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秦一养病的这段日子,也把季节渐渐推到了冬日,不知不觉中,天越来越寒,冬日就这样来了。
朝中人尽皆知,昭王身子一向不好,听说最近昭王又病了,而且已经卧床半月起不来身,人人都道昭王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了。
就连皇上都传下口谕,让昭王安心养病,并赐了许多名贵药材。
然而,这流言中的主角,却一派悠闲,哪里像什么病入膏肓的人。
秦一躺在睡塌之上,身上盖了一层薄被,日光透过纸窗懒散地照射进来,在他身上洒满了柔和的明媚,闭着眼睛,好不享受。
良玉就在一旁,拄着小脑袋看着他,虽然自己无聊的紧,也不忍心打扰他。
可是就她这炙热的目光盯在人的脸上,想忽视都难,秦一翻了个身,侧躺面对着良玉,缓缓睁开眼睛,就看见良玉的大眼睛也同样这样看着他。
秦一不禁失笑,“不累吗?”
良玉点点头,“累。”
秦一往后蹭了蹭,“累就过来躺会。”
良玉摇了摇头,“不行,我再抢了先生的位置,再把先生挤掉下去那就不好了。”
秦一拉着她的手,“怎会,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良玉满意地笑了笑道,“我心甘情愿,只是听说,贤妃娘娘近日也病了,还避着不见太医,陛下为此很是着急呢。”
秦一听到苏韫如这样的情况,脸色有些不好,叹道:“是我对不住她,我本不想连累她的,可是我突然很怕死。”
“我明白,先生何尝是怕死,只不过是为了我而已。”良玉当然明白,如今二人已经是夫妻,若是秦一出了什么事,良玉又怎会安然度日。
“我也不能帮她什么,该如何养好身子她自己定是比我明白许多,宫中也自然是要什么便有什么,只盼她能早些痊愈,才能宽慰几分愧疚。”秦一自责道。
“找机会我去瞧瞧她,你便放宽心。”良玉安慰道。
秦一点头,又道:“明日我要出府一趟,若是有人来拜访你便说我并重不宜见客。”
良玉好奇问道:“你出去做什么,虽然身子见好,可并未完全大好,此时出去再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
秦一道:“正是此时人人都以为我病重,所以才有机会躲开耳目,不必担心。”
“你要去哪?又要瞒着我,不带我吗?”良玉有些不高兴地撇撇嘴,以前总瞒着她便罢了,如今已经是夫妻了,竟然还如此,难道是信不过她吗?
秦一笑道:“并非我要瞒你,而是我要去的地方你未必想去,我要见的人,你未必喜欢?”
“我怎么就不想去了,想去想去!”良玉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想去的地方,先生去得,自己怎么就去不得呢。
“好,你若想去,明日我们一起去。”秦一意外地没有再拦着良玉,而是一口便答应了她,这才让良玉满意地点点头。
秦一的手臂已经不似从前那般僵硬了,虽还不私如常人一般灵活,却也可以动一动了,这便是极难得的。
到了第二日,秦一与良玉都穿着厚厚的棉衣,披着大氅,确保了不会再受寒,才带着四儿悄悄出了门。
霜降已过,这几日稀稀地飘了几天小雪,落在地上转瞬即逝。
良玉牵着秦一的手,漫步在小雪中,没有什么比此刻能加幸福的了。
只是越走越发现秦一走的方向很是奇怪。
良玉不禁转头问道:“先生…这里是…?”
秦一望向前方,轻声道:“前面是楚王府。”
良玉惊讶道:“我们要去楚王府?”
“没错。”秦一握紧她的手,“你可还愿意去?”
“愿意,怎么不愿意,先生去哪我去哪。 ”良玉笑道。
秦一这才放心下来,带着良玉继续向前走。
到了楚王府,秦一只是敲了两声门,便有人很快地把门打开了。
这人只是弓着腰,引着二人进来。
良玉看着这偌大的王府,一派破落,满地的枯枝落叶踩在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房梁长柱都已经失去了本来的颜色,落了一层层的灰,无人打理。
那人把秦一与良玉领到了前厅之中便走开了。
前厅中,那人身穿灰色长袍,头发随意地束了起来,腰身颓废地佝着,倚在满是灰尘的椅上。
秦一与良玉进来后,他没有光彩的眼睛才动了动,缓缓看向秦一。
秦一点点头,道:“楚王殿下。”
沈承宇动了动喉结,喊哑着嗓子开口道:“终于有人来了,只是为何会是你。”
秦一微微一笑,“许久未见,我来看看殿下。”
沈承宇自顾自地倒了一杯已经凉了的茶水,喝了一口才道:“可是你家明王派你来看我笑话的?”
沈承宇话中不见了往常的骄傲,只是似很寻常的家常说话,听不出任何情绪。
良玉倒是有些惊讶,难道沈承宇到现在都不知道先生如今的身份吗。
秦一道:“不知殿下可还记得曾经说过的话?”
