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一站起身来,走到沈凌恒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无辜道:“我就是想逗逗你。”
沈凌恒倒没有继续置气,而是上下看了看秦一,见他真的一如常人一般,不见病气,才问道:“你真的没事吗?”
“你看我像有什么事?”秦一笑道。
“那我便放心了,都说你病重,吓得我以为…”沈凌恒这才长舒了口气。
“但是还要求你保密,别让别人知道了。”秦一道。
“我明白。”沈凌恒点头,“我听二哥说起,四哥自从你回来之后便一直心中不痛快?”
“岂止是不痛快。”良玉道,“就连先生身上的毒都是他下的。”
“毒?”沈凌恒第一次知道秦一之事,一直以来都没人告诉他,他只知道秦一此次回来身体好像大不如前了,没想到是中毒?
“没错,先生消失着一年,也是因为你四哥一直在追杀他,他才没有露面。”良玉知道秦一心中是信任沈凌恒的,也有打算把事情告诉他,所以她才敢说出来。
“我四哥?”沈凌恒愣在原地,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他印象中四哥与秦一是一向要好,怎么就反目成仇了。
沈凌恒惊道:“四哥他为何会如此!”
“你且看看如今先生是什么身份,你四哥他能容得下吗?”良玉冷笑道。
“这…怎么会这样?”沈冷哼有些不敢相信,但是结合这一年来的事情,还有性情越来越冷傲的沈宁珏,他也不难想明白。
秦一这时开口道:“你以后无论怎么选择都无妨,只是告诉了你一些事情,不要有压力。”秦一有些担心沈凌恒会因此不知该如何选择,在四哥与他之间该如何相处。
沈凌恒只是消化了一阵,然后摇摇头,神情凝重道:“如果这是真的,那四哥便是个无情无义之人,我怎可与这样的人为伍。”
“有时候,是不需要做选择的。”秦一再次如此说道。
“其实我今日来,一是来看看你,二是有一事想说。”沈凌恒道。
“什么事?”
“我听说前一阵有个妇人,在四哥的轿撵前拦轿喊冤。”沈凌恒说道。
“在他的轿撵前?为何那妇人不去找府尹。”良玉问道。
“那妇人拦轿大哭,说四哥府上的人杀了她的丈夫女儿,当时还引来了许多人围观,只不过很快就有人把她赶走了,此事便也没有引起注意。”
秦一摸了摸下巴,点点头,问道:“后来呢,明王可有给那妇人一个交代?”
“王府中的下人的命都要比外面无权无势的百姓金贵,四哥只是给了她些银两,便打发了。”沈凌恒叹道。
“在王孙贵族面前,这两条人命,便就这么算了?简直是草菅人命,无法无天!”良玉听着就生气,怎么可以就这么算了,如果是她的话,非要闹个鸡犬不宁。
“倒也不是就这么算了,那妇人若是再纠缠不清,恐怕为除后患连她自己的命都保不得了。”秦一道。
良玉叹了口气,无奈道:“看来这人还算是聪明,拿了钱便算了。”
“未必。”秦一看了眼沈凌恒,笑道:“恐怕是有人告诉了那妇人,要不然哪有死了丈夫女儿就能如此算了的?”
良玉看了看秦一,又看看沈凌恒,恍然道:“难不成是小六?”
