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美琳一直觉得自己上了一个冒牌大学,老师一个比一个任性。这天课上到一半,老师接了个电话跑掉了,据他说是因为自己老婆突然生孩子了。
老师中年得子,喜极而泣,撒腿就往外跑,跑到门外,又折返回来,一本正经地说:“同学们先看书,要不等一会我找个老师来替我讲完这节课。你们说呢?”
“老师您就放心去吧。”
“我们都多大了。”
“恭喜老师!”
“祝贺老师!”
大家异口同声地恭喜老师,并表示自己一定会乖乖地待着。老师高兴地喊了一声好,和大家隔空击掌,结果他前脚刚走,教室瞬间空了下来。
“美琳你去吃饭吗?”室友临走前问了一声,陈美琳摇摇头说:“我吃过了。”
多出来一下午,心里觉得格外欢喜,第一念头就是跑到乔帅钞公司去看他。大三突然满课,每周只有周末可以见,偶尔在周四见面,便有了一丝惊喜的特别。
她转了公交换地铁,秋日阳光浓稠了许多,却依旧炎热,因为揣着一颗少女怀春的心,晚点也觉得不那么难忍。她欢欣雀跃地来到钱神门口,一月不见,已经有些陌生。
走近,才发现换了安保,没有熟悉的人进不去公司,只好蹲在门口等了好久。陈美琳想要打电话通知乔帅钞来接她,和保安大叔聊了两句,知道今天来了很多穿西装的人,也许他今天会很忙。
陈美琳放下手机,不知是不是累了,和保安大叔聊了一会,便安安静静地看着电视。从三点等到六点,才看见他和一群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走出来。他那样高挑英俊,在一众意气风发的人间也丝毫不逊色,陈美琳收拾小包里的零食,和保安大叔告别。
大叔惊讶:“等了那么久,就这么走了?”
陈美琳点头,笑着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样看他一眼,就够了。”
大叔吃她那么多零食,聊得也算投缘,连连说她傻:“小姑娘啊,来都来了,不能白跑一趟啊。你说你都等了那么久了,干脆上去打个招呼。我看那小伙子不错,肯定不会不陪你的。”
陈美琳隔着窗户看他一眼,嘟了一下嘴:“算了,等回去再好好收拾他。”
大叔乐了:“小姑娘真有个性,好样的,就得这样。现在老实人吃亏,受欺负。”
陈美琳大叔告别,原路返回,再看沿途的风景便不再如一开始的激动。
她直到快九点多才回到宿舍,发信息告诉乔帅钞说:“我猜你今天穿的是黄色条纹衬衣对不对?”
乔帅钞很快就回复:“神算子啊,你怎么知道的?”
“那当然,我是谁啊,我可是很厉害的。”
乔帅钞笑道:“我知道你今天来了。我不仅知道,而且一整个公交车都是你校友,都是我派过去的,你可一点人身危险都没有。不信?不信你到学校下车看看是不是快空了?”
师大的学生喜欢出去玩是出了名的,常常一到星期天好几辆公交车都被大家笑称为师大专车。
陈美琳哈哈大笑:“大话精,你今天忙完了吗?”
“嗯,不好意思啊琳琳,我过会还有个应酬,晚上再找你好不好?”
“嗯,那你忙吧。”陈美琳看着空荡荡的寝室,室友们都出去玩了,有些情愫在寂静里慢慢滋生。她用力甩头,想把那些负面情绪甩掉,陈美琳来到书桌前,决定背单词。乔帅钞的英语,一定很厉害吧。
快十一点的时候,室友们都回来了,讨论着刚才玩的事情,陈美琳戴上耳机,躺到床上发呆。
电话插进来,是乔帅钞,她懒懒地接起来:“忙完了?”
“嗯,干嘛呢?”
“刚刚在学习。”
也许是察觉到陈美琳兴致不高,乔帅钞说:“怎么,心情不好?”
“没有,就是有点累。”
“下来。”
“啊?”
