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端午佳节。
照例宫中举办家宴,宴请各皇亲贵族和其亲眷。
原不过是每年都差不多的家宴,只不过今年却有一事值得一提。
已经被圈禁在自己府中不得外出的楚王沈承宇,被特许放了出来共度端午佳节,这乃是千载难逢的特旨。
由此,沈承宇是感恩戴德,涕泗横流地谢恩于自己的父皇。
这次出来,沈承宇倒是比以前沉稳多了。
众亲贵瞧他,自然是多有议论和指点,他倒是目不斜视,无视了所有人的眼光,只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安静地看着宴会上的歌舞。
吉利好听的话,络绎不绝,一杯杯酒敬给高座上的沈适,沈适心情自是极好,一一点头笑着喝下了酒。
每个桌上都摆好了精致的菜肴和点心,还有根据每个人口味摆放在这里的粽子。
良玉喜甜食,看到桌上的蜜枣粽,倒是很喜欢,头也不抬地就默默吃着自己的。
而旁边的秦一,则是一脸的笑容看着她,自是觉着她做什么都是可爱的。
贤妃苏韫如自病好以后首次露面,看起来气色确实是好了许多。
今日,身为身份贵重的皇妃,苏韫如竟亲自献舞一曲,虽说不合规矩,但是在座都是亲贵们,沈适又许了,倒是没人敢议论什么。
古有诗云:舞势随风散复收,歌声似磬韵还幽。 千回赴节填词处,娇眼如波入鬓流。
用来形容苏韫如海稍显不足,她身若游于云端之上,腰似轻缎流风回雪,举手投足,飞袂拂云。
以往都只是听说贤妃乃是舞者之大家,没想到亲眼一见,一个个的都看痴了,见到苏韫如的舞,才知道曾经那些所谓的舞姬所跳,都不过是凡夫俗子,不值一提。
沈适更是看着苏韫如,眼中流露出浓浓的赞赏,或许这便是苏韫如一直得宠的原因吧。
舞毕,场中沉默半晌,才反应过来,齐齐赞叹。
“原来她的舞跳的这么好。”良玉都看傻了,同样是女人,怎么人家就那么漂亮,那么妩媚。对比之下,只觉自己一无是处,那才是一个女人该有的样子。
秦一点点头,“若论这舞,当世无出其右。”
良玉戳了戳秦一,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莫不是你还看过别人跳舞?”
秦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了笑,说道:“即便没有看过,也不难瞧出贤妃娘娘的厉害呀。”
良玉撇了撇嘴,“这话的意思,便是你总看这些歌舞了,说吧,是不是总流连风月之地,才如此晓得当世别人舞的如何?”
秦一笑道:“你这便是故意气我了,你莫忘了,我与贤妃娘娘相识多年,自然懂得一点。”
良玉深深地点了点头,“我倒是忘了,贤妃可是冒着危险来救你的,自然是关系匪浅啊。”
秦一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你这丫头,怎得无端说出这些话。”
良玉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慢悠悠道:“看着贤妃如此漂亮,我羡慕。”
秦一这才明白,感情是同为女人,自惭形秽了。
“你也漂亮啊。”秦一道。
“是吗,你不要骗我了,比起贤妃娘娘,人家是婀娜的柳树,我就是那海中的水草,哎!”良玉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哈哈哈,你这比喻倒是别出心裁。”秦一不免对良玉的话感觉好笑,又道:“那你便是也觉得我不好了,我只配得上水草。”
良玉连忙道:“怎会?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一道:“你就是这个意思。”
“我不是,我才不是,先生就像一颗百年大树,高大雄伟!”良玉皱着眉头,瞪着他,怎么先生又曲解她的意思呢。
秦一又被她的比喻逗笑了,道:“如此说来,你也配得上百年大树,那柳树又如何跟你比呢。”
良玉想了想,好像秦一说的有道理,于是点点头,“嗯,好像是这么回事。”
“哈哈哈哈,没错,就是这么回事。”秦一觉着,和良玉在一起,真是每天都很有意思,看着这丫头皱起眉头想事情的样子,便觉得可爱极了。
就在众人都被苏韫如的舞惊艳到回不过神来之时,沈宁珏站了出来。
他面色严肃,郑重地对沈适行礼道:“父皇,贤妃娘娘舞技出众,只是据儿臣所知,贤妃娘娘当年乃是一民间女子选为后妃,其身世不明。”
沈适听沈宁珏如此说,不禁皱起了眉头,问道:“你想说什么?”
沈宁珏道:“关于贤妃娘娘的身份,儿臣有一事要说,这不仅关乎到后宫更是关系到父皇以及整个朝廷!”
