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一此次重病并未告诉任何人,只是府中几个信得过的人知道而已。
秦一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的,也不知道迷糊了多久,因为直到现在他的意识都不太清楚,只是知道旁边有人,只是知道自己还活着。
“先生,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良玉看见秦一睁开眼睛,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秦一无力地摇摇头,口中说不出来话,浑身都难受。
良玉心疼地握住他的手,“难受就不要说话了,你再休息一会。”
秦一捏紧了良玉的手,咬紧牙,撑着自己就想要起身。
良玉慌忙地扶着他的背,紧张地问道:“先生是怎么了?”
秦一靠在良玉的身上,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只是坐起身来也已经是满头大汗。
他摇着头,回答不出话。
良玉看着他的样子,鼻子一酸,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噼里啪啦地怎么也控制不住。
良玉赶紧用手使劲抹掉脸上的泪水,可是这泪珠子就是怎么都忍不住,怎么都擦不干,流不尽。
秦一抬起头,望着良玉的泪眼滂沱,目光有那么一瞬间的黯然,他闭了闭眼,心中百转千回。
“先生不必担心,我只是有一点点伤心。”良玉这边还要安慰着秦一,可是她自己也不知有谁能安慰她。
秦一睁开眼睛,眼中多了几分坚定,看着良玉扯出了一抹笑容。
“王爷,王妃,外面有人求见。”四儿这时走了进来。
“什么人?”良玉问道。
四儿看着秦一,犹豫了一下,然后难为情地回答道:“是明王殿下。”
听到这个人,良玉心中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咬牙切齿道:“他来做什么,让他滚。”
四儿点点头,连忙转身要出去。
“且慢。”
秦一艰难地从口中吐出了两个字。
良玉和四儿齐齐愣住,不明所以地看着秦一。
秦一送来良玉的手,又撑住了自己的身子,缓缓躺回床榻上,用力地喘了几口气,道:“让他…进来。”
“先生?”良玉着急地唤道,那沈宁珏绝没安好心,定是来看笑话的,怎么可以让他进来!
秦一抿抿嘴唇,轻声道:“你…可还想…让我活?”
“先生何出此言?”良玉不明白秦一到底什么意思,难道见了沈宁珏便可活下去?
那沈宁珏费尽心思要他的命,又怎会轻易交出解药。更何况,他自己也未必有解药!
秦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语气温柔却又坚定:“相信我。”
良玉见此,便知先生自是有他自己的办法,也不再多说什么,无奈地对四儿说道:“那你便去让他进来吧。”
四儿点头,转身出去。
良玉叹了口气,抱怨道:“无论你有什么想法,都要以保全自己为前提,知道吗。”
秦一知道良玉心中所想,安慰似的一笑,“放心。”
良玉扶着秦一靠在厚厚的被子上,又整理好秦一身上盖着的被子,看着他不会冷的样子,才站到一边。
沈宁珏很快就来了,四儿开了门,他便走了进来。
沈宁珏一进屋,就看到半躺在床上的秦一,此刻他面色憔悴,形如枯槁,气若游丝地在那里,叫沈宁珏不禁有些心惊。
秦一缓缓抬眼,瞧着沈宁珏,轻声道:“你来了。”
沈宁珏上前几步,来到秦一身边,问道:“皇叔近来可好?”
秦一摇了摇头,“不大好。”
“怎会如此?”沈宁珏问道。
良玉见不得沈宁珏如此假惺惺的样子,不由开口道:“明王果真不知道吗?此刻屋中没有外人,何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惹人讨厌。”
沈宁珏叹了口气,回头对良玉道:“我若说,我是真的关心皇叔,你定然是不信。”
良玉不屑地轻哼一声,“你是关心他为何还未死吧?”
“良玉。”秦一轻唤了一声,摇了摇头。
良玉收到秦一的话,瞪了一眼沈宁珏,便闭上嘴不说话了。
沈宁珏更是满脸的无辜,关切地走上前来,蹲在床榻旁边,双眼真挚,口中更是关心道:“皇叔身份转变,定然是不习惯,操劳太多,才累病了吧。 ”
秦一轻咳了一身,有气无力地说道:“惭愧…我是中了毒。”
“啊?竟然是这样,那皇叔可找到解毒的办法了?”
秦一看着沈宁珏热切的目光,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突然从胸口涌上来一股血腥味,顺着嘴角咳了出来。
“先生!”良玉大惊,跑过来在秦一的手腕上探了探,“是不是又发作了?”