“下楼,我在楼下等你。”
“别开玩笑了。”陈美琳蹦起来,急忙补妆,嘴上说着不信来拖延时间。
“风里雨里,楼下蹲你。”乔帅钞说完把手机挂掉了。
陈美琳急匆匆地下楼,乔帅钞果然就蹲在门口。师大宿舍楼前总是不分时间地存在很多等待的女友的男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家不约而同地养成了蹲在门口的习惯,时不时还能管旁边的兄弟借根烟,聊聊天。
乔帅钞亚洲蹲的姿势已经被陈美琳拍成了表情包,配了一句“嗨,baby”,说不出的违和喜感。
“怎么那么晚过来了?”陈美琳轻轻扑入他的怀里,脸上藏不住的欣喜。
“今日夫人舟车劳顿,实在辛苦,为夫应当前来慰问一下。”
“可是我们寝室马上就要宵禁了。”陈美琳有点可惜,盘算着要不然今天就不回去了。
“没关系,我就是来看看你,”乔帅钞眼睛里全是血丝,笑着说:“中秋我就把所有事弄完了,到时候每天都是你的。”
陈美琳点头,扯着他的袖子走到避光处,踮脚亲了他一下:“这是来自组织的褒奖。”
乔帅钞搂着她的小细腰,低下头,细细地啄着。正在忘情时,宿管阿姨站在门口大声喊了一句:“关门了,赶紧的!”
吓得两个人急忙分开,陈美琳笑他失态,娇羞地依偎在乔帅钞怀里,走出来,才发现四面八方出来了好几对情侣。
大家脸上都带有一些尴尬,陈美琳偷笑,抬头看乔帅钞,他忍着笑把陈美琳的嘴捂上,以防她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匆匆告别后,急忙分开了。
走到楼梯口,陈美琳身后的女生问:“那是你男朋友?”
陈美琳回头,发现是刚才就在自己身边的那一对,她点点头,有些囧。
女生落落大方地和她并肩,自来熟的态度令人很难防备:“你男朋友挺帅啊。要不加个微信?以后一起出去玩?”
“你也不错啊。加微信啊,”陈美琳歪头佯装思考了一下:“我得问一下我的男朋友,毕竟我那么好看,他不许我加陌生人的微信。”
“那你现在问啊。”女生恃美行凶,料定陈美琳这种软绵绵的女孩不会拒绝自己。
“不行的,他老婆会发现的。”陈美琳柔弱又担忧地说,在看到女生表情一瞬间僵硬后,简直要笑死了,她努力憋着笑:“我先走了,白白~”
回到寝室,陈美琳打电话和乔帅钞说了这件事,乔帅钞被陈美琳的脑洞征服,嚷嚷着要陈美琳赔偿他的名誉损失费。
“哎,你有那么帅吗?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你?说!平时我不知道的时候有多少人追你!”
“我哪数的过来,估计都是暗恋来着,我到现在一个也没发现。”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陈美琳是真的好奇,对比刚才那个女生,她自认为从头到脚没一个地方比得上人家。
“这个问题很复杂,我需要用一辈子来告诉你。”
“你是看了多少恋爱的书,”陈美琳受不了地翻白眼:“乔帅钞,我觉得你最近有点用工过度了哈。”
“精力有限,不能都放公司上,偶尔也要交公粮的。”
“你完了,你堕落了,你黄段子都冒出来了。”陈美琳是多么怀念原来那个暴脾气的小纯情啊。
乔帅钞在那边窃笑:“大概这就是男人的本能吧。”
两个人天南海北地聊,一个室友翻箱倒柜地找她的胸牌,乔帅钞嫌吵,问怎么回事。
“室友找不到胸牌了,兼职时需要佩戴的。”陈美琳看了室友一眼,询问道:“书包里找了吗?”室友闻言去翻书包,果然找到了,她欣然跑过来,抱住陈美琳道谢:“美琳,你真厉害,你怎么知道在这里的?”
“因为你哪里都找了,只有书包看都没有看。”陈美琳笑着,走出门,来到走廊对着窗户打电话。
乔帅钞问:“不戴会怎么样?”
“不戴客人就没办法投诉你了。”
“为什么?”
陈美琳觉得他智商退化的太厉害:“客人不知道你是谁怎么投诉?”
“那你室友为什么还要找?”