沈凌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是我,恰巧我听说了此事,便想着能帮一帮她,可惜关系着四哥,我就没有…”说来,他还有一些羞愧,因为是哥哥的原因,也不会想着帮那妇人抓到凶手,只是让她善罢甘休。
如今得知沈宁珏曾经做下的种种,他才明白,原来那心中的那个四哥早就变了,可惜他无形之中还做了帮凶。
“你还想帮她吗?”秦一问道。
“如今想来,我和那些贪官污吏有什么区别,不想着去让百姓安居乐业,想得都是如何维护自己的名声。”沈凌恒叹息道。
“现在帮她还不晚。”秦一道。
“我现在是想帮也不知如何帮?”沈凌恒看着秦一,微微叹道。
“自然是帮她讨回公道,还无辜的人一个公道。”
“对!而且要把事情闹大,让他颜面扫地。”良玉狠狠地附和道。
沈凌恒点头,“好,其实说来惭愧,我曾悄悄地调查过,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想要把他揪出来,其实也不难。”
“不,只是揪出他有什么意思。”秦一道,“先把此事透露给朝中大臣,自会有言官去弹劾明王,到时再牵扯出他包庇下属,草菅人命,岂不是更好。”
沈凌恒信任秦一,加之他本就看不惯沈宁珏如此做法,对秦一的这个提议,他倒是很赞同,“好,这次一定要给四哥一个教训,看他下次还敢不敢如此行事。”
秦一想了一下,然后认真道:“小六,如今我与明王已是势不两立,水火不容了,我不希望你站到哪一派,到时无论谁输谁赢,都会把你牵连进来,你要想清楚。”
沈凌恒摆摆手,大方一笑:“我也不是是非不分,我只会帮我觉得对的那一方,你放心好了,没有人能左右我的想法。”
秦一见沈凌恒如今不似从前那般依赖人,渐渐地有了自己的判断和坚持,越来越成熟了,心中不免欣慰。
“你长大了。”
沈凌恒笑笑,“无论长多大,对我好的人我都记着。”
于是,不出三天,朝中就有正直之人弹劾明王。
说他纵容下属杀人,视百姓之命为草芥,如此德不配位。
沈适一纸圣旨,命京城府尹务必彻查此事,若是所奏属实,必严惩不贷。
为此,明王为自己辩解了许久,奈何沈适似是铁了心般,必要查出个说法。
京城府尹赵进头上顶着圣旨,不敢不彻查此事,加上沈宁珏早已知道此事瞒不住了,便也不打算再隐瞒此事,而是极力撇清关系。
沈宁珏不明白的是,为何此时会突然被拿出来,他本想最有可能的是秦一在借机敲打他,可是他明明看见秦一身中蛊毒,性命垂危,怎会去费心安排此事。
他也是后悔,不过是区区一个手下,他本以为只是一件小事,替他解决就罢了,想不到竟如此严重。
不得已,推出了那个真正的凶手。
那凶手不是别人,正是如今他得力的助手孙庆。
当赵进查到他的时候,沈宁珏就已经压着孙庆到府衙了。
大义凌然加上自责懊悔,一口咬定他并不知孙庆所谓,如今查出了孙庆,他是心痛不已,没想到孙庆竟然会做出如此令人失望之事。
总之,就是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那孙庆到也配合,也是满口的自己所谓,悔不当初。
府尹赵进面对明王殿下如此自悔,自然不能说什么,只得是把此事禀告给沈适,让皇上自己做判断。
沈适对沈宁珏大失所望,即便是孙庆如此咬定是自己一人所为,沈适也对沈宁珏大加责备,他岂不知孙庆所言未必尽实。
但是,事情已经查到这里,也不能再说什么了,沈适也只是想给沈宁珏提个醒,也并非就要处置他什么,此事便也就此罢了。
孙庆因杀害两人,被判以处死,而那可怜的妇人,得了黄金百两以养老,逝去的人到底也不能回来。
此事一出,沈宁珏的声望大打折扣,朝中有明白的,自然知道此事多半也是沈适有意为之,想敲打沈宁珏,所以接连有很多人悄悄地重新审视起朝中局势。
可是第二个有能力和沈宁珏一较高下的昭王,常病不起,即便明白沈宁珏渐渐失势,也无第二个人可以倒向,倒也是没有令沈宁珏有什么变化。
只不过,暗里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漫长的冬日,就在沈宁珏的谨慎中度过了。
都说昭王病重,可是一个冬日过去了,也不见昭王再有什么事情,反倒是安静地几乎听不到他的消息。
既没有病再严重的事情,也没有病好了的消息。
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只是感叹一句罢了,但是对沈宁珏来说,更是疑惑不已。
他是最清楚明白不过的了,按照上次他们见面的样子来看,秦一最多活不过两个月,怎么如此寒冷的冬日过去了,他依旧什么事都没有。
于沈宁珏而言,秦一还未死,便是最奇的事了。
他几次想借着探望之名来看看秦一,都被一句“王爷需要安心静养”拦在门外,不只是他,任何人想来看望秦一,都不得而见。
所以外面的人,对秦一如何情况既是好奇又是猜疑。
这边,屋中的人,早已经借着这个冬日把病养的差不多了,就连中毒最深的手臂,也完全康复了。
终于,秦一的蛊毒完全解开了。
那边,贤妃也是养了许久的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只不过到底是伤到了自己,身子也不如以前好了。
就在春日来了的四月,秦一终于出门了。
不只是出门,而是上朝了。
以沈宁珏为首的众人,无不震惊,原来说的病入膏肓,怎得现在如此神采奕奕。
别说病入膏肓了,这哪里见得他有一丝病气,明明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一个人。
沈宁珏更是傻了,他是亲眼看见秦一中毒的,怎会如此就好了。
他知道,定是秦一称病的这段日子,有什么方法治好了他。
于是,他悄悄地调查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