沈承宇随口答道:“哪一句?”
“殿下曾说,若是秦某想来找殿下,殿下随时欢迎。”秦一道。
沈承宇忽然一顿,看向秦一的眼神微微有些错愕,难以相信道:“你这是何意?”
“就是我说的意思。”秦一道。
“如今我已经一无所有,又能做什么,而你又为何与沈宁珏反目成仇?”沈承宇这回没有办法继续淡定了,他好像意识到了这一年多里面,似乎是发生了许多的事。
秦一和善地笑道:“殿下自有殿下的过人之处,至于我与明王,只因明王殿下已经容不下我了,所以不得已要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沈承宇愣了一下之后,不禁大笑,几乎都是要笑出了眼泪,他擦了擦眼角,叹道:“原以为沈宁珏有几分聪明,没想到竟愚蠢至此。”
良玉听到沈承宇如此说,问道:“何为愚蠢?”
沈承宇没有回答,而是在良玉身上打量了几眼,问道:“你是会医术的那个小丫头?”
秦一把良玉拉到身后,语气平淡到:“她是我的妻子。”
沈承宇了然,“我记得石寅曾…”
“三殿下。”秦一打断了他的话,加重了语气道:“殿下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是碰都碰不得的。”
沈承宇忽然轻笑,无所谓地点点头道:“我便是随口一说,秦公子好福气,娶到如此貌美的妻子。”
秦一这才缓和了语气,道:“不知殿下可愿意助在下一臂之力。”
“我还能做什么。”沈承宇自嘲地笑了笑,“再说,我若是再做一些不可饶恕的事,岂不是在找死?”
“殿下比起以前,要谨慎了许多。”
“我已如此,剩下的只不过一条命罢了,但是我还不想死。”
秦一点头,郑重道:“我向你保证,此次过后,我会求陛下放你出来,解甲归田,你可愿意?”
沈承宇如今早已没有什么野心了,若是能获得自由便是比什么都重要,加之自己心中也有一些不服气,听到秦一如此说,自然是极为心动。
“你如何能保证你说的都能做到?”沈承宇谨慎地看着他。
秦一笑了笑,对他说道:“秦某如今已是陛下亲封的昭王,相信秦某的话陛下会酌情考虑的。”
“昭王?”沈承宇惊地站了起来,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你说什么?”
此时良玉站了出来解释道:“先生乃当今陛下同胞之弟。”
“什么!”沈承宇不禁惊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此话怎敢玩笑?”
“好啊,好啊,那我便信了你们,你只说要我怎么做?”沈承宇对着秦一道。
秦一道:“不急,我若是需要你自会找你。”
沈承宇点头:“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从楚王府里出来,良玉不禁感叹道:“真是世事无常,当年楚王盛极一时,如今落魄如此。”
“所以切莫贪心。”秦一认真地对良玉说道。
良玉笑了笑,“我明白。”
“我们回家?”
“好啊,出来太久了,先生该冷了。”良玉握着秦一冰凉的手掌道。
“好。”秦一非常听话地点头答应。
回到家中,就得到通报说沈凌恒已经来了多时了。
秦一听到消息,与良玉对视一眼,忽得用袖子捂住嘴,低低地咳嗽了几声,然后靠在良玉身上,极为虚弱的样子一步步走回房中。
还未到房中,便看见沈凌恒迎面走了过来。
“皇叔这是做什么去了?”沈凌恒赶紧过来扶住秦一,关心地问道。
秦一咳了咳,轻声道:“这些日子呆得太闷了,所以出去散散心。”
“都病成这样了,还散什么心,倒是先好好把病养好啊!”沈凌恒责怪道。
扶着秦一回到房中,赶紧点了火炉,秦一脱去外衣裹着被子躺在了床上。
良玉忍着笑意,板着脸作出担心的模样,抱怨道:“好不容易好一些,这回一出去若是染了风寒,遭罪的还是你。”
“是我的不对,让你们担心了。”秦一虚弱道。
沈凌恒侧头瞧了瞧良玉,又回来瞧瞧秦一,然后撇了撇嘴道:“皇叔连我都要诓吗?”
“嗯?”秦一疑惑地看着他。
沈凌恒不高兴地抱着个手臂,“皇叔是不是骗我,你是不是没有那么重的病?”
良玉挑了挑眉,看向秦一,看他如何。
秦一也看向良玉,也是同样的惊讶。
“你为何会如此说?”良玉试探着问道。
“很简单啊,皇叔若是真的病重,皇嫂你又怎会许他在雪天出门呢。”沈凌恒埋怨道。
秦一不禁失笑,坐起了身来,“看来我们装得很失败。”
“真是,竟然被发现了。”良玉也失望地叹着气。
“喂,你们!”沈凌恒瞪着他们,骗自己竟然一点都不心虚的吗。
良玉笑道:“看来小六还是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