秦一抹了抹嘴角,摇头道:“没…”
“这毒果真这般厉害?”沈宁珏皱着眉,盯着秦一的脸问道。
秦一深深吸了口气,道:“恐怕,我活不了多久了。”
沈宁珏面露不忍,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开口道:“那便好好养病,我会时常来看你的。 ”
良玉心头为着秦一的病着急,再听着沈宁珏这些话,心上更是烦躁,不耐烦地推开沈宁珏,“先生如此,你不是应该很高兴吗。好了,你的目的达到了,不用再装了。”
沈宁珏站了起来,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如此的。”
良玉冷笑,“无论你想不想,结果已经如此了,既然是自己做了选择,又何必再说不想如此呢。”
沈宁珏垂了垂眼,轻声道:“先生,我们握手言和吧。”
听到这话,良玉大怒,指着沈宁珏道:“真是什么好处都让你得了去,然后你再说什么言和,我真是不明白,世上怎会有你这样无耻的人!”
沈宁珏并没有因为良玉的话而生气,只是又叹了口气,不忍地看了秦一一眼后道:“皇叔病重,需好好静养,小侄不便再打扰,先告辞了。”然后不等秦一说什么,便转身推门而去。
秦一望着沈宁珏离去,待他出去之后,勾起了一抹笑意。
“笑什么呢?”良玉坐回秦一身边,心疼地擦了擦他的嘴角。
秦一握住她的手,道:“或许,我有救了。”
良玉眉头瞬间舒展开,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秦一神秘一笑,“先等着吧。”
良玉被秦一弄的摸不着头脑,不过既然先生如此说,她便如此信着,她知道先生的能耐大着呢。
“先生再休息一会吧,你看起来脸色特别不好。”良玉扶着秦一躺了下来,担忧地看着他苍白的脸。
秦一躺下后轻声问道:“那个杨幽幽如何了?”
良玉道:“已经关起来了,等着你发落呢。”
秦一温和的笑了笑,“放了她吧。”
良玉无奈地摇摇头,“就知道你会如此。”
“你怎知?”
“我多了解你。”良玉白了眼他。
“有多了解?”
良玉勾了勾嘴角,指着秦一道:“从里到外。”
秦一跟着她一起笑了,“既然如此,你可知我要把她放到何处?”
良玉摸了摸下巴,想了想道:“若是放出府去,保不齐沈宁珏会杀人灭口。所以,先生多半会想把她留在府中。”
秦一眼中温柔似水,看着良玉赞赏地点点头。
“至于在府中如何呢。”良玉转了转眼珠,自信到:“杨幽幽厨艺超然,不如把她留在府中作厨子?”
秦一点头道:“我正是这样想的。 ”
良玉扬起小脸,“怎么样?我是不是很了解你?”
“若杨幽幽依旧替明王卖命该如何?”秦一道。
良玉背着个手,在房中来回走了几步,然后说道:“就算杨幽幽想替沈宁珏做事,那沈宁珏也未必信任她了。 沈宁珏亲眼看到先生如此模样,若是先生再把她放了,她还安然无恙的在府中作厨娘,沈宁珏心中定会犯嘀咕。”
“不错,那若是她为表忠心,擅自行动呢?”秦一继续问道。
“咱们王府这么多人,看住一个她不是问题。大不了她做的东西我们一口不吃。”良玉道。
“不吃岂不浪费?”秦一问道。
良玉点点头,失望地点点头,“说的也是,那该怎么办呢。”
“让她专给四儿做菜吧。”秦一道。
“可是她若是给四儿下毒呢。”良玉疑惑道。
“嗯?”秦一带着笑意的眼睛看着良玉,似乎等着良玉自己反应过来。
很快地,良玉看到他的眼神便明白过来了,“她的目的又不是四儿,又何必给四儿下毒呢,这样反而暴露自己,得不偿失!”
秦一认可地点点头,“不错。我们吃不得,不见得四儿吃不得。”
“这回四儿有口福了。”良玉感叹道。
良玉把四儿放了出来,并许她留在府中作厨娘,杨幽幽那是感激涕零,若不是四儿拦着,她险些就要抱着良玉好好哭一场了。
杨幽幽出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问良玉王爷如何了。
良玉只是告诉她,秦一已经重病不起,危在旦夕了。
杨幽幽听后又是一顿哭,自责地不得了,后又得知自己只能给四儿做菜,倒也是没有任何怨言,恨不得赶紧将功赎罪,把自己所有的能耐都拿出来,好你不自己的过失。
即便杨幽幽如此,良玉也不敢完全信了杨幽幽,只是叫人好好看着她。
安排好杨幽幽之后,一时之间倒也风平浪静。
良玉日复一日地小心照看秦一,一直到七日后,许久未见的沈玄文突然上门拜访。
而从不带随从的沈玄文,这日竟带了两名侍女一同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