苏韫如坐在沈适旁边,冷冷一笑:“明王你忘了吗,你可是我的儿子。怎么,儿子竟然质疑起母妃的身份了?”
沈宁珏面不改色道:“儿子一心为父皇,无论有谁对父皇有威胁,对国家有威胁,儿子都不会姑息。”
苏韫如还想说什么,沈适突然道,“那你且来说一说吧。”
沈宁珏点点头,指着苏韫如道:“父皇有所不知,这位贤妃娘娘,乃是当年巫族之人,而且是巫族的公主!”
沈适眯了眯眼,侧头瞧了瞧苏韫如,面色意味不明,道:“果真?”
苏韫如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跪了下来,义正严辞道:“回陛下,妾身世清白,绝不是什么巫族之人,不知明王为何要污蔑于我。”
沈适点了点头,又看向沈宁珏,问道:“你可有证据?”
“回父皇,当年那个巫族之人石寅在临死之前曾见了儿臣一面,他给了儿臣一颗药丸,他告诉儿臣,这药丸只需要一小点粉末便可试出巫族之人。”
“怎么试?”沈适道。
“巫族之人的血可以化解蛊毒,只需要试一试贤妃娘娘的血,能不能解毒,便知晓了。”
苏韫如攥紧了拳头,目光寒意地看着沈宁珏。
沈适沉吟了一下,似是在思考。
这时,沈玄文站了出来,他道:“父皇,贤妃娘娘乃是贵重之躯,怎可因为这莫须有的指控随意损坏。”
沈宁珏反驳道:“巫族行事阴诡无常,贤妃若果真是的话,岂不是置父皇于危险之地而不顾!”
沈玄文对沈宁珏冷冷一笑,然后又转头对沈适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事要禀,前些日子九皇叔一直卧病在府,儿臣曾去探望过,皇嫂说是中了蛊毒,儿臣一直疑惑,巫族已灭,怎还会有蛊毒这种东西,如今看来,明王他手中有着石寅曾赠予他的药丸,此事与他绝脱不了干系。”
沈宁珏连忙道:“父皇,正因如此,才要看看到底是不是贤妃对皇叔下的毒手!”
沈宁珏早已想好,他查出来是苏韫如治好了秦一,如此便可把自己推推得干干净净。
沈适长吸了一口气,看向一边还在那里若无其事地饮酒的秦一,问道:“他们说的可是真的?如今身体可好?”
秦一起身,行了一礼,道:“中了蛊毒是真,如今已大好。”
“好。”沈适点头道,“那便试。”
“陛下!”苏韫如含泪叫了一声。
沈适道:“若不试,你的冤屈永远洗不清。”
苏韫如咬了咬牙,瞪着沈宁珏道:“好,如今你言之凿凿,想来已认为我定在你掌控之中。我倒要问问你,若是证明我不是巫族之人,你又当如何?”
沈宁珏自信道:“若不是,那我便是随口污蔑与你,自然随父皇处置。”
“陛下,臣弟也觉得不妥。”秦一这时开口了,他道:“若是试了,无论结果如何,都将令前朝后宫人心不安。若是试出贤妃真为巫族之人则会伤了陛下的心,若是试出贤妃不是巫族之人,那么明王又该如何自处,贤妃今后在后宫之中如何让人信服。”
秦一说的有理有据,沈适不禁犹豫了一下。
这时沈凌恒也站了出来,陈情道:“父皇,贤妃娘娘一直在后宫中无过错,又对儿臣极好,儿臣看得出来贤妃娘娘是一个善良之人,儿臣愿意相信贤妃娘娘。 ”
苏韫如倒是没有想到,沈凌恒竟然也会站出来替她说话。
一直以来,她和沈凌恒都是拌嘴吵架不断,但是打心里她是疼爱沈凌恒的,所以都在暗中默默关心他,没想到沈凌恒不负她失望,真的会帮她。
苏韫如不禁感动,想来自己在这深宫之中,也有人关心着她。
沈适被秦一和沈凌恒的话,说得有些动心,想着如此也罢。
可是沈宁珏却绝不松口,他上前一步道:“父皇,六弟向来与贤妃不睦,如今竟替她说话,由此可见巫族之人善于蛊惑人心,连六弟都被她害了!”
沈宁珏步步紧逼,不依不饶,看样子,就是要把苏韫如拉出来不可。
这时,一个很久都没听过的声音响起了。
“我赞同四弟的说法。”
众人看去,原来是一直默默低头,不曾言语的沈承宇。
他自从被放了出来,便一直没有和任何人说话,如今竟说了这话,不禁让人惊讶。
已经是罪臣,怎敢如此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