“因为她通常是被表扬的那一个。”陈美琳吐吐舌头,看到玻璃窗上映出自己的脸和前方寝室的灯火重叠,如同电影里的叠影,两个毫不相关的事物出现在同一个维度里,她的脸上映上一抹爱情的绯红,陈美琳说:“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好爱你。”
乔帅钞呵呵笑,如同冬季清晨呼出的第一口白雾,清朗漂亮:“知道,我也很爱你。”
没有人喜欢付出,只是有时候,我们会为了爱的人选择体谅,来感受那一点点叫作幸福的东西。
中秋佳节临近,因为和国庆假离得太近,陈美琳决定十月一再回去。乔帅钞突发奇想,向女生宿舍楼下的认识的哥们借了一个电摩,美名其曰带陈美琳体验一下青春的速度。没想到刚骑出校园不久电动车就没电了,乔帅钞只好龟速行驶,原路返回。
秋天的阳光依旧灿烂耀眼,午后闲适的时光像一锅清汤,桂花繁盛,吹面不寒杨柳风。
乔帅钞在心中担忧电量支撑不到学校,在一个上坡路上,电动车竟然卡住了。
“一定是你太胖,电动车走不动了。”陈美琳哈哈大笑,乔帅钞不管怎么握手柄,电动车都纹丝不动。眼看一辆车要拐弯,乔帅钞让陈美琳下去,陈美琳坐在后面幸灾乐祸,乐得不行,就是不下去。乔帅钞怒了,吼着说:“下去,快点。”
陈美琳一秃噜下车了,乔帅钞骑着车过了红绿灯,回头发现陈美琳低着头慢吞吞地走着,叹了一口气,等她来到,放低了声音:“宝贝,上车吧。”
待陈美琳坐上车,乔帅钞回头看一眼她的神色,开口道:“生气了?马上都要被撞了,车上不去,还在后面咯咯笑。”
陈美琳自己想想也觉得有点好笑,便抱住乔帅钞的腰没心没肺地哼起小曲儿来。乔帅钞轻轻和着,哼着哼着有点不对劲了:“你这开口鲁冰花中间贵妃醉酒最后来个十八摸?小琳子你这涉猎有点广泛啊。”
陈美琳不容置疑地在后面捂住他的嘴,进行封杀,继续哼歌。乔帅钞就像被绑架了一样有口难言,罢了罢了,你开心就好。
乔帅钞本来打算跟着陈美琳一起回家,知道她不回去,颇为失望,他都为回去见家长置办好了行头,“你看,你看,”乔帅钞卷起袖子:“我为了跟你回家还特地减了肥。”
自从和陈美琳在一起,乔帅钞的体重可以说是与日俱增,他不止一次地纳闷为什么陈美琳吃了那么多,却一点也不胖,可是都找不到原因。这个结果让乔奶奶开心坏了,每次见到陈美琳都喊她小福星,这年头孩子不好好吃饭可真愁人。
“我才不带你回家。”陈美琳对家人报喜不报忧,但凡不是十分确定的事,都不会轻易和家里人说。
“你这个渣女,你一定是想玩弄我的感情,你不给我名分。”乔帅钞近墨者黑,把陈美琳那一套学的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连陈美琳这个本尊都招架不了。
“别捣乱,公司关了,你接下来怎么打算呢?”陈美琳打开他的爪子,抱着抱枕,歪在乔帅钞家的沙发上看电视。
“你想要我怎么样?我得参考你的意见。”
“那就跟着我呗,反正你也不差钱。”陈美琳捧住他的脸:“大兄弟,该下凡歇歇了。就让本仙女好好照养你,一定会把你再养出十斤肉。”
“好的,大妹子,没问题呀~”乔帅钞十分上道地把脸放在陈美琳的手上,嘴唇落在她的手心上亲了一口。
“手机响了?”陈美琳歪着身子,努力去够放在餐桌上的手机。
乔帅钞白了她一眼:“这离桌子两米远,你当你长臂猿啊?老实待着,”乔帅钞把她腾空的半个身子放到沙发上,站起来趿拉着拖拉板,拽了一下红色大短裤,揉了揉鸡窝一样的头发,接起电话就是:“喂?你弄啥?”
陈美琳嗤嗤笑,乔帅钞走向自己的过程,可以说是一个男人史书级别的陨落,不过谁让他喜欢自己呢?
“哎,我问问我们家那位,”说着乔帅钞伸着头看过来:“小琳子,你小姑子问你中秋去不去家里吃饭?”
“我小姑子是谁?”陈美琳傻眼,乔帅钞用嘴型说“秦落”,陈美琳表示冷漠:“你不要乱说好不好。”
“去不去啊?”乔帅钞自动忽略她的抱怨:“有大闸蟹哦。”
“去!去!去!”有好吃的不去岂不是暴殄天物!
