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碧落就鬼鬼祟祟地推着朝俊进厨房。
朝俊当然懂碧落的个性,“碧落,你说让我进来帮你洗碗,我看不是吧。”
本就生性活泼的碧落,这下一脸认真样,“你们突然从外面带了个人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这不是半路遇上的嘛,何况人家救了我们,天色又那么晚了,把人家晾在荒山野岭的不太好吧。”朝俊说得合情合理。
其实碧落不是不欢迎外人,只是自己只给他们夫妻准备了一间房。现在倒好了,让人家住哪。
朝俊很纳闷,“你没房给人家住,那你刚刚还那么热情留人家下来?”
“我还不是跟你们一样,出于礼数,随口这么一说,我哪知道他真的要留下来。算了,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碧落越想越后悔。
“那离若跟你睡,我跟他睡不就好了。”
碧落一口回绝,“那不行,你们是夫妻,来到我这还让你们分房睡,那真是我这个做主人的失职了。”
朝俊突然想起,家里不还有第三间房吗?
碧落反应很快,“不可以,那是我哥的房间。”
“可你哥都走了三年了,空着也是空着。”
这让碧落很为难,毕竟过几天就是中元节了,也正是她哥的忌日,让客人住死人住过的房间,好像不太吉利。
朝俊回答得简单粗暴,、“他又不知道。”
碧落还是觉得不妥,“是有点道理,可是……”
但很快被朝俊打断了,“别可是了,除了让他住那?你还能让他住哪?我现在就去收拾收拾房间。”
“你别动,你在这洗碗,我去收拾。”碧落才不想让别人动她哥的房间。
屋里在热烈讨论,但院子里的墨仇和离若就沉默得多了,他们好像找不到任何话题。
“他们两个洗个碗怎么洗那么久。”墨仇有些无聊了。
“可能碗比较多。”
“那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对那两人了如指掌的离若,早就猜到两人在讨论难题。“他们应该不会让我们帮。”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墨仇看。
“那么看着我做什么。”墨仇反倒不自在起来了。
离若很认真,“现在这里只有你我,墨公子,你老实跟我告诉我,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其实从见到墨仇的第一眼开始,离若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又想不起来。
“没有,我今天是第一次见到离若姑娘。”
离若还是有些不信。
“好像一路上你都不相信我,我说没有你会信吗?”
“不管你信或不信,我总觉得我们之前好像认识,你很像我的一位老朋友。”离若说得很诚恳。
这一下子勾起了墨仇的兴致,“是吗?你是说长相还是……”
“当然不是长相。”离若说得很肯定,毕竟两人的相貌相差十万八千里。但离若始终觉得,脸,是众生之皮相,但相由心生,心变脸不变则人变,反之,心不变脸变则人不变,说到底看人还是得看心。
墨仇笑笑,“我没有那张脸,又怎么会是你想的那个人。”
“什么都会变,可眼神不会,你的眼神好熟悉。”离若还在坚持。
这让那墨仇有些尴尬,“对不起,离若姑娘,我真的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离若有感而发,“要是就好了。”
“哦?何以见得。”
离若的心拨凉拨凉的,“因为他已经死了。”
这让墨仇有些自责,“对不起,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的,好像你很想念你的那位朋友。”
“想或不想,都已不重要了,都过去了。”离若喝了一口茶,让自己平复心情。
墨仇也善解人意,“我想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好一些。”
离若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对了,墨公子,就是今天在你救我们的那地方,那个时候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拉二胡。”
“二胡?没有。”墨仇有些懵。
离若有些小激动了,“怎么会没有,我和朝俊哥都听到了。”
但墨仇还是很淡定,“我是没听到,可能是我耳背吧。不过,离若姑娘当时命悬一线,还有心思去听二胡奏,真是好雅兴。”似乎话里有话。
其实那二胡声让离若想起了一位老朋友。
墨仇追问,“还是那位逝去的老朋友?”
但失望的离若已不想再多费口舌了,“你没听到就算了,原本以为你有可能见到那个拉二胡的人,但现在看来,你连听都没听到,更不用说见到了。”
墨仇安慰道,“其实就算我听到见到又能怎样,拉二胡的也不会是你的那位朋友。”
离若想想也是,人已走了,所听所见,挥之不去的不过是对逝者的一种幻想罢了。
“逝者已矣,离若姑娘何不放宽心些?”
