台,“掌柜的,昨天我带来的那位姑娘呢?”
“朝捕头,她一早就走了。”
朝俊有些诧异,“走了?那你有没有帮我把钱给她?”
“给了,但她没要。”
其实朝俊就是知道她不肯要,才走这趟,只是没想到她会走那么早。
正当朝俊想离开之时,掌柜把他叫住了,“朝捕头,留步,这是那位姑娘留给你的。”掌柜拿出了一只玉簪。
“留给我的?”朝俊犹犹豫豫地接过。
原来离若觉得这次花了朝俊不少钱,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所以不想欠他人情,拿这个做偿还。
“她真傻。”其实朝俊根本没想过要离若还钱。
“我猜她也看得出来,所以没当面给你。我看了,这只玉簪绝对是货真价实的。一个身无分文的姑娘,要拿一只玉簪来偿还本不需要还的人情,看来她是对朝捕头有点意思了,就算是我多想,那也足够说明她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好姑娘。”掌柜说得很是欣慰。
朝俊也像被启发了了一样,“谢谢你了,掌柜。”随即转身跑了出去。
这会的离若站在了城外的河边,身体朝河里倾斜着。危险得很。
朝俊终于赶来了,远远地大叫,“离若姑娘,你要干什么。”迅速冲了上去,一把将离若往回一拉。
没有任何防备的离若顺势倒在了朝俊的怀里。
两人就这么久久地对视着。
朝俊这意识到自己冒犯了,急忙松手。
“你别拦我。”离若还想冲上去。
朝俊再次拦住,“离若姑娘,人死不能复生。我知道你很爱他,但没必要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你的命是你自己的,除了他,你身边一样还有许多关心你的人。”
离若听得一脸懵,“你在说什么?我的荷包掉河里了,我刚刚只是在想怎么样把它捞上来。”
朝俊一脸的尴尬,“我还以为……”
“你以为我在自寻短见?”说完,离若转身看河边,继续搜寻荷包。
“不好意思,是我想太多了。”
离若突然急了,“没了?刚刚明明还在的,怎么就一会的功夫就没了?是因为浸水而沉底了,还是被冲走了,完了,这次是真的找不回来了。”
“离若姑娘,你别急,我一定能找回他送你的东西。”朝俊二话没说,纵身往河里一跳,一头扎到水里去。
这可把离若给看傻眼了。
朝俊潜到水里寻找着,不时露出水面呼气。
离若有些不忍心了,“你别找了,不见了就不见了,我不要了。”
突然,朝俊脸色异样,但依旧潜到水里摸索。
离若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拼命喊着,“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了?快上来吧,我不要了,像你说的,人死不能复生,其实我并没有想你那么爱他,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这时朝俊从水里冒出来,微微一笑,“听到了,看,这是什么。”将荷包拿出来,“可以不哭了吧。”
离若害羞地背过身去擦眼泪,“赶紧上来,小心着凉。”
朝俊这才从河里走上来。
离若想想都后怕,“刚刚看到你那样子,差点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以为我死了?我是捕头,身体才没那么弱。荷包给你,我衙门里还点事,先回去了。”朝俊将荷包给回离若后,就迅速转身离开了。
见朝俊走那么急,离若喃喃自语,“连谢谢都不让我说一声。”这一低头,才注意到地上顺着朝俊离去的方向有血迹,离若猛地一抬头。
只见朝俊走路跌跌撞撞,最后倒在地上。
“朝捕头。”离若大叫了一声,冲了上去,将朝俊扶起来。
这会的朝俊脸色苍白,嘴唇发紫。
离若慌了,“你怎么了。”
朝俊笑笑,“我没事。”随后拿出了玉簪,“其实我来,是为了将玉簪还给你,刚刚走得急,就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离若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你的脚在流血,让我看看。”离若掀开了朝俊的裤脚。
“都说我没事了。”
“别动,这伤口?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被蛇咬了,而且这蛇还有剧毒?”离若变得很是紧张。
“应该是吧。”
“应该?其实你一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朝俊深情款款,“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我,如果可以,我一定在走出你视线之后才倒下,可惜我没用,没能撑下去。”
离若的眼泪忍不住滴在朝俊的脸上,“你为什么那么傻,为了一个荷包,至于吗?我都说我不要了,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我看得出来,你很在乎那个荷包,更在乎那个送你荷包的人。既然放不下,那就一直放心上好了,我只想留住你的最后一点念想。”
“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为什么,值得吗?”毕竟两人紧紧见过两次。
“因为……”朝俊奄奄一息,已经没有力气说出来。
“我不会让你死的。”离若毫不犹豫地伸嘴去吸朝俊伤口的毒血。
“你疯了,你这样会死的。”朝俊想挣脱,但全身无力。
离若没有理会,继续吸毒血,吸完一口,往外吐一口。
这夜,野外凉亭里的离若看着夜空发呆。
而一旁的朝俊靠着柱子睡得正香,“离若,不要。”朝俊大叫一声后,睁开眼惊醒过来。
“你醒了。”离若走了过去。
朝俊心急如焚,“你没事吧。”
“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你为什么那么傻,那可是剧毒啊。”
“你为我差点丢了性命,我怎么就不能为你吸毒血。一命救一命,一命还一命,算是扯平了,谁也别说谁。”离若说得理直气壮。
此刻的朝俊是真的恨自己,自以为可以帮离若,没想到差点连累她丢了性命。
离若感慨,“以后别那么傻了。”
“你也是。”朝俊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很是诧异。
“你放心吧,你的衣服是我让刚刚一位路过的大叔换的,我怕你衣服湿了着凉。”
朝俊有些不好意思,“谢谢。”
离若沉默了一阵,“那荷包我丢了。”
这实在是出乎朝俊的意料。
“人已走了,就不该再连累活着的人,甚至无辜的人受罪。”
朝俊忍不住问,“你舍得吗?”
离若娓娓道来,“不舍得也要舍得,放下是迟早的事情,他曾说,送我荷包,里面放着我最喜欢的花瓣,这样无论我走到哪,都能闻到气味,都能想起他,如今那就算我负他了。”
朝俊安慰道,“我想他如果真的爱你,一定会原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