挂了电话,乔帅钞闷闷的,陈美琳戳戳他的脸,乔帅钞气鼓鼓地把脸扭开:“你说,你是更爱好吃的还是更爱我?”
“哥,咱能不能别那么幼稚,你这是在和螃蟹争宠吗?”陈美琳忍不住捏着他的脸打转转,嬉闹间,手机铃声又响了。
陈美琳无奈:“你为什么要把手机放那么远,去拿过来。”说着她用脚把乔帅钞踢过去,乔帅钞顺手拿过自己的手机,扭着脸和陈美琳说:“今天怎么那么忙?”回头一看,才发现是陈美琳的手机在响。
他嘴角微微上扬,每一次换手机铃声,两个人都可以换成一样的,这份默契,真的很暖心。
来电提醒是个陌生的号码,乔帅钞直觉不好,想要挂掉。陈美琳从厕所门口折返,走了过来,惊讶地哇了一声:“是我的电话!是我的电话哎!我好久没有接到过电话了!给我给我!”
“说不定是房地产推销呢,”乔帅钞站在一边,光明正大地偷听。
陈美琳撇嘴:“那我就说我老公已经给我买了八套房了我不需要。”她接了电话,有一刻出乎意料,继而推开把脸凑过来一直问“是谁是谁”的乔帅钞,沉默良久,说“好”。
挂掉电话,陈美琳不解地说:“是白书晨,他说想一起吃个饭。”
“不去!我请你去吃自助,你不是一直想吃那家的牛排吗,让你吃个够!”
“别闹,说不定他有什么事呢?”陈美琳看着不靠谱,在感情的事情上从不肯轻易伤害别人,就算只是好好道别,也该去当面说再见。
“带我去。”乔帅钞小狗一样露出可怜兮兮的眼神,陈美琳点头说:“好的,你要装逼起来,到时候从气势上碾压他!”
看着陈美琳身边的乔帅钞,白书晨皱皱眉,有点诧异,这是当初那个拿钱来威胁自己的人?
一边是赖皮小孩一样黏在身边的乔帅钞,一边是风度翩翩谈笑风生的白书晨,陈美琳想起乔帅钞势必要和白书晨较量一下的豪言壮语,觉得自己家超超输的有点彻底。
乔帅钞不管他们怎么想,撒完自己的娇,向陈美琳索取了一个亲吻后,双手插兜,气势瞬间爆棚:“我去那边等你,解决他以后来找我。”
陈美琳有点傻眼地点头,白书晨请她落座,看着和服务员交流的乔帅钞,觉得服务员的档次都提高了一点,忍不住为陈美琳担心:“如果他对你只是一时新鲜呢?”
“那我便把他当作一个台阶,学习他优秀的地方,各取所需。”
“如果他最后给不了你幸福呢?”
“我同样感激他给过我幸福时光。”
“如果他最后背叛了你呢?”
“离开他,忘记他,换一个人去爱。”
“你真的做得到吗?”白书晨诧异陈美琳的坦然,对她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感到些许的愤怒,便忍不住出声质疑。
“时间会抚平一切伤口,更何况,”陈美琳回头看着恶狠狠用着刀叉盯过来的乔帅钞,笑着说:“不管他做出什么事,我都会原谅他。我们可以遗忘陌生人的伤害,为什么要对自己爱的人那么斤斤计较?”
“以前我就在想,被你爱着的人,一定会很幸福。”白书晨不无遗憾,但也释然,所有的遗憾不过是感情还不够深的结果,如果他当初能主动一点,也许现在就不会有乔帅钞的事了。
“我还记得你以前每次都爱提以前,弄得我一想到你,就想起来那句“你不要来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陈美琳巧妙地转换了话题,白书晨哈哈大笑,两个人聊了好久以前的事,也算尽兴。
“很抱歉以前用感情伤害了你,如果我们不是用那种方式相遇,我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感觉到对话快要结束,白书晨说出了迟到的道歉。
“你看你又来了,”陈美琳打着哈哈:“都过去了。”
陈美琳走到乔帅钞面前,他故意指了指手机屏幕上的时间,陈美琳眉眼弯弯地笑着说:“走吧,超超我们回家了。”
“你夸我,我就让你带我回家。”
“好,我的超超啊,那可是天下最好的男人,不仅帅而且酷,聪明多金,幽默风趣,诚实勇敢……对不起超超,我编不下去了。
乔帅钞:没关系,那我带你回家。”