“我试试吧。”离若终于肯笑了。
而去收拾房间的碧落,打开门之后,房间里漆黑一片,显得阴森森的。
碧落点亮了蜡烛,一边喃喃自语,“哥,对不起了,本不该来打扰你了。但家里来客人了,碧落真的不知道让他住哪好,只能让他来你这住几天了。放心,他只是小住几天,很快就走的,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吧。你不出声的话,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突然,一阵阴风吹进来,墙壁上挂着的二胡掉地,发出很大的响声。
碧落吓了一大跳,“吓死我了。”安定下来之后,开始了收拾的工作。
收拾完之后,碧落就领着墨仇进来了,“墨公子,这几日就委屈你住这里了。”
“不委屈,这里收拾得那么整洁,比客栈的差不到哪去。这里以前有人住过?”
碧落有些心虚,“是。不过这是客房,家里来的客人都住这。”
看到二胡的墨仇有些好奇,“这个二胡是……”伸手想去摸。
碧落慌了,立马阻止,“别动。墨公子,不好意思,这二胡是家里祖传的,世世代代摆在那里镇宅的,有它才能保佑我们家子子孙孙平平安安,乱动不得。”
墨仇有些不好意思,他是真不知道这二胡那么重要。“放心,我不会乱碰的。”
“要是没什么事,我出去了,需要什么你再叫我。”
“碧落姑娘有劳了,天色已晚,为了招待我,你也忙了许久,早点去休息吧。”
“祝你好梦。”碧落离开了,顺便关上了房门。
墨仇一转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墙上的二胡看。
碧落家的人要休息了,村子里的其他人家也不例外。
姓颜的一户人家里,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扶着一位中年女人上床休息。这男子名叫颜威,那中年女人就是他的母亲。
“娘,你早点休息,今天你又不小心闪到腰了,明日我一个人去田里就可以了。”颜威说得很是关切。
颜母有些过意不去,“都怪娘的身体不好,往后只能多辛苦你了。”
颜威很贴心,“娘说的哪里话,这些年娘一个人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已实属不易。为了能让娘亲安享晚年,阿威多辛苦一点是应该的。”
颜母摸了摸颜威的头,“你呀,别只顾着照顾我了,也该时候成家立业了。”
颜威有些害羞了,“怎么又扯到这话题上来了,我不妨碍你休息了。”吹灭了蜡烛。
从颜母的房间出来,颜威愣住了。
因为此刻远处竟然隐隐传来哀怨的二胡声。
颜威四处张望,很是惊慌,直摇头,“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于是,循着二胡声而去,他要一探究竟。
从家里出来,颜威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到了无人的野外。
四周黑漆漆的,阴风阵阵,而二胡声也越来越逼近,感觉就在身边。
颜威停了下来,“什么人在装神弄鬼,不要再拉了。我不怕,赶紧出来。”
那二胡声果然停了下来。
“能听得懂,果然是在装神弄鬼。”颜威安心了不少。
突然,背后传出了很明显的声音。
颜威猛地一回头。
原来颜威的身后就是一座坟,此刻他与墓碑面对面,距离很近,墓碑上写着“仇阿丑之墓”几个大字。
颜威被吓了一大跳,立即后退几步,全身冒冷汗,拍了拍胸口,让自己平静下来,“原来不知不觉走到了阿丑的坟墓,吓死我了。阿丑,半夜不小心打扰到你安息了,不要介意,你继续睡你的。”颜威低头跪拜。
突然,熟悉的二胡声又再次响起。
颜威疑惑地看着四周,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急忙起身,慌慌张张往回跑。
颜威没有回家,而是直接跑到了碧落家,拼命地拍打着门,“碧落,开门。”声音很是急促。
被吵醒的碧落边打哈欠边走出来,“大半夜的谁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颜威惊魂未定,“碧落,是我,我有急事要跟你说。”
碧落慢慢醒过神来,“颜威,你三更半夜的发什么神经。”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激动的颜威反复强调。
碧落更懵了。
“二胡声,你哥拉的二胡。”
“怎么可能,哥都死了三年了,一定是你听错了。”
“我发誓我没听错,真的有人在拉二胡,而且就是你哥曾经最爱拉的那首曲子。碧落,我和你哥的关系怎样,你还不清楚吗?我这辈子都不会听错的。”颜威说得很坚决。
这下碧落有些信了,“难道是临近中元节,哥要回来了?”
颜威连连点头,“很有可能,因为我循着二胡声而去,刚好是在你哥的坟墓那。”
碧落听得瞪大了眼睛。
发生了那么怪异的事,碧落和颜威当然要叫上离若和朝俊一起,到阿丑生前的房间看看。
急匆匆地推开门之后,发现灯亮着,而二胡还高高地挂在墙壁上。
朝俊很是疑惑,“你们三人那么紧张地要看什么。”
碧落平静下来,“二胡还在,没有人动过。”
颜威急了,“碧落,你要相信我,我没有说谎,我真的听到了。何况我真的没必要拿这种事开玩笑。”
“听到什么了。”朝俊云里雾里的,根本不知道三人在发什么神经。
一直没说话的离若开口了,“颜威,我相信你,因为我也听到了。”
碧落和颜威很是吃惊。
确实也是,白天进村的时候,离若和朝俊确实也听到了。一开始离若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现在看来,没有听错。
朝俊恍然大悟,“哦,你们是说有人在拉二胡这个事?”
这墨仇也不知什么时候突然站在了门外,面无表情的,“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被吓了一跳。
碧落又恼又气,“墨公子,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哪去了?”
墨仇一脸困惑,“我就出去上个茅厕,怎么回来突然多了这么多人,你们在看什么,看那么认真。”
碧落瞬间变得友善起来,“没什么,大家怕你睡不习惯,过来看看你。”
家里突然多了这么个人,颜威当然觉得怪异。
碧落又给墨仇和颜威相互介绍,“这位是颜威,是我和若姐姐从小认识的玩伴。”
两人友好地打过招呼后,碧落有些尴尬,“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不打扰墨公子休息了。”
而颜威离开走过墨仇身边时,瞟了一眼墨仇,摇了摇头,觉得有种怪怪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
被惊吓折腾了一夜,可算天亮了。
碧落早早地准备了早餐招呼大家。当然,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回来了,趁着人多热闹,碧落把颜威一起叫过来了。
“颜威,颜婶吃过了吗?”离若关心起来。
“还没,待会我再带点回去给她。”
朝俊不怀好意地笑了,“也是,儿媳给婆婆煮早饭,那是迟早的事。”
碧落的小情绪一下就上来,“呸呸呸,别乱说,哥的三年丧期还没过,中元节也快要来了,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也不怕老天爷看不惯。”
这朝俊毕竟是在城里当捕快的,才不像他们几人那么迷信,“你们两个的姻缘,水到渠成。等你守丧结束,自然与颜威结成一对,谁也拆散不了。”
“那我就谢过朝捕头的吉言。”颜威当然也知道朝俊他们干捕头这行肯定不信这些。不过,入乡随俗,还是谨言慎行得好,尤其是村里还有那么多长辈。
“好了好了,我不多嘴了,等过阵子再说,总行了吧。”
在一旁的墨仇看到几人聊得这般热闹,不免感慨,“你们几个人的感情真好,我很是羡慕。”
“看看你们,光顾着聊天,反而冷落了客人。”碧落反而神气起来了。
颜威又忍不住问了,“对了,墨公子,一个人怎么会来到这穷乡僻野,你家里面还有其他人吗?”
墨仇有些无奈,“好像你们每个人都很关心我的事。”
尴尬的颜威看了一下其他人,觉得自己问的也不过分啊,“怎么,你不方便说吗?”
墨仇终于肯开口了,“我四处流荡,看看花看看草,去到哪就是哪,所以我怎么来到这的,我也不知道。至于家人,真没有,我从小是个孤儿,我也不像你们,有那么多朋友一起说说笑笑,我一直都是一个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众人陷入了尴尬,没人知道该怎么接话茬。
颜威只得笑笑,“其实一个人也挺好的,潇潇洒洒,没有那么多的负担,我倒还挺羡慕墨公子的。”
墨仇冷笑了几声,“果然,别人的永远都比自己的好。”
看到气氛这样冷冰冰的,离若只得转移话题,“好了好了,别光顾着说话了,吃早饭。吃完回去睡个回笼觉,昨晚折腾那么晚,想必大家都没睡好。”
提到这个朝俊就来气,“你还说呢,昨晚大半夜是谁非要拉着我去看什么二胡的?”
颜威有些不好意思了,“是我不好,是我吵到大家了。不过你们就没觉得昨晚的事真的很诡异吗?”
可如果一切正如颜威所说,离若说的也不假的话,那确实挺邪门的。
“有啥好大惊小怪的,不就是有个人在外面拉了个二胡吗?你们非要疑神疑怪,自己吓自己。”朝俊都有些无语了。
“颜威,你昨晚真没追上那个有二胡声引你出去,又要躲着你的人吗?”离若很是好奇。
“没有,感觉他明明就在我身边,看又看不到,我甚至越发怀疑那不是人,而是……”颜威没有敢往下说。
但离若和碧落竟然异口同声地脱口而出,“是鬼。”
颜威也连连点头。
朝俊这才反应过来,“荒唐,这世上哪里有鬼。话说回来,你们能不能先告诉我,为什么你们三个那么紧张那个二胡,这二胡的背后究竟有什么样的故事。”
墨仇也开口,“我也想知道。”毕竟离若昨天还跟他打听过相关的事。昨晚再被他们这么一闹,现在又听他们这么一说,墨仇